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哄
再坐一輪下來,時間也快接近晚上十點了。
從這商圈回中南世紀城還有一段距離,兩人沒再在外邊多留,下了摩天輪便回到車上,準備返程。繫上安全帶,溫以凡往桑延的方向看了眼。
桑延看着前方,單手放在方向盤上,直接發動了車子。他的袖子微捋起了些,手鏈戴在左手的手腕上,順着動作顯露出來。
紅色的細繩,還帶了個小掛飾。跟他的氣質確實不太搭。
但他戴上了之後,又覺得好像還挺合適。
見狀,溫以凡低頭看自己手上的手鏈,彎了下唇角。她又把手鏈藏回袖子裏,溫吞地趴在車窗上,回想着剛剛第二次在摩天輪上的場景――
兩人的模樣都生得極好,辨識度強,是那種好看到看一眼就能記住的長相。所以再回去買票檢票時,工作人員一眼就認出他們了,神色有點詫異:“又坐一遍嗎?”
溫以凡點頭,笑道:“剛剛忘了拍照。”
再一次上了座艙。
這回還是溫以凡先上去,她下意識坐在自己剛剛坐的方向。但這回,桑延沒坐到她對面,而是坐在她隔壁的位置,神色極為自然。
看了他一眼,溫以凡沒說什麼。
桑延反倒出了聲:“溫霜降。”
“嗯?”
桑延提道:“不是拍照?”
溫以凡愣了下,才想起自己剛剛應付工作人員的話。她沒解釋,從口袋裏把手機拿出來,認認真真地對着外頭的夜景拍了幾張照。
“……”
桑延覺得她的行為極其匪夷所思:“你拍哪呢?”
聞言,溫以凡的動作停住,轉過頭來。
兩人四目對視。
盯着桑延的臉,溫以凡遲疑了幾秒,猜測般地給他拍了張照。
見他面無表情地,溫以凡又拍了一張。拍完后,她自顧自地看了看效果。
男人坐姿懶散,目光看着鏡頭,身後是萬家燈火。他的臉在這光線下半明半暗,輪廓不太清晰,但也遮蓋不住他的清雋的五官,極為好看。
就是模樣看着有點太拽了。
像是下一秒就要從屏幕里掙脫出來,跟人決一死戰。
溫以凡抬頭,建議道:“你要不…笑一下?”
“……”
“你拍照的時候為什麼不能笑一下。”昨天看到的畢業照也差不多,溫以凡覺得奇怪,“你笑起來還有個梨渦,不是挺好看的嗎?”
“什麼梨渦?我沒那玩意兒。”像是不指望她了一樣,桑延從口袋拿出手機,打開自拍模式,“過來點。”
溫以凡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些,抬眼,恰好看到屏幕里的自己。
桑延又吐了個字:“笑。”
溫以凡順從地露出了個微笑。
桑延隨意摁了幾下拍照鍵,而後便放下了手機。也不去看拍得如何。
溫以凡瞅他:“我想看看照片。”
“晚點兒。”桑延悠悠地說,“這不是快到最頂了。”
“……”
聽到這話,溫以凡下意識往外頭看。
這摩天樓建在六樓,自帶高度,順着望下去還有種漂浮在半空中的感覺。先前沒有的不安感,也因為這樣的高空,在此刻湧上心頭。
溫以凡把視線收回,隨口問:“你還相信這種傳言嗎?”
桑延:“當然不信。”
溫以凡眨了下眼。
不信的話,他們特地再上來一趟,好像就沒了意義。
“不過呢,”說話的同時,桑延緩緩靠近她。隨着距離的拉近,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帶着繾綣,“我信我自己。”
一輩子在一起這件事情。
只要她踏出了第一步,他就信他能將之實現。
恰好到摩天輪的最頂端。
“這傳言,”桑延的唇順着氣息落下,“是讓你信的。”
……
桑延將車子開進中南世紀城的地下停車場。
下了車,溫以凡不知道方向,全程被桑延牽着走。兩人進電梯后,上了九樓。這棟樓一層只有兩戶,他走到B戶門前,輸入指紋開門。
桑延也沒急着進去,停在原地,抓着她的手,慢條斯理地把她的指紋也錄了進去。而後,他還隨意似的提了句:“除了咱倆沒別人能進來。”
溫以凡心不在焉地點頭,目光往裏邊看。
這房子的面積比他們先前的合租房要稍大些。進門後有個小的入戶花園,再往裏就是廚房,對面是餐廳,再靠里是客廳。
裝修風格現代化,色調偏暖,顯得有些溫馨。
沒等她看完,桑延打斷了她的注意力,牽着她往裏走:“門的密碼晚點發你微信上。跟以前一樣住就行,就搬了個地兒,沒別的變化。”
溫以凡應了聲,繼續觀察着裏頭的環境。
沒她想像中的凌亂,視野所及之處都整齊陳列,能看到不少熟悉的東西。都是從先前的房子搬過來的,這會兒都已經整理好了。
兩人到沙發旁坐下。
溫以凡下意識問:“我睡哪間房?”
桑延往她手裏塞了杯溫水,眉梢微揚:“有區別?”
“……”溫以凡搞不太懂他這話的含義,默默地喝了口水,琢磨着怎麼回答。“反正呢,”桑延看着她喝水,意有所指地說,“不管你睡哪個房間,到最後都會用某種原因把我的那間也霸佔。”
溫以凡瞬間懂了他的意思。
這話表達出來的意思大概是,她先前夢遊,總半夜爬到他的床上去睡。導致他沒有容身之處,最後只能委屈自己在客廳度過一晚。
思及此,溫以凡認真想了個解決方式:“那以後如果還有這種事情,你就去我房間睡?”
桑延不置可否。
“或者,”溫以凡提議,“你直接繼續睡也可以。”
“……”
“我們兩個現在的關係,睡一張床應該也沒什麼不合理的。”溫以凡把水咽下,平靜說,“而且我睡相不差,應該也不會影響到你睡覺。”
桑延側頭瞧她。
溫以凡:“不過我也很久沒夢遊了。就是以防萬一,先給你提幾個方案。”
客廳安靜下來。
桑延身子歪坐着,手肘搭在沙發扶手上,支着側臉。他的眼神直勾勾地,忽地笑了:“你怎麼不直接保證你以後不撬我鎖了?”
溫以凡把杯子放回桌上,老實道:“我控制不了。”
“……”
瞥見她的舉動,桑延手一伸,又把她拉扯到懷裏。
他似乎很喜歡跟她這麼近距離說話。兩人的視野里只剩下彼此,身體也靠得極近,能清晰感受到對方的溫度和說話時的氣息。
桑延笑:“誰讓你控制了?”
溫以凡也習慣了這距離,次數多了倒也不覺得不自在:“夢遊的時候不是還挺嚇人的。”
桑延聲音很輕:“能有多嚇人?”“我想像了下,”溫以凡誠懇道,“你要是半夜像失了智一樣在客廳走來走去,還爬到我床上來,我可能會被嚇到精神失常。”
“……”
聽着她的話,桑延低笑了幾聲。
溫以凡:“你不覺得很嚇人嗎?你不是還怕鬼。”“…還行。”他的聲音變得含糊了起來。
自從桑延第一次主動吻她,之後他的行為都變得格外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完全不剋制。此時說著說著話,又貼上了她的唇,一下又一下地吻着。
啃咬着她的舌尖,力道像是想把她吞進肚子裏,慾念隨之泄露。
他的嘴唇漸漸下滑。
從她的下巴,順着脖子的曲線,停在了鎖骨處。
溫以凡的手臂撐在他的肩膀上,原本聊天的腦子頓時放空,身體因他的舉動有點僵硬。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卻也沒有表現出抗拒的意思。
下一刻,桑延的動作停了下來。
溫以凡低下眼看他,頭一回,極其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生理反應。她對上了他點漆似的眼,眼底沉沉,以及紅到有些發艷的唇色。
一時間,溫以凡連臉熱都忘了,只記得看他。
“情人節。”桑延唇角輕扯,“覺得得給你點兒甜頭吃。”
溫以凡的腦子有點鈍,覺得這是他先主動的,這甜頭應該算是他在吃,但想了想,又覺得這邏輯似乎也沒什麼問題。
她又湊近他,禮尚往來般地,也在他下巴處親了一下。
“行了,溫霜降。”桑延揪住她的腦袋,眼裏的侵略性越發強烈,卻不再有進一步的舉動,“別太貪心了,知道不?”
溫以凡的嘴唇動了動。
想說她只是親一下,沒別的意思。
話沒出口,又聽桑延啞着嗓子,很欠補充了句。
“我今天只想給你這麼多呢。”
……
桑延給溫以凡安排的卧室依然是帶了廁所的主卧。她打開門走了進去,往裏頭掃了一圈。
主卧的裝修風格偏少女風。淡粉色的牆面,白色的床,旁邊放了個小型的梳妝枱。窗邊還放置了張讓她工作的書桌,再旁邊是書櫃。
地上鋪着淺色的地毯。
注意到梳妝枱上放了個小盒子。
溫以凡一頓,走過去拿起來看。盒子的蝴蝶結上插着張小卡片,上邊寫着一串英文。
男人的字跡熟悉又陌生,一如從前那般。力透紙背,下筆的力道重,像是要被紙張戳破。猶如他那個人一樣飛揚跋扈。
――ToFirstFrost.
溫以凡還以為桑延壓根就不在意這種節日,也沒想過自己還會有禮物。而且他好像不喜歡當面給她送禮物,每次都是放在一個位置,讓她自己去拿。
她伸手打開來。
裏頭是一支錄音筆。
與此同時。
溫以凡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她拿出手機,垂眸點亮屏幕。
桑延:【密碼150102】
桑延:【禮物在桌上】
桑延:【[/圖片]】
最後的那張圖片,是兩人在摩天輪上的合照。
看着上邊的自己笑得溫和,眼角微微下彎,旁邊的桑延神色很淡,只唇角稍稍扯着,依然一副很酷的樣子。兩人氣質完全不搭,卻顯得異常融洽。
溫以凡盯着看了好一會兒才保存下來,設成鎖屏。
此時,溫以凡的私人行李都被放在床旁,還沒收拾。其餘的東西都已經收拾整齊了,她抱着盒子,直接坐到了地毯上,試用了下那隻錄音筆。
溫以凡的唇角微彎,又打量着周圍。
這是桑延的房子。
主卧卻,裝修成了女孩子的風格。
她盯着手裏的錄音筆,想起了摩天輪上桑延說的那句話。
腦子裏突然浮現起了一個念頭。
總會出現這麼一個人。
他會讓你覺得。
原來,成年人也能相信童話。
-
情人節過完沒幾天,春節也隨之到來。
跟去年差不多,溫以凡只放了短暫的三天假。但桑延的公司倒是放足了一周的假期,還提前兩天放假,空閑時間比她多了不少。
除了除夕夜那晚,桑延八.九點的時候才回來。其餘的時間,他大多都回了中南世紀城這邊。整個春節假期,兩人都是一塊過的。
年初三過完,溫以凡又開始到公司值班。所幸是這幾天事兒不多,倒也沒有想像中的忙碌,每天都能準時下班。
直至年初七,所有人都開始上班時,溫以凡才徹底忙了起來。
年初八那天晚上。
溫以凡正準備下班去參加錢飛的婚禮時,突然接到熱線,說是附近突然出了個突發事件。她有點頭疼,但工作的事情也沒什麼辦法,只好臨時跟付壯拿上設備趕到現場。
在車上的時候,溫以凡抽空給桑延發了個條消息,告訴他自己可能得晚點過去。
桑延回得很快:【行,自己注意點。】
桑延:【好了跟我說一聲】
溫以凡抿了抿唇,覺得有些抱歉。想了想,又覺得這報道應該也不需要花太長的時間,應該在結束之前可以趕回去。
她收回思緒,到現場后,跟付壯一起下了車。
這只是一個小型的酒駕事件,沒有造成任何的傷亡。
車主不知是沒注意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撞倒了防護欄,之後半架車掉進了維修工地的坑裏。此時車主剛被警察從車裏救出來。
付壯拍將周圍的情況錄下來。
溫以凡正想過去跟交警溝通採訪,突然注意到車主的模樣。
她的表情微僵,目光也停滯住。
是車興德。
很多年沒有見了,上一回還是在北榆的市醫院遠遠地看了他一眼。兩人連面都沒碰上,她也絲毫沒有把那事情放在心上。
車興德明顯喝了不少,此時酒氣上漲,半張臉都是紅的。他迷迷糊糊地扶着旁邊交警的肩膀,嘴裏一直嚷嚷着“我沒喝酒”,神智完全不清醒。
交警神色不耐,直接摁住他,把他抓進了車裏。
順着這個舉動,車興德往四周掃了圈,目光定在了溫以凡的身上。
兩人的視線有短暫的交匯。
車興德的眼神渾濁,隨之清明了些。他的眼神瞬間亮了些,像是想喊她,下一秒就被交警抓進了車裏。
溫以凡收回眼,握住自己稍稍發顫的指尖。
雖然先前按照鄭可佳說的話,溫以凡也大致也能猜到,車興德應該是跟着大伯一家來了南蕪。但那跟跟他真切碰上面,是完全不同的情況。
可能是到現在都沒吃晚飯,溫以凡覺得有點反胃。
她用力抿了下唇,勉強將這些情緒拋卻,轉頭對付壯說:“剛把車主的狀況也拍下來了吧?現在跟交警對接一下就行,然後我們就準備一下回台里了。”
付壯沒察覺到溫以凡的情緒,提了句:“姐,你不是趕着去朋友的婚禮嗎?一會兒你直接過去吧,剩下的我來處理就行。”
溫以凡看了眼時間,也不想讓桑延等太久。
“嗯,那麻煩你了。下次請你吃飯。”
……
另一邊。
桑延再三推拒,依然還是被逼着喝了幾杯酒,此時在室內呆久了還有點熱。他鬆了松領帶,垂眸看了眼手機消息,很快就熄滅了屏幕。
坐他對面的蘇浩安忍不住起鬨:“桑爺們兒,你對象到底來不來啊?”
桑延抬眼。
可能是酒喝上頭了,蘇浩安的情緒很高漲:“你是不是吹牛逼吹了個對象出來?”
桑延冷笑,懶得理他。
“段嘉許,”下一秒,蘇浩安忽地喊,“你上哪兒去了!你他媽這種日子你都不喝酒!你來幹什麼!趕緊回你的宜荷吧!真他媽無語!!!”
順着這話,桑延往側邊看了眼。
男人也穿了一身正裝,打着暗紅色的領帶,似是剛從廁所回來。他的頭髮細碎落於額前,眼皮褶皺很深,綴着光,隨便看人一眼都像是在放電。
他輕笑了聲,語氣溫柔像是在調情:“你怎麼對我還是那麼多意見。”
桑延輕嗤了聲,又喝了口酒。
下一刻,段嘉許站到他隔壁,朝一旁的座位看了眼。而後,他稍稍揚了下眉,看向桑延。
“哥哥。”
“……”被他這稱呼折磨了一晚上,加之前段時間溫以凡才提了“基佬”的事情,桑延皮笑肉不笑地說,“你是不是哪兒有點毛病?”
段嘉許自顧自地笑了會兒:“你妹人呢?”
桑延隨意道:“剛走。”
“這樣啊,你車鑰匙借我,”段嘉許拿起旁邊的外套,神色自然,“這個點小姑娘回去不安全,我送她回去。”
聽到這話,桑延又看向段嘉許。
眼前的男人膚色冷白,身材高瘦,生了對桃花眼。五官極為出眾,笑時眼角微彎,嘴唇顏色也過艷,單是看五官都極其搶眼。
像個轉世的男妖孽。
看着確實還挺吸引小姑娘的注意。
桑延頓時想到溫以凡看完他的畢業照后,誇段嘉許帥的事情。他沒應段嘉許的話,忽地偏頭看向旁邊的陳駿文:“喂。”
陳駿文:“幹嘛。”
桑延:“問你個事兒。”
陳駿文:“?”
說完,桑延轉頭,意味不明地盯着段嘉許:“我跟段嘉許誰帥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