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裴都尉吃在白家,乞伏植護愛
白泓先從小事情上問這位京城都尉署的執掌者,他只問寧潛有沒有任何涉案的記錄。
他對這個都尉大人還不足以熟悉,僅僅是見過幾面,這次請到家裏來,一是表示了誠心,二是坦然相交的想法。
這點,對方也明白的很,這都尉大人裴士恆原本上面還有位都尉令,但不知道為何那都尉令職銜被取代了,人也不在了。
他成了大王敕封的大都尉,然而卻沒有任何武官為他上書一封舉薦。
“白大人,寧樂丞可不是簡單的人物呢!”裴都尉坐着的姿態像個熊,眼睛睡獅一樣。看着白泓認真在聽,他抿了一口奶茶:“涉及的案子就多了,可是他最後都能全身而退。”
“明白。狡兔三窟是個麻煩,心思縝密而膽子比一般人大。”白泓微笑把他對寧潛的看法說給裴世恆,這是辦案者會想聽的話。他親手為裴世恆餅皮包烤鴨,捲成筒狀雙手遞給對方:“請,這是家母的手藝。”
這裴都尉是食量大胃口好的人,他在京城把各處的美食都吃過,也記得清楚。咬了一口甜香咸嫩的鴨肉汁:“這,我在京城沒有吃過呢!”他用布巾抹了嘴角的醬汁。
白泓矜持一笑,並不表示什麼。
如果謝淑媛回到謝家為了養孩子,她要說開個酒樓,那不如讓娘和她一起,謝芷蕙那天來太樂署那也就是心裏快要崩潰了才如此。
看這裴世恆吃的這般好滋味,說話也說的實在,如此看起來,用美食融化心肺是可行之道。
石令婉聽說京城都尉來了家裏,她也進來讓底下后廚把腌制的小黃瓜送一些上來,她和裴世恆的夫人是認識的。
“裴大人,你家夫人的蠶蛹做的一絕,我上次忍不住就獨自享用了!”石令婉看這裴都尉這般吃相,這也是嗜吃的人。
裴世恆自己動手卷了鴨肉餅皮卷,連着吃了三個,聽人說他夫人的蠶蛹,眼睛就彎了:“多謝夫人的捧場,那美滋味是天天吃也不膩味,就是有些人看着不習慣。”
京城的夫人們喜愛結社,又分三六九等。石令婉和他夫人同在烹調社內,他夫人美貌出眾難免受別人排擠,加上出身蠻夷。
“甭理會別人,我們自個認定是好的,那就是好的!”石令婉這話說出去,即可讓裴世恆眼睛一亮。她又對他說:“令夫人,若是有興趣學我的做菜技巧,跟她說,可以早些來我家跟着我從採買到下鍋。”
她兒子看着大方無私要傳授烹調方法的老母,這今日就剛剛認識個都尉,就要把自個的好資源分享出去嗎?
他不光有個傻的師弟,還有個傻的老母。認識人要下這麼大的本啊?
這時候,膳食間門檻內進來高大壯實的白二,他低着腦袋衝著裴都尉作揖,轉而眼睛看着白泓。
白泓明白了,這是古琴那事兒有了新的發現。
他起身對裴世恆說:“世恆兄,我到院裏給他吩咐個事兒,即可進來陪你。”
裴世恆那睡獅眼睛一看白二,再看看白泓:“若是跟什麼案子有關的,還請白大人不要隱瞞!”
“成,那我先出去了!”白泓即可明白了,這姓裴的傢伙能一人執掌都尉署,足見他凡事不疏漏的個性。
石令婉是能想到兒子今日遇上了職場挫折,很多事兒都能和這都尉署搭上界,別看人家官小,夫人出身不明。
裴世恆夫婦在京城裏也是一段佳話,他夫人曾是綁匪的人質,被他救下之後就自願以身相許,但成了家之後才發覺人際場合不能容納他們。
本來到白家,他也保持着應付的態度,畢竟白泓平日裏是那種清高驕傲,性情上不輕易伏低的人。
現在看來,不光他也看起來隨和,說話真實,而他的母親居然和他夫人那麼熟悉還會吃蠶蛹。
這邊白家中庭北院屋內,白二特別選了這裏很謹慎地陳情:“宗寶收了他額外的二百兩呢!”這種私自接行活兒的行為,在欣榮琴坊是面臨被解僱的危機。白二緩緩地向白泓跪下了:“大人,看在老二我當年來到白家一心效力的份兒上,把這事兒坦白給您,別讓老爺辭退我那蠢兒子!”
“這,讓我想一想。”白泓知道寧潛這人喵的准,他挑中了宗寶缺錢想掙錢。他伸出一手扶住白二的手臂:“白二叔,也是你教導的不夠全面才導致了宗寶的貪心。”
“對,大人您說的對,他就是貪圖了寧潛的銀子,二百兩。”那是能買一匹騾子的價兒,買了就能租給別人掙錢。
白二是每日這時候的酉時去欣榮琴坊後院,他吃飯很快,到底樓廚房扒一碗麵條,然後去琴坊先看兒子一家。
他看到兒子不在家,媳婦抱着孫子手裏把玩着那二百銀錠,他趕緊詢問,媳婦怕他怕的不得不說緣由。
他兒子宗寶是學會了全套制琴手藝的學徒,他能獨自完成瑤琴的所有工序,現在馬上到亥時就要交貨的,他依然不急不徐地用絲刀“去色”將原本的木質料做舊。
白二當然能看懂他這是要做什麼,他雖然無心學制琴,他上來就低聲罵兒子:“你這孬貨,你偷着做啥呢?要是被東家知道了,我們一家就被踢出白家,回到老家的路程遙遠還不一定能活着回去。”
“爹你別阻撓我賺外快,沒事先出去!”宗寶必須專註地不被打擾,這樣他那二百兩才能安穩地留得住。手裏刀具刨子挨個來,也不看他爹就說:“我也想置辦個院子,總是不能讓你孫子還住着琴坊院子裏一輩子吧,你回去吧,該幹嘛幹嘛去!”
白二就這麼一個兒子,不舍的打,嘆息一聲:“你好自為之!我就過來看看你,和媳婦記得好好地幹活,別惹老爺不高興。”
他兒子宗寶不怕他會說出去,他這個爹從小都很袒護他。可他至今為白泓查的事兒,那可是牽涉的大了去了。
回到宅子裏,這一來一回也就兩刻鐘,他發覺,人們都沒有說錯,他果然行走很快。
為了心裏的安穩,和兒子的將來,他忐忑走進來膳食間把白泓請出來這北屋,現在看來他說的正是時候。
“銀子就讓宗寶掙着吧,成全了寧大人,別的你就甭跟着操心了,記得不要讓我爹知道。”白泓愁眉對白二,他如今就算知道寧潛做了什麼都不能干擾。
白二立即邁開他那結實的兩腿,奔出中庭,他只要走得快,是能和馬車一樣快的,京城的馬車被敕令不許狂奔。
他兒子今日掙的銀子是白大人網開一面,默許的,但也是僅此一回。他要讓兒子不能亂花,還要看着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干私活。
白泓走在二樓廊上,看着翠綠遠山,如果那事兒順利,他這輩子就要欠着乞伏沐一個大人情了。
乞伏沐這會兒正在廣武城南的臨時軍營,顧頌在他的精心安置下,洗熱水熏香,更換了常服又煥然一新成了昔日清俊文雅的樣子。
白家膳食間,白泓讓裏面僅僅留下婢女鶯兒,他斟酌再三對裴世恆說:“寧潛這次急了,找了個資深學徒幫他把貨交上,你說他就不怕掉腦袋嗎?”
寧潛五十多歲,裴世恆三十多歲,白泓比他們閱歷要少得多,裴世恆端坐着把腿微微分開鄭重嘆息:“他姓寧的和京城那些貪臟枉法的人一樣,他們膽子只會更大,不會退縮的。”
“他怕是這次會引來殺身之禍。”白泓認為,那些人一旦知道這琴不真實,若是都尉署的有丞這時候把人拿下了。
裴世恆淺笑不語,跟着白泓站起來到中庭賞花,四月天氣,黃昏天光還很亮,不到戌時正,這天色就不會暗淡。
白泓剛才就吃了一碗豆花,最近吃的少,是被思念填補了胃口。方才裴世恆那番話讓他受益匪淺,世間所有事雖然是有規矩不能脫離,但有些人就是能設法從規矩的夾縫中獲取利潤。
他白泓,依然是乾淨不能沾染俗世雜燴的人,貪贓枉法的事兒他不能,也做不來。
到了戌時,白泓的老母居然還說動裴世恆,把他的夫人也請來白家吃飯,人一多那個鈴兒也出來膳食間裏幫忙。
戌時初,寧家大門外的有丞,他們商量好了一個蹲守後門,另外一個守着前門對街等人出來。
只要是姦細,他們就能喊巡弋的士兵過來幫手捉人,這次的事兒要是成了,他們會獲得嘉獎。
守備着後門的有丞,他就是寧家在這宅子裏住的後生,他知道有兩個後門,一個寬敞的能出來一輛馬車。
他就守這裏,主要是希望能看到梅君那位風姿卓越的女人,她自從進了門就回家很守規矩。
這道門是虛掩的,出來的馬車也是寧潛的馬車,他很魯莽其實也裝的魯莽,上來就掀開車簾。
裏面當然不是梅君和孩子,那是三名衣飾鮮亮的夏國人,他們特有的平原地區的古秦人面龐,比大淵多數人的臉平面無奇。
“你小子真無禮!誰讓你在門口的?”馬車裏跳下來寧潛,拉住這位有丞就塞給他十兩銀子。
他的本家侄子,他怎麼能不認得。這有丞趕緊笑臉相迎:“那不是,侄兒以為是小嬸母在裏面!”
“去吧,不能給別人說我從這裏出來了。”寧潛給了銀子就不打算理會這人。
寧潛回到馬車裏又好話安撫夏國的樂丞,馬車夫被指示往西城走,那裏只能去原先梅君住過的小巷二進院。
那裏之前也是被他花銀子打造成會客的地方,外院整個雕花屋檐,裏面大梨木屏風還置了檯子讓人來行朝會。
另外,他讓人去饌香閣請梅君盛裝過來,還要帶着菜肴,今日穩住人客就是穩住了錢。
守在前門的有丞是個細緻的人,他發覺事態有變化,他騎着毛驢又租了快馬去西城,他們都尉署對寧潛的情況很熟悉。
梅君在饌香閣是比之前要忙碌了很多,孩子一哭她就牽手帶着一起巡視各包間,因為乞伏植的短暫愛護,她已經拒絕為寧潛提供陪酒。
她過去那些衣裳也收了不穿,她不能讓寧家那些女人們再有鄙視的目光對待她。今日,乞伏植還偷偷的來看她了。
這時候,寧潛家的管事來轉達了寧潛的話,她斷然拒絕:“我是孩子的母親,總是去那樣的所在,我兒子長大了怎麼看待我呢?你把這話給寧潛說,我現在就等着半個時辰后回家。”
管事的很會察覺事態,看他家老爺今日那份謹慎,小夫人這趟西城必須得去。他殷勤地抱着梅君身邊的孩子,那孩子踢開他的手:“滾開,你就是管事的寧奎,我長大了就打死你!”
“你別跟一個孩子見識!他說話不懂事,這事兒我去不了,宅子裏夫人給我交代規矩的,我不能再壞了。”梅君知道寧家的管事也不好惹,她把話說的很婉轉。
這管事的怕寧潛到時候會處罰他,他讓人把孩子抬着,生硬地一手伸開,脫下衣服帽子就是逼梅君上馬車。
梅君有孩子身不由己,又不能硬着再拒絕,只好上了馬車把孩子抱着去。
饌香閣大門朝着街角,這裏繁華熱鬧,視角開闊,門前人來車往。
不遠處一銅釘馬車裏,一雙深邃的眼睛裏沉沉怨恨到怒不可忍:“力仁,拿準機會把馬車裏的人給我帶回到原處,別的人給我消失了丟河裏。”
“喏!”黑壯魁梧的男子力仁帶着黃亮的柳編斗笠,轉身下車時候對一個侍衛說:“有孩子,記得到路口接應我。”說完就大步沒入人潮中。
寧家馬車出了鬧事大街拐個彎,也就短短二十息的功夫,聽見那趕車的管事樣子的三十歲瘦男被捂住嘴之前喊:“幹什麼?你不知道這是誰的家眷?”
力仁心想京城很大,區區太樂署的樂丞的管事這麼猖狂,那就讓他死了看看能出什麼事,他從腰裏摸出來一隻夏國製作毒鏢插到這寧家管事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