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6 章
當李承煜終於從昏迷中蘇醒之後,發現自己癱軟在地。等恢復了些力氣,他緩緩睜開眼睛,看見頭頂有片已許久未見的飄着白雲的天空。
他的神思,依然有些遊離於外。
他是皇帝,這個帝國的皇帝,一切都是屬於他的。然而,佞臣造了反,要奪他的皇位和天下。心腹背叛他,無視他的尊嚴和命令。他的周圍皆為亂臣賊子,他四面楚歌,孤立無援。縱如此,他亦憑着他與生俱來的驕傲和血氣,毅然御駕親征。
他要親手扭轉乾坤,治亂持危,然而結局,卻是再次遭到背叛,身陷囹吾,被關在了暗無天日的囚牢之中。
那段非人的時日,他不堪回首。深刻而無邊的絕望吞噬着他,日日夜夜,他痛苦無比,如墮地獄……
他以為自己已是死了。
然而此刻,這又是哪裏?
他終於坐起身,四顧,發現自己竟然置身於一片荒原野地,四周山脈古原,大木參天。
他的心智依然混沌,一時間,茫然不知身在何方,直到看見遠處那一座座宛如小山排列的封土和建着莊嚴肅穆的明樓的寶城寶頂,有些眼熟,方回了神。
這裏好似皇陵,距京都數百里的位於西北方位太川深處的皇陵。
然而,他怎會被帶到了這裏……
他以為自己身處夢境,忽然看見另外有人。那人帶着一隊手下之人,無聲無息,就立於他的身後。
李承煜從沒見過這個人。
那人呼他陛下,自稱是皇帝從前麾下的無名之人,對皇帝忠心耿耿,雖迫於形勢投身敵營,但時刻不忘報效皇帝,此番終於叫他等到機會。
他告訴皇帝,沈D打了敗仗,東都一片混亂,他和他的人趁着亂局將皇帝救出帶了回來,本是要送皇帝直接回到京都,然而到了那裏,才發現,京都已是變天。
京都內外,朝廷上下,所有的人都當皇帝死去了,即便他還活着,也無人在意他了。那些人正準備擁戴李玄度登基,雖然李玄度此刻人還在攻打東都,並未回來。但這是遲早的事。所以他們不敢泄露身份,恐為皇帝召來殺身之禍。無地可去之下,他們只能將皇帝帶到了這裏,控制了守陵的那支軍隊。
如今後步該當如何,只等皇帝定奪。
李承煜不記得自己的手下何時有如此一位忠誠的願以命相護的護衛,也記不起來對方到底是如何將自己從叛軍手中救出的。
他根本沒有力氣再去想這些了。
而且,這些其實根本也無關緊要。
此刻,還能抓住他注意力的最後一件事,便是他已被京都徹底地拋棄了。
他是皇帝,坐擁一切,然而此刻,那屬於他的一切,就要被他的皇叔李玄度給奪走了!
李玄度不但奪了他念念不忘的女子,如今,真的也要奪走這屬於他的皇位了!
擔憂和懷疑,全部都變成了現實。長久以來,那從他父親一代便開始的延續到了他骨血里的恐懼和仇恨徹底地發酵,將他吞噬。
回到皇宮,拿回屬於他的東西,成為了他此刻唯一的念頭。
他怒血上涌,躁亂不安,人從地上爬了起來,叫人將守陵官帶來,命去京都傳送消息,叫郭朗和姚侯來此,立刻來見自己。
皇陵一直以來駐有守衛,但人數不多,兩百人而已。
這名守陵官,是在姜氏太皇太后駕崩之後被派來這裏的。
從前京都安好之時,他並未有幸能夠得見天子真顏,此刻見這蓬頭散發滿面污垢猶如乞丐一般的瘋子竟自稱皇帝,怎會相信,然而被制,無可奈何答應。
李承煜憤怒地喘息着,盯着守陵官離去,忽又叫了回來。
他扭過頭,盯了片刻遠處的奉安殿,面容漸漸抽搐。轉回臉后,他一字一字地道:“命秦王妃亦來此見朕!”
“她膽敢抗命,朕便將這奉安殿一把火給燒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臉容扭曲,咬牙切齒。
奉安殿內如今依然供着姜氏太皇太后的三重棺槨,等待落葬。
守陵官大驚失色,怕這不知何處突然冒出來的瘋子當真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不敢再有片刻耽擱,慌忙下山,騎馬狂奔去往京都傳送消息。
菩珠收到這個消息之時,人還在河西的郡城之中。
李玄度入關轉眼過去半年了。
便在數日之前,她剛收到來自李玄度的一封信,說他已打到東都。
照這形式看,只要拿下東都,這場延續一年多的叛亂,應當很快就能平定了。
端王最近曾派來使者,透露了朝廷官員希望能將她先行接入京都的意思。
菩珠婉拒了這個提議。
隨着平叛戰局一日日地明朗,叛軍敗局已定,京都那邊,看似平靜的表面之下,其實正暗流涌動。
端王等人希望她早日入京。
但姚家顯然另有期望。
就在端王使者到來之前,便已有人以姚后之名攜厚禮來探望過她了,說皇帝以身捐國,姚后忍悲,如今正在宮中安胎,朝廷上下更是翹首等待她的生產。還說什麼到時她若當真有幸能為天下誕育龍子,日後還望秦王與王妃以長輩身份多加扶持,不勝感激云云。
姚家此為何意,菩珠心知肚明。
現在李玄度還在平叛,這種時候,不是她該主動摻和京都事的時機。她也不想摻和。
李玄度走的時候,鸞兒方滿月。如今他已半歲,小胳膊小腿上全是肉,胖嘟嘟的,不但能爬會坐,也能認身邊親近的人了,一逗弄他,便就咯咯地笑,可愛極了。
兒子在一天天地長大。她盼着李玄度也能早日歸來,免得鸞兒連父親都不認識。
她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京都那邊竟會出這樣的大事。
關於李承煜,她早聽聞他御駕親征卻被手下背叛做了俘虜的事。
她以為李承煜已被沈D殺了,當時心情有些複雜。想起前世之事,淡淡傷感之餘,亦是憐其不幸,怒其不爭,當時還叫人去寺院給他做了一場法事。卻沒有想到,他竟還活着,不但活着,竟這般冒了出來,以奉安殿為脅要她去過去。
遭了巨大的壓力和打擊,絕望之下,他這個人,恐怕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
安有皇祖母棺槨的奉安殿若真的被他付之一炬,這一輩子,她都將無法原諒自己。
她不敢有片刻的耽誤,把鸞兒交給阿姆和一直陪着自己的李慧兒后,帶着駱保和護衛上路,棄車騎馬,不辭辛勞,戴月披星地趕路,不到十日便回了京都,趕至皇陵。
她到的這一日,距離李承煜現身皇陵已有半個多月了,陵門和各條通道口外佈滿禁軍,戒備森嚴。
端王領着相關官員,日夜守在這裏,不敢有半分的鬆懈。
他出來迎菩珠,帶她入內。不待菩珠發問,路上告訴她說,情況很是不妙。李承煜看着日漸瘋魔。剛開始要回皇宮,但等他答應了,卻又不肯出來,懷疑是想將他騙出去給殺了。現在無論如何勸,都不肯出來半步。他將殿內和附近明堂之中原本用來燃點長明燈的數口巨缸里的清油全部傾潑在了奉安殿內,手拿火折,守在殿口,不許人靠近一步。
一旦點火,奉安殿怕是頃刻就要變成火海,救也來不及救。
“他和誰一起的?難道一個人來了此地?”
菩珠掀開覆面冪籬,一邊疾步入內,一邊發問。
“據守陵官回報,當日他和一隊人馬不知是從何處突然現身的,他們未曾防備,以致皇陵被奪。隨後禁軍入山,那隊人馬或是自知不敵,不見了人,只剩陛下一人。”
菩珠知一種說法,皇陵當年選址修築於此,除了風水的考慮,亦相中了地形。用作陵寢之外,另一個目的,其實是為防備日後京都萬一遭到敵人攻打,可作拱衛之用。故此地道路複雜,可進可退。李承煜的人,或許便是借了地形逃遁。
說話間,她已到了地方。
郭朗也在,方知菩珠到了,正出來迎。
他神色沉痛,和菩珠寒暄了兩句,便搖頭嘆息,說這些日,他與端王竭盡全力,想把裏頭那人先給勸出來,奈何對方自說自話,完全不聽,實是無可奈何,怕奉安殿萬一有失,這才驚動了她。
他說話的口吻,和端王有些不同。
端王稱呼裏面的人為“陛下”。
而郭朗卻以“裏頭那人”來指代。
顯然,他並不認可對方的身份,語氣也是模稜兩可。
至於京都朝廷里的另一大員,姚皇后的父親姚侯,菩珠此刻並未見到他的身影。
情況緊急,她也來不及多問,在端王和郭朗的帶領下,匆匆先往奉安殿去,還沒靠近,遠遠隔着數十丈的距離,便聽見殿門之內隱隱傳出一道厲聲呵斥:“站住!再過來一步,朕便燒了這地方!”話音落下,殿門被人從里一把拉開,她看見一道人影出現在了殿檻之後。披頭散髮,滿面臟污,手中舉着一支燭火亂舞,嘶聲力竭,目光狂亂,身上衣衫更是破爛碎裂,幾乎已無法辨認原本的顏色了。
這根本就不是菩珠印象中的李承煜,眼前的人,哪裏還有半點他昔日金冠華服天潢貴胄的模樣?
端王和郭朗急忙止步。
端王高聲喊:“陛下,秦王妃來了!你看清楚,是不是她!”
菩珠見他目光終於聚在了自己的身上,立刻道:“陛下!你要我來,我來了,你何事?”
李承煜死死地盯了她許久,神色終於漸漸緩和了下來。
端王稍稍鬆了口氣。
“陛下,王妃既到,你先出來,有事和她慢慢商議……”
他帶了幾個親隨,一邊說話,一邊試着朝里走去,腳才邁了一步,李承煜便就覺察,突然再次厲聲吼道:“滾!你們全部都滾!她一個人留下!”吼完,見對面的人不動,目中凶光大盛,舉起手中燭火,作勢便就要點燃已被他浸了清油的一道帳幔。
“等一下!”
菩珠喊住了他,叫端王和郭朗先帶人後退,這裏留她一人。
“萬萬不可!”二人立刻齊聲勸阻。
“陛下瞧着有些神魂潦亂,萬一傷到王妃,如何是好?”
菩珠望向對面,見李承煜的神情漸漸又變得激動了起來,怕他萬一失手點着火,不再猶豫,立刻道:“我會小心!你們退後!”
“我將他勸出來,等熄了他手裏的火,你們便控住他。”她又低聲吩咐了一句。
端王和郭朗對望了一眼,無奈,只能叮囑她小心,隨即後退。
端王喚來幾名武士,為防萬一,又叫來了預先準備的兩名百發百中的神箭手,命一齊埋伏在暗處。
他看了眼殿檻后那道舉着火的身影,一咬牙,吩咐若察覺有異,先保王妃的安全,務必要將那檻內之人射倒。安排好后,自己也在一旁焦急地觀望等待。
菩珠獨自站在殿外階下,對着李承煜微笑道:“你叫我來,何事?”
周圍山風陣陣,吹着她的鬢髮。許是趕路辛苦,她面帶倦色,但卻掩不住她的仙姿玉色,一雙翦水秋瞳,更是將李承煜的記憶一下帶回了從前。
他凝視了她許久,想起和她初見的杏花樹下,喃喃地道:“朕終於又見到你了!朕從未曾忘記過你。你知不知,去年朕曾親自去往河西,目的就是為了接你。該死的韓榮昌!朕後來才知道,他竟騙朕,說你死在了關外!等朕這次回去了,朕非要治他的罪不可!還有逆賊沈D!正好作亂,朕不得不先趕回京都。後來朕知道了,原來你沒死。實在太好了!朕早就想見你了……”
“陛下見我,可是有事要吩咐?”
菩珠耐心地聽完他那一通雜亂無序的言語,方接話,又重複問了一句,面上依然帶着微笑。
李承煜彷彿被她打斷思緒,一愣,茫然地看着她,似自己一時也不知到底何事,定定立了片刻過後,臉色突然變得兇惡了起來。
“他們都騙朕!背叛朕!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你也是!你也騙朕!你背叛了朕!”
菩珠道:“我是騙過你,是我的錯。陛下你可還記得,我向你賠過罪。”
李承煜道:“你想做皇后,你才接近朕……父皇卻將你嫁了朕的皇叔……朕的皇叔!”
他的語調驀然又尖銳了起來,眼裏充滿了怨意。
菩珠立刻打斷他:“陛下你說得是。你記不記得,你是皇帝?此處怎是你待的地方?”
李承煜一愣,立刻道:“是!朕是皇帝!朕要回皇宮去!”
“殿下你出來,我這就送你回皇宮去!”
李承煜看了眼她身後遠處陵門的方向,神色再次緊繃:“他們要朕死!朕若出去了,他們必會殺朕!”
菩珠道:“你出來,我保證他們不殺你。陛下你命我來此,目的為何?難道是為了叫我和你一道在這裏守陵,慢慢等死?陛下你想回去繼續做皇帝的。你可以拿我當人質。沒關係,我不會怪你的。方才他們對我的態度,你也瞧見了,他們不敢傷我。你帶着我回皇宮,就能繼續做你的皇帝……”
李承煜目光閃爍,顯是有些心動,卻又猶豫不決。
“你不是說我騙了你嗎?這是我該做的,彌補我從前的過錯。否則你叫我來做什麼?你出來,我保證,他們不敢殺你……”
她的聲音無比溫柔。
李承煜終於試探着,慢慢地從門檻里邁了一步出來。但才走了一步,又停下,不安地看了眼左右,神色戒備。
菩珠壓下心中的緊張之感,主動朝他走了幾步過去,微笑着伸手,繼續鼓勵:“陛下你來,我這就送你回去……”
李承煜望着她,眼睛慢慢泛紅,忽哽咽道:“只有你對我最好了……你放心,只要你不逃,往後留在朕的身邊,朕絕不會傷害你一根汗毛。朕會滿足你從前的心愿,讓你做皇后,做這世上最尊貴的女子……”
菩珠屏住呼吸,終於等到他緩緩走到了自己的面前,試探着,從他手中拿火種,見他遲疑了下,並未立刻鬆手,但也沒有如何強硬反對,略略發力,便將那燭火取了,隨即吹滅。
她徹底地鬆了口氣,正要轉頭察看身後端王他們的動靜,突然,電光火石之間,在她毫無防備之時,一道利箭,從她頸側射過。
她甚至清晰地感覺到了那箭掠過自己頸側之時帶出的箭風。
箭不偏不倚,最後插入了李承煜的咽喉里。
“朕這就帶你回皇宮去……”
他還說著話,朝她伸來手。話未說完,戛然而止。那手也停在了半空。一雙眼睛驀然圓睜,筆直地朝後倒了下去。
菩珠大吃一驚,待反應了過來,猛地回頭。
身後空蕩蕩的,不知這暗箭來自何方。
地上,李承煜手抓着插在他咽喉上的箭桿,表情痛苦,彷彿想說什麼,話又說不出來。血水泡沫不住地從他的口中湧出,其狀凄慘無比。
“陛下!”
菩珠驚呼了一聲,蹲到他的身邊。
前世對他留的那點親情,這輩子隨了後來的諸多變亂,雖早已是消磨殆盡,但此刻,見他這般慘死在自己的面前,菩珠依然感到驚駭,還有幾分難過。
“來人!”
她高聲呼叫。
今日她到來之後,便見李承煜目光混亂,一副失了心瘋的模樣。惟此刻,氣絕之前,他雙目竟又變得漸漸清明了起來。
他停了掙扎,定定地望着她,忽然,彷彿用盡了最後全部的力氣,含含糊糊地說:“我從前特意曾為你譜了一支新曲,一直想彈給你聽,可惜……”
話未說完,喉嚨里發出“咯”的一聲,頭歪了過去,氣絕身亡。
端王的心跳得飛快。
就在片刻之前,他見王妃取走了李承煜手中的火種,正要吩咐武士衝出去將人制服,萬萬沒有想到,身後竟射出一支暗箭,如此將人一箭射死。
他回過神,轉頭,見姚侯帶着人來了。
他早就知道,皇權噬人,故前半生只做閑散王,不管別事。只是如今時局變幻,朝廷動蕩,妻子又結緣於秦王夫婦,他終還是不得不插手干預。
此刻,待他明白過來箭是姚侯叫人所發,不禁勃然大怒,厲聲質問他居心何在。
令他如此憤怒的,不止是他下令射殺李承煜,更覺后怕。
方才他就眼睜睜地看着那箭擦着王妃而過。
倘若弓箭手略有閃失,此刻會是如何結果,他簡直不敢想像。
姚侯神色激動,也大聲解釋:“我已查明,陛下確是為國捐軀!他英烈之名,天下人盡皆知!且陛下一向孝善,他怎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此人乃不知何來冒充的大膽逆賊,竟敢自稱陛下,侮辱英名!方我趕到,怕他傷到了王妃,一時情急,貿然叫人出手。也是我考慮不周,若是驚到王妃,還望見諒!我亦是為王妃安危着想!”
李承煜已是徹底氣絕。
菩珠伸手,將他那雙還睜着的眼輕輕合上,慢慢地站起身,盯了一眼姚侯。
他是何目的,她一清二楚。
本朝以孝治天下。
李承煜親征被俘也就罷了,如今做出如此之事,即便接回去,也沒有絲毫做皇帝的可能了。
不但如此,他苟且活着,還將拖累姚后和姚家。不如以這種借口將人一箭射死。如此說起來,至少還能維持一個御駕親征為國捐軀的名聲。
端王是李承煜的族親長輩,郭朗是李承煜的太傅。
李承煜此刻人既已死,無論是出於何種考慮,他二人也將不得不默認姚侯的這個“誤會”,好為朝廷,為皇室,也為李承煜自己,維持住最後的一點體面。
這個姚侯,打得一手的好算盤。
郭朗神色有些悲戚。
雖然為國運,也是為家族將來的考慮,他已決意,放棄自己的學生,接下來,無論如何要將秦王李玄度送上皇位。是故先前雖也不肯承認裏頭那個威脅要燒奉安殿的人就是李承煜。但此刻,當看着地上這個剛被姚侯射死的人,想到他畢竟是寄託了自己半生希冀的弟子,師生之情,總還是有幾分存續。
他長嘆了一聲,邁着沉重的腳步,走了過去,脫下外衣,將弟子的臉覆住。
端王指着姚侯,點了點頭,冷笑一聲,壓下心頭的怒火,來到菩珠身邊,請她先行回京都休息。
菩珠站着沒動,凝視着面前的奉安殿道:“皇祖母仙游,如此久了,我方來。今夜我不走,便就留在這裏,為皇祖母守靈。”
其實她尚未開口,端王便就猜到她會做出如此決定,便沒再勸阻,頷首:“也好,我叫人為你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