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六章
當然,親親是沒親成的。
一想到易揚離開老宅時便秘般的表情,許辛夷只覺神清氣爽,兩年來強忍着的憋屈釋放了大半。
易老先生滿目慈祥,“來,和爺爺說說,你們兩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這樣?”易揚吃的那塊黃油蜂蜜吐司?還是她喝的那杯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
易夫人給許辛夷解圍,“爸,孩子們的事您就別操心了,當務之急,是把您的身體養好。”
易老先生微微一笑,“行,我不操心。辛夷啊,最近沒工作嗎?”
“有,我待會還得去劇組。”
“怎麼剛才不讓易揚順便送送你?”
“不用了爺爺,我和他兩個方向,不順路。”易揚送?許辛夷擔心在車上易揚就能把她給滅口。
更何況他倆婚姻關係如今還是保密狀態。
這種有萬分之一會暴露他們關係的可能,她都得扼殺在搖籃里。
“爺爺我吃好了,您慢慢吃,我先去劇組了,可能這兩天會有些忙,等我忙完這陣我再好好陪您說說話。”
“去吧去吧,工作重要。”
等許辛夷一離開,易老先生手上的筷子順勢放了下去,臉上笑容淡了不少。
老先生年近七十,年輕時白手起家創業艱難,經歷過的大風大浪無數,其驚險程度也並非如今也比擬,小一輩玩的那些花樣都是他玩膩了的,什麼貓膩他一看便知,哪裏不懂易揚和辛夷兩人之間的不對付。
“他們兩還那樣?”
易夫人一聽便知易老先生看穿了一切。
易夫人不說話,易老先生沉沉嘆了口氣,“易揚這孩子以為什麼事都能瞞得住我,還有你也是,離婚協議書攔下了我就不知道了?”
“爸,您都知道?”
“我怎麼能不知道?”易老先生嘆了口氣,“我時常在想,兩年前我讓易揚娶辛夷,是不是做錯了,耽誤了辛夷也害了易揚。”
易夫人放下筷子,“您別這麼想。”
“怎麼能不這麼想。”
良久沉默后。
“算了,他們兩的事我不參合,以後的路,讓他們兩自己做決定,辛夷那孩子脾氣是不好,從小被他爺爺慣的,可是我看着不像是個壞心眼的,如果真離婚,這孩子指不定多難過,你不喜歡她我能理解,”說到這,易老先生又笑了,“你們啊,真看輕我,我老頭子雖然半截身子入了土,這點刺激還是能承受的。”
易夫人也笑了,“醫生讓您好好靜養,所以這事不敢讓您知道。”
“行了,現在不知道也知道了,放心,我沒事,先上去休息會,你自己忙吧。”
說完,在陳伯的攙扶下,易老先生緩步上樓休息。
易夫人看着易老先生蹣跚的背影,緩緩又坐了下來。
————
許辛夷參演的《貝貝升職記》是一檔都市愛情職場劇,拍攝地點就在本市,距離洑水灣別墅也就一個小時的車程。
沒讓劇組的人來接,她自己開車低調前往。
「宿主,你最近不夠惡毒。」
“我還不夠惡毒呢?”想想也是,這兩天因為易揚的事,她是挺消停的。
在來之前,‘許辛夷’惡毒人設屹立不倒,態度傲慢,囂張跋扈,具體行為主要表現為搶戲,搶代言,一言不合扇人耳光,大言不慚封殺其他藝人,為人處事簡直就是娛樂圈的大忌。
放眼整個娛樂圈,和‘許辛夷’交好的明星,幾乎沒有。
在輿論方面‘許辛夷’更是個強者,能讓幾家撕得昏天暗地的粉絲聯合起來一眾對外的,她算是前無古人。
是以,在這種情形下,繼續‘作孽’比想辦法洗白更符合許辛夷對人生的追求。
——關你屁事,關我屁事。
她只要求自己過得舒服,不在乎別人說什麼。
如今算算過來也有兩年,現在一切她都很滿意,除了易揚。
許辛夷優哉游哉進劇組,劇組正熱火朝天拍攝着,鄭導那大嗓門的罵人聲,她老遠就聽見了。
“辛夷姐,你回來了?”
“嗯。”許辛夷坐在監視器前,看着裏面一而再再而三NG的女二,笑了,“第幾次了?”
身邊的人極其小聲,“十八次。”
“十八次?”許辛夷毫不留情的嘲笑,“她還真是個人才。”
鄭導這個人在影視圈也是個有點資歷的導演,火過幾部劇,但還是沒抵得過資本的強勢,《貝貝升職記》拍攝之初,就被投資商塞了好幾個演員進來。
沒有演技的女一,唱跳出身第一部轉行影視圈的女二,劇中深情人設完美一看就要爆的男二角色,更不用提其他露面的配角,幾個重要演員全被塞了進組。
好好一個導演眼看着就要晚節不保,拍攝一星期,鄭導急得要跳樓,實在拍不下去了,這才豁出去,用得罪一投資人的結果,強行違約換了女一,簽了許辛夷。
許辛夷風評不行,但演技不錯,最重要的是,許辛夷這人有背景,能抗投資商。
這是鄭導考慮許辛夷的原因。
女二的扮演者左容在NG二十一次后,鄭導勉為其難的過了。
可許辛夷看鄭導那臉色,很難過的樣子。
也是,不是科班出身,沒有演戲的經驗,本就落後人一截還不努力,連個台詞都記不住,導戲實在費勁。
本來左容演技好不好和她半點關係也沒有,井水不犯河水,懶得搭理她,可這人從進組開始,就像是和她有仇似得,總和她不對付。
“辛夷來了?”
許辛夷笑道:“不好意思導演,耽誤了兩天時間,不過您放心,今天一定能把落下的進度趕上。”
鄭導對演技好的演員向來和氣,就好像學生時期老師對學習好的學生總有優待。
“你的演技我當然相信,快去化妝吧。”
臨走前許辛夷看了眼正補妝的左容,眼睛還是紅的,拍攝過程中也不知道被鄭導罵哭了幾次,眾目睽睽之下,難堪得很。
化妝間內。
“辛夷姐,您最近是不是又熬夜了,黑眼圈都出來了。”
許辛夷嘆了口氣,“是啊,最近睡眠不好。”
左容看了許辛夷一眼,十分貼心地送給她一瓶遮瑕,“辛夷姐,這是我媽用過的遮瑕,特別好用,肯定適合你。”
許辛夷虛偽笑了回去,“不用,你自己留着用吧。”
“我用不着,”左容瞥了一眼許辛夷,說:“我才二十三歲,皮膚底子好,不用化妝素顏就能拍戲。”
沒事找事。
“皮膚差還能用粉底遮一遮,演技不好怎麼遮?”
許辛夷玩着手機給易揚發了條短訊:老公,你今晚什麼時候回家?
嗤笑道:“我在地上撒把米,雞都比你演得好。”
左容一哽,沒料到許辛夷說話這麼沖,一點面子都不給,剛才被鄭導罵的委屈再次潮水般涌了上來,氣得渾身發抖。
心高氣傲的人,哪裏忍得住,剛想回嘴,左容的經紀人從外走進,在她耳邊說了兩句。
正是因為這兩句話,左容心裏的火氣奇迹般的消了。
她憤憤看了眼許辛夷,將火氣暫時壓下。
“怎麼樣?辛夷,準備好了嗎?準備好了就出來拍戲。”鄭導進化妝間催。
辛夷起身,“好了,我馬上來。”
“導演,”左容也起身,跟在導演身邊,低聲道:“導演,我今晚有點事,下午我沒戲,想提前走,可以嗎?”
鄭導賊討厭這種沒演技不想着鑽研,一天到晚總想着請假的明星。
臉色一沉,“可以。”
“謝謝導演!”
————
工作中易揚沒有看私人信息的習慣,更何況還是許辛夷的,晚上八點,當他端着紅酒,站在人來人往的酒會上時,這才瞧見了許辛夷的這條短訊。
當然,他沒回。
所有參加酒會的男人都攜有一名女伴,只他沒有,看似有些格格不入。
一名服務生上前,“請問您是易揚易先生嗎?宋先生有請。”
說是參加酒會,其實是來談項目上的事。
跟着服務生繞過酒會大廳,來到一房間內。
“易先生,宋成舟,久仰。”迎面是個看上去三十齣頭的年輕男人,比之易揚不遑多讓。
易揚不動聲色伸手與之相握,“宋先生,你好。”
國人喜歡在酒桌上談生意,酒精是個好東西,可以麻痹人的理智,降低你的警惕,宋成舟就項目事宜與易揚討價還價,易揚四兩撥千斤都給擋了回去,喝了點酒,但也沒失去理智,這麼大的項目,利益這種東西,從他手裏摳一點出來,都是一個想像不到的數字。
眼瞧着易揚油鹽不進,酒是失去了作用。
宋成舟一個眼神,門口的人立即會意,招呼了幾個女人進來。
自然,這幾個女人也不是一般的女人,娛樂圈是個好地方,想出頭的漂亮女人層出不窮。
易揚懶懶往後一靠,喝了點酒有些醉意,半眯着眼瞧門口走進的女人,不由得哂笑。
酒不成事就用女人。
可見錢是個好東西。
一個身材窈窕,長相甜美的女孩坐到了易揚身側,五官輪廓精緻,看眼睛是個很乾凈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在這種地方看到她,易揚或許會這麼認為。
但不知道怎麼的,在這朦朧燈光下,他倏然就想起了許辛夷。
妖嬈嫵媚,坐到他腿上的時尤為性感。
宋成舟介紹道:“我看整個酒會就易先生沒有舞伴,這位是左容,當紅女星。”
“易先生,您好,我叫左容。”
這名字有些耳熟,但易揚一時之間也想不起在哪聽說過,沒說什麼,繼續和宋成舟談剛才沒談完的事。
左容在娛樂圈內也算得上是二線明星,她運氣好,唱跳出身,憑藉外表和歌聲,收穫了一大批粉絲,最近搭上宋成舟,這才有了轉型影視圈的第一部戲。
宋成舟幫了她不少,雖然兩人是你情我願的關係,但左容心裏清楚,在宋成舟眼裏,早對自己失去了興趣,所以她必須藉此機會,再抓住一個人。
來之前她打聽過易揚,知道易揚的分量,是個絕不能放過的人。
端起一杯酒,眼神勾人地望着他,“易總,我陪您喝一杯。”
臉上的笑,是刻意裝出來的嫵媚,不倫不類。
易揚一個冷眼掃過,一字不說,但意思很明確。
左容被他那眼神所駭,當即沒敢動,可一想到之前經紀人對她的叮囑,心裏又活絡起來。
她的臉和身材,就是放眼娛樂圈也沒幾個比得上的,不然她也不會在兩年時間內就混到了二線,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或許會矜持一時,但絕不會矜持一世,沒有男人能抵抗得住女人的誘惑。
左容大膽貼近易揚,抹胸禮服有着大好的風景。
“早聽說過易總的大名,今天有幸相見,真的是左容的榮幸。”
房間內全是原形畢露的男人,但可惜的是,易揚不是,他對女人的欲.望並沒有那麼強烈,甚至於當他聞到左容身上那股強烈的香水味時,心裏升騰起一股濃濃的厭惡。
他看向宋成舟,“我是來談事的,不是來玩女人的。”
左容瞬間臉色慘白,手一顫,手中端着的酒杯傾斜,浸濕了易揚胸前襯衫。
“對不起對不起,易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易揚擒住她要往自己身上摸的手,厭惡之色更濃。
宋成舟清楚,這已經觸了易揚的逆鱗,繼續讓左容待在這,反而會壞事,他沉着臉,揮手,左容只得離開。
約莫一個小時后,房間的門開了。
易揚手上搭着外套,出門的瞬間便被助理接了過去。
“易先生。”
拐角處左容等在那,走廊不比房間,一股冷風不知道從何而來。
十一月的天冷,左容身上穿得又少,單瘦的女人站在那雙手抱胸瑟瑟發抖,晚風一吹,頭髮肆意凌亂,似乎連臉都凍得青白一片。
柔和燈光下,左容臉上倒沒了在房間裏的那股嫵媚,更顯幾分可憐,使人憐愛。
“我……對不起!剛才我不是故意的。”她垂着眼,嘴唇發顫,眼睛裏透着委屈與絕望,好像一隻誤入絕境走投無路的兔子,瑟瑟發抖,惹人心疼。
“我知道您的襯衫肯定很貴,我……我賠您!”
易揚冷眼瞧着,完全不為所動。
這是他從許辛夷那學來的。
人心險惡,尤其女人。
而面前這女人段數不夠,比起許辛夷簡直差遠了。
“不用。”
易揚沒了興緻,轉身就走。
“易先生,”她攔着易揚面前,眼底充斥着絕望與期待,“我……我知道我提這個要求很過分,但是,現在只有你幫我了,我不是本意想來這的,您能帶我離開嗎?我不想待在這被他們……”
話沒說完,淚流滿面。
同一時間,劇組內的許辛夷拍完最後一場戲,劇組收工,準備回公寓休息。
她的經紀人安雅來接她。
一上車許辛夷翻着娛樂新聞,百無聊賴問道:“我最近有沒有什麼新聞?”
安雅在許辛夷身邊兩年,作為日後朝夕相處的經紀人,許辛夷當然得爭取她,早在一年前,她就成了許辛夷麾下一員,關係自然不一般。
“姑奶奶,你給我安分點拍戲,就什麼新聞都沒有了。”
沒什麼新聞?
許辛夷愁了。
之前那些耍大牌,搶戲的新聞她都想辦法傳到易揚那去了,可易揚還是沒同意離婚。
怎麼樣才能讓他更討厭我呢?
許辛夷認真思索着這個問題,提不起一點勁。
“辛夷,這不是……不是易總嗎?”
“易揚?”一提到易揚,許辛夷渾身來了勁。
“一個娛樂雜誌社的主編給我發過來的,說是左容那邊給幾家媒體發了這些照片,花了大價錢,準備聯合幾家媒體一起爆出來。”
許辛夷認真且仔細看了眼安雅手機上的幾張圖。
一張是昏暗房間裏左容坐在易揚身邊的照片,光線昏暗不明,沒拍清楚易揚的表情,但就兩人坐的位置,很是曖昧。
一張是左容站在走廊里,和易揚說話的照片,也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關係,這張照片看上去易揚注視着左容的目光格外溫柔。
最後一張則是易揚走後,左容身上披着那件搭在易揚手臂上的西裝外套。
三張照片能說明的問題,太多了。
“辛夷,你別生氣,我問問清楚,也許這照片上的不是易揚。”
“不,這就是易揚。”許辛夷語氣無比肯定,“安雅,送我回老宅,快!”
安雅擔心地看着她,“辛夷,你別著急,你也知道現在記者有多無聊,你別和易揚生氣,好好說。”
辛夷和易揚雖然沒有公佈關係,但辛夷親近的幾個人都知道,並為她三緘其口。
在這場婚姻里,辛夷處於什麼地位安雅很清楚。
辛夷跋扈了一輩子,卻在易揚面前丟了所有的尊嚴,她不看好這場婚姻,但無奈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的辛夷聽不進去。
“安雅,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她當然知道該怎麼做,甚至隱隱有些興奮。
‘許辛夷’在易揚這遭受感情挫折,導致她在易揚面前極其自卑,久而久之,有着極強的控制欲和佔有欲,沒有安全感的‘許辛夷’看到易揚和女人說一句話都要抓狂,更何況是這幾張照片。
出軌,外遇。
終於有了借題發揮的緣由。
好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