第十八章 食人老瘸貓
雲霧繚繞、山路如絲。
這老熊嶺藏在湘西大山深處,那攢館義莊更是遠離人煙,好在幾人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便是魏平這個普通人,在有了三件禁忌封印物作為底牌之後,也是勇氣過人。
區區瓶山小墓,何懼之有。
走進義莊便能發現,這似乎是座荒廢的廟宇改建而成。但破廟規模也自不小,前後分為三進,指不定那幾根頂樑柱還能追溯到宋末元初的年代。
不然,很難解釋這荒山野嶺之地為何有這麼一座大廟。
只見正殿的歇山頂子塌了半邊,屋瓦上全是荒草,冷月寒星之下,有一群群蝙蝠繞着半空飛舞,掉了漆的破木頭山門半遮半閉,被山風一吹,嘎吱吱地作響。
魏平在外面看了好一會兒夜景,又思考了一番狸子的妖生結局,走進義莊裏,裏面已經升起了火。
還給棺材死人燒了幾炷香。
隨着魏平走過來,正殿深處的破洞裏攪進一陣陰風,點起的燈盞和香燭,都隨即飄忽欲滅,就聽擺在屋內的陳舊棺板“嘎吱吱”作響,像是有極長的指甲在抓撓棺蓋,那聲音使人肌膚上都起了層毛栗子。
‘有殭屍?’
有棗沒棗打一桿,魏平繞着棺木走了一圈,系統半點動靜都沒有。
“魏老弟,看不出來,你個白面書生,膽子比我還大。”羅老歪見魏平在棺材堆里大搖大擺地閑逛,嘖嘖稱奇,頗有些刮目相看。
陳玉樓見之,繃緊的神經鬆了下來,看兄弟的表情,就知道今晚能睡個好覺了!
“羅帥,要是這點膽子都沒有,豈能入了盜墓的行當。”
“也是,不過……今晚要和死人睡一夜嘍!晦氣!”
他說的死人,便是義莊的守屍人“耗子二姑”,那是個苦命的女人,除了羅老歪之外,幾人都不想動她的屍身。
陳玉樓感受到這股妖風的不正常,透過漏風的屋頂看了看天色,但見天上星月無光,山間風起雲湧,開口笑道:“看樣子夜裏十有八九要下一場豪雨,我等來得正是時候,明天是要有收穫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嘛!”
“望”字訣的下等法便是觀泥痕認草色,雨水沖刷之後更易施展,下了嶺便是瓶山地界,明晨雨住之後,正可前去觀看古墓的形勢。
這“望聞問切”四字法,練武之餘,魏平也是求教了一番,理論都記在心中,至於實踐,就等明天了。
義莊只一間房能住人,便是那“耗子二姑”的住所,魏平隨二人走進去,裏面已經被花瑪拐和紅姑娘打掃乾淨。
晚飯都做了起來,也溫了兩壺烈酒驅寒。
慣例,那根血腸是少不了的,誰不知道魏先生每餐必吃。
只是,耗子二姑的屍身立在一扁門板后,直挺挺的,怪嚇人。
屍體被一大床白布蒙了,只顯出了模糊的輪廓,頭頂上豎著一個木頭靈牌,身前的一盞命燈,燒得只剩黃豆般大。
魏平湊近了,挑了挑燈芯,這才在昏暗的燈光下看到木牌上有張黃草紙符,上面畫的符咒十分眼熟,與九叔義莊裏的“凈屍符”頗為相似。
至此,系統一直是安安靜靜的,在陳家莊數月也不曾有動靜。
今天,可算是開張了。
魏平不動聲色地坐回到了篝火邊,拿起一塊煙熏的血腸慢慢嚼了起來。
六人喝着酒,就着乾糧吃到半截,就聽外邊雷電交加,接連幾個霹靂落下,震得屋瓦都在動,跟着就是傾盆大雨。
酒上頭了,羅老歪嚷嚷着要看耗子二姑的相貌,看看究竟是不是耗子精。
旁人攔不住,一抬手便揭起了蒙住屍體的白布,藉著燈盞的光亮一看之下,眾人皆是大為震驚。
羅老歪更是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操他奶奶的……世上還真有大老鼠成精了不成?”
只見女屍膚色毫無血色,屍體的顏色不是白而是發灰,灰白色,而且那沒有血色的灰白中深藏着一層不那麼明顯的黑氣。
這些倒也罷了,眾人也不是沒見過殭屍。
只是,這耗子二姑的臉上五官十分局促,小鼻子小眼,耳朵稍微有點尖,暴牙很明顯,青紫色的嘴唇向前突出,除了沒有老鼠毛之外,活脫脫就是一張鼠臉。
“世間多有苦命人,相貌畸形罷了,有何大驚小怪。”
魏平正說話間,冥冥之中有所感應,忽見地上竟然有一串濕漉漉的腳印。
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陳玉樓猛然一驚,握住了腰間的小神鋒。
他們進屋之後才開始暴雨瓢潑,其間又不曾有人出去半步,所以每個人的鞋底都是乾的。
那麼,這濕漉漉的腳印又是誰留下的?
“咕嚕!”羅老歪咽了一口口水,拔起槍亂指。
“兄弟?”
陳玉樓問道,眼睛瞟向房門,門栓從裏面頂住,根本沒有開啟過的跡象,但在無人發覺的情況下,這串水漬未乾的腳印究竟是從何而來?
“上面!”
魏平話音剛落,眾人齊齊抬頭上看。
只見昏暗的油燈光影里,一個全身白衣的老媼正伏在房樑上向下窺視。
而魏平則目光灼灼地看着屋內泥水未乾的腳印,顯得雜亂無章,而且模糊難辨,看不出行蹤去向,唯見足印細小,頗似舊時婦女裹的小腳。
“別急!”
陳玉樓正要動手,魏平開口說道,泛着寒光的小神鋒立刻便收了起來,但那羅老歪卻是不假思索地一梭子掃了過去。
“砰砰砰”連開數槍。
“哎,你急什麼?”
將身邊的皮燈盞取過,往腦袋上面一照,就見房樑上掛着一幅古畫。
那畫中有一披麻戴孝的老媼肖像,臉上皺褶密佈,神態垂垂老朽,面目有種說不出的詭異表情,令人一看之下頓時生厭。
而她身後的背景,則是一片殘碑亂石嶙峋的墳丘。
畫像掛在房樑上已不知多少年月,紙質已現出暗黃受潮的跡象,但並沒有什麼塵土蹋灰落在上面。
但現在,卻被子彈給撕破了。
“啞兄,麻煩你將畫取過來,等一下我有用。”
“嗯!”
崑崙摩勒剛要動手,忽聽一聲就像小孩啼哭般的貓叫,有隻花皮老貓從樑上探出半截身子,目光炯炯,幽綠色的眸子,望着門后耗子二姑的屍體看得出神。
野貓偷食,啃死人肉。
這是要成妖了啊!
留它不得!
這次,魏平沒開口,羅老歪也不動了。
空氣里瀰漫著詭異的氣息。
突然,這瘸了條腿的老花貓,電光火石之間躍下了房梁,撲在耗子二姑的臉上,一口便咬着死人面頰的肉,扭頭而去。
誰能想到,這瘸貓竟然如此大膽,如此敏捷。
“賊貓,大膽!”紅姑娘怒喝一聲。
陳玉樓也是怒極,破口大罵:“賊掰貓!找死……”
握着小神鋒便撲了過去。
只是,這瘸貓翻身逃竄竟然無比敏捷,一溜煙似的鑽入了門縫下豁口中,遁入屋外黑雨,倏然遠去。
老貓雖然缺了一足,但動作油滑詭變,轉瞬間便把“齜牙、咬肉、掉頭躥出、鑽門縫逃脫”這幾個動作一氣呵成,陳玉樓出手雖快,終究離它有幾步距離,竟沒能碰到它半根毫毛。
在兄弟面前丟了臉,陳玉樓的臉色頗有些掛不住了。
這才入山第一天,這可是他帶魏平第一次下墓,竟然被一隻貓給耍了。
“兄長,我陪你去,不是一隻貓那麼簡單。”
聽到魏平如此說,陳玉樓心中那股怒意頓時壓了下去,他知道,既然魏平如此之說,必然是發現了什麼異樣。
點了點頭,兩人披上斗笠,闖入暴雨之中。
陳玉樓生就一雙夜眼,在大雨泥濘的黑暗中秉氣疾追,一點不受影響,而魏平也能勉強跟上,二人竟緊緊跟住貓蹤,須臾間已追下了嶺子。
深山裏的天氣變化無常,這時大雨漸止,烏雲散去,一彎冷月露出頭來。
月色冰冷,映照着水窪,讓周圍的景色越發地詭異起來。
三足老瘸貓畢竟少了條腿,雖然進退靈動,但跑起來要比健全的貓慢得多了,而且,它距離得道還差點火候,所以二人藉著月色追蹤,一時倒也沒有跟丟。
“喵嗚……喵嗚……”
突然,貓叫聲從前方傳來,悲哀的叫聲如泣似哭,更帶有一種顫慄欲死的恐懼感,貓叫聲愈來愈是驚怖,聳人毛骨。
“到了!”
魏平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陳玉樓提起的心竟然穩穩放下。
“你發現了什麼?是人是鬼?”
“不可說,先進去看看。”
透過林隙間灑下的清冷月光,只見一株老柳樹後面是片墳塋,墳地里殘碑亂石,荒草蔓延。
看起了很是眼熟,十分像義莊古畫中描繪的地方。
而那隻老瘸貓,正蜷縮着趴在一塊殘碑下面,全身顫個不停。
至於墓碑後面,則出現了一幕不可思議的詭異情形,這情景使得陳玉樓的心跳都驟然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