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哄
像是被這動靜聲吵到,桑延稍稍側頭,懶散地睜了眼。
與她的視線對上。
空氣中彷彿有尷尬在交匯。
桑延沒吭聲,安安靜靜地看着她,眼神清明,沒半點剛醒來的失焦感。
他的眉眼生得極為好看。淺淺的內雙,眼尾弧度上揚,再加上他總是一副對任何事情都不屑一顧的模樣,看着總帶了鋒芒。
這一瞬間。
溫以凡有了種,他下一秒就要對“白月光”這三字進行瘋狂嘲諷的感覺。
王琳琳主動出聲:“你們認識呀?”
蘇浩安:“嗯,高中同學。”
溫以凡收回視線,正想順勢說句話把這個話題徹底帶沒時,王琳琳又極其沒情商地來了句:“白月光是什麼意思呀?就是你朋友以前小凡追過但沒追到嗎?”
蘇浩安還缺心眼似地哈哈笑起來:“對對對。”
“……”
這倆人怪不得是一對。
這種狀況,溫以凡再怎麼想裝傻糊弄過去也不行了。
她清晰地意識到,之前彼此心照不宣在臉上安的面具,就在這一刻,被前面兩個人撕了大半,只剩點殘餘的遮擋。
也不指望桑延能說出什麼拉回場面的話。
知道他向來面子大過天,溫以凡平靜地說:“是嗎?我這當事人怎麼不知道這回事兒。蘇浩安,你是不是記茬了?”
“怎麼可能記茬?你倆——”說到這,蘇浩安才後知後覺般地察覺到不對勁,“誒,你倆這是尷尬還是啥。不是吧,這都多少年了,還記着啊?我這就只是當個趣事隨便提提而已。”
王琳琳又問:“你們多久沒見了呀?”
“這我一時半會兒也算不出來,溫以凡,你只在我們學校呆了一年吧?”蘇浩安說,“我記得你好像高一還是高二就轉學了。”
溫以凡認真道:“高二下學期轉走的。”
蘇浩安:“這麼算來,那得七八年了吧。桑延,你這咋一聲不吭呢。都七八年了!你不會還因為這事情耿耿於懷吧?”
桑延又垂下眼,沒搭理他。
“牛逼。”蘇浩安服了,噼里啪啦地吐槽,“溫以凡,你不用理他。你也知道他這人什麼樣,眼睛長他媽頭頂的,估計是覺得你當初是眼瞎了才看不上他,但他不知道他這個模樣多惹人嫌——”
王琳琳打斷他的話:“哎呀,你好好開車吧,別這樣說你朋友。”
“……”
蘇浩安把剩下的話憋回去,眉頭皺起,抽空看了王琳琳一眼。
察覺到他的情緒,王琳琳又立刻道:“開車得專心呀,不然多不安全。哎呀,你別不開心嘛,我就是提醒一下你,你想說話就繼續說。”
蘇浩安這才笑了下:“沒生氣,謝謝親愛的提醒。”
不知不覺就到了吃飯的地方。
都到這兒了,溫以凡也不好再開口說自己要走。畢竟桑延什麼話都沒說,反倒顯得她十分在意從前的事情,連同台吃一頓飯都做不到。
想着吃頓飯也就一個小時的時間,熬熬就過去了。
但出乎溫以凡的意料,王琳琳先前說的那句“我男朋友那邊也會帶朋友來”里的這個“朋友”,並不單指桑延一個人。
而是一群人。
他們預訂了一個包廂,這會兒裏頭已經坐滿了人。
按道理,溫以凡算是被王琳琳帶來的,應該是要跟她坐在一起才對。但剩餘的四個位置兩兩連着,她便果斷拋下溫以凡,跟蘇浩安坐一塊去了。
溫以凡就這麼被迫跟桑延安排在了一塊。
這樣看起來,溫以凡就像是被桑延帶來的。
有個男人起鬨道:“桑延你不厚道啊,怎麼突然脫單了?”
蘇浩安嘖了聲:“別胡說。桑延這傻逼配的上嗎?這我們老同學,我們高中當時大名鼎鼎的校花!——錢飛你記得不,你高中不也在南蕪一中上的嗎?”
“記得記得,溫以凡嘛,而且我之前跟你朋友一個班的,就鍾思喬。”坐桑延隔壁一個胖胖的男人看向溫以凡,笑得有點兒不好意思,“看過她在朋友圈發跟你的合照。”
溫以凡彎唇,點點頭。
下一刻,又一個男人說:“我去,胖子你咋臉紅了啊?”
桑延壓根不參與他們的話題,就算這期間有多少人提到他名字,他也像完全聽不見似的。聽到這話,他才稍稍有了點動靜,抬眸往錢飛的方向看。
蘇浩安:“他不是一直這樣嗎?看到長得漂亮的就不會說話了一樣。”
可能是覺得受到了忽視,王琳琳不樂意了,開始插進他們的話題:“什麼呀,你怎麼在我面前說別人長得漂亮。”
沉默幾秒,蘇浩安哄道:“寶貝兒,你這是怎麼理解的啊?別亂吃醋了。”
……
這家店菜上得很慢菜,枱面上一群大老爺們兒你一句我一句地吹着水,半天了一道菜都沒上。但話題漸漸扯開,因她這個陌生人的到來而引發的一些關注也逐漸散去。
溫以凡鬆了口氣,不經意間看了眼桑延。
桑延沒參與聊天,此時正低着頭玩手機,什麼都不關心的樣子。
別人喊他也愛答不理的。
溫以凡低頭喝水。
覺得自己跟這裏格格不入。
過了一會兒。
王琳琳忽地親了親蘇浩安的臉,起身往溫以凡的位置走來。她扯住溫以凡的手腕,笑眯眯道:“小凡,走呀。我們去廁所。”
溫以凡站起來。瞥見被她放在椅子上的包,她默默拿了起來。
順着指示牌,兩人進了廁所里。
王琳琳拿出口紅補妝,閑聊般地說:“你拒絕過那個桑延啊?就是穿黑衣服那個,高高帥帥的,你以前拒絕他了?”
溫以凡笑着沒回答。
王琳琳當她默認了,十分詫異地說:“你知道我們公司附近那個‘加班’酒吧不?那是他跟我男朋友,還有另一個男的合資開的。”
“……”
“他這條件多好啊,你為什麼拒絕?”王琳琳搖了搖頭,“你是不是要求太高了啊?你現在是不是悔得腸子都青了?我剛剛看他那個樣子,確實對你也沒什麼意思了,而且都這麼多年了。”
“都過去了。”溫以凡笑得溫和,而後拿出手機看了眼,“對了,琳姐。真不好意思啊,我得回去了,錢老師讓我今晚交個稿子給他,就麻煩你幫我跟你朋友說一聲了。”
王琳琳啊了聲,有些不高興:“就一頓飯,也耽誤不了什麼時間。”
“老師趕着要。”溫以凡說,“我也不敢拖,這不是還在試用期嗎?”
“喔,那行吧。”王琳琳撇了撇嘴,“那你自己路上注意點兒,我先回去了。”
“好的,明天見。”
等王琳琳走後,溫以凡打開水龍頭,洗了個手。她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是惹到到王琳琳不開心了,但她實在不想繼續呆在那個沒有任何熟人的聚會裏。
溫以凡鬆了口氣,抽了張紙巾把手擦乾。
剛走出去,溫以凡就撞上了,與此同時從對面男廁走出來的桑延。這回,他不像溫以凡所想的那把,直接把她當成空氣般略過。
桑延停下腳步,神色很淡,站在原地居高臨下地看她。
溫以凡莫名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熟悉。
讓她想起了第一回去加班酒吧時,跟他在走廊上的那次重逢。
但這次的狀況和那時候完全不一樣。
像是重來一次。
回歸正常的發展方式。
從他今晚一直沉默的態度來看,溫以凡覺得自己完全沒必要提起先前見的那幾次面。她朝他點了下頭,禮貌性地打了聲招呼。
“好久不見。”
但出乎意料的,桑延這回似乎並不打算跟她維持面上的和平。他依然是那副帶了審視的姿態,閑閑地重複:“好久不見?”
他的語調,讓溫以凡一時沒分清是疑問句還是陳述句。
隨後,桑延又道:“跨年到現在才過了幾天,見不到我——”他頓了下,慢條斯理地,一字一頓地把剩餘的遮擋徹底撕破。
“也不至於這麼度日如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