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籠中少年
每一夜他都會做同樣的夢,夢裏,輕柔的微風拂過他的臉龐,還有暖暖的陽光,涓涓的溪流......
可醒來周圍仍是那個模樣!
漆黑不見五指的地下牢籠里,幾根手指粗的鐵鏈將一個半人半狼的少年緊緊拷了起來。
牢籠的上面只有一個小小的洞口,每當夜晚一點微弱的星光悄悄爬進來的時候,他那如黑洞般的眼眸中才會出現一絲色彩。
而那個唯一的小小的洞口也是他食物的來源,每當黑夜降臨就會從洞口拋下一塊帶着血的生肉。
他不知道是誰拿來的,每次看見肉他就狼吞虎咽般的吃下,周圍安靜得只有他一個人咀嚼的聲音,他不知道呆在這個地方有多久,他只知道睜開眼的時候他就在這裏:
不知何年!不知何月!
他所在的地方是莫城,屬於二級城池落雲城管轄下的一座三級城池。
幾年前,莫家少主莫明全身染血將一個半人半狼的嬰兒帶回了莫家,然而莫家卻不接受這麼一個由人和狼妖生育的嬰兒。
最終,莫明身死,半狼嬰兒則是被莫家從莫明懷中抱起關在了後山的地底牢籠直到如今。
沒有人能夠明白,一個十歲不到的孩子從出生就一個人呆在黑暗裏是如何的讓人絕望。
哪怕只有一隻蟑螂或者老鼠,半狼少年都會興奮不已,將他唯一且不多的食物分給它們,只想多聽聽它們發出的聲音,只想多看看它們動起來的樣子。
直到有一天投下來的食物不再是帶血的生肉,而是幾個熱乎乎的包子。
看着與平常不一樣的食物,他好奇的用尖尖的爪子戳了戳,用鼻子嗅了嗅,然後拿起一個包子咬了下去。
一個從未有過的感覺在他的舌尖綻放,他拿起剩下的幾個包子一股腦的塞進了嘴裏。
望着洞口,他的眼中第一次出現了渴望。
隨後,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從洞口傳來,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除老鼠,蟑螂外的聲音。
他聽不懂那個女孩說什麼,因為沒有人教過他該如何開口說話。
他張開嘴巴,嗚嗚咽咽的叫着,兩雙髒兮兮的小手奮力的向著洞口伸去,然而帶起的只有鐵鏈沙沙作響的聲音。
自此之後他的食物不再是生肉,而是各種不同的食物,有時候是包子,有時候是烤肉,有時候是軟軟的糕點……
女孩天天都來送食物給他,然後坐在洞口邊自言自語的說上一個時辰他聽不懂的話。
可即使聽不懂他也還是會豎起耳朵認真的聽,聽得多了,他記住了女孩說的最多的兩個字,莫落!
他努力的張開嘴想要喊出這兩個字,可是發出的聲音卻只是一陣嘶啞稚嫩的吼叫。
隔着一個洞口一個在上一個在下,一個在靜靜的聽着,一個在自言自語的說著,就這樣過了好長時間,具體的他也不清楚是多長時間。
他的心變得不再像以前那樣平靜如死水,他越來越渴望着從這個地方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這種渴望從每次女孩走了之後就會越發的強烈!
直到某一天,他依舊像往常一樣等待着女孩的出現和香香的食物,然而他等待的那個女孩沒有出現,以往照射進來的月光今夜也變成了紅色。
他聽見無數的哀嚎聲,絕望的嘶喊聲,還有房屋倒塌的聲音。
地面在深深的顫動着,不知是誰的鮮血從洞口流了進來。
接着一聲巨響,這片地方就像是地震了一般深深的凹陷了下去,無盡的泥土岩石朝着他壓來......
過了許久,一雙小手慢慢將泥土扒開,一個穿着破爛衣服的小小身影從地下鑽了出來,伴隨着的還有五根拇指粗的鐵鏈。
周圍是燒成了廢墟的宅院,幾顆被燒焦的梨花樹靜靜的豎在院子裏,幾瓣染血的梨花從樹上輕輕飄落!
他好奇的看着這從未見過的世界,月光下,藍色的眸子、毛絨絨的尾巴和尖尖的獠牙以及頭上那雙毛茸茸的耳朵,讓他看起來是如此的與眾不同。
他是半妖,未經世事的他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他眼中的世界第一次出現了不同,星光伴隨着月光撒在他的身上,那頭銀白色的頭髮頓時如月光般皎潔。
出了宅院,他漫無目的的走着,時不時用他那尖尖的爪子對着周圍的樹木左戳戳,右摸摸。
他會趴在地上看着從他身旁爬過的螞蟻;對着樹上的小鳥使勁的跳着;抓起一把草放在嘴裏嚼着;把頭放在水裏泡着......
周圍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那麼的新奇,即使差點在水裏淹死,然而他那如吃了蜜糖一般的心情卻從未有過。
甚至他都忘記了肚子餓這件事情,就這麼在森林裏逛着。
不遠處的森林裏有着紅色的光芒,還有許多他聽不懂的聲音從那裏傳來。
他好奇的朝着那個方向而去,幾個男子在那裏喝着酒,聊着天,樹林裏傳來沙沙作響的聲音,讓幾個男子瞬間警惕了起來。
他的身影慢慢從樹林裏面鑽出,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後哈哈大笑了起來。
從這些人的目光之中他本能的感覺到害怕,他轉身想走,然而那幾個人卻拉住了他身上的鐵鏈將他扯住,他一個猝不及防被扯翻在地。
站起身來,他對着那幾人露出了獠牙,然而回應他的卻是一條抽來的鞭子。
他的臉上出現了一條深深的鞭痕,接着無數的腳印撲面而來,他的臉上、身上全部都是深深的腳印,在昏迷的時候他看見的還是那幾張帶着讓他害怕的笑容的臉龐。
......
一大桶水將他從昏迷中潑醒,睜開眼,周圍是和他從小所在的地底牢籠差不多昏暗的房間裏。
對於這種地方,如今的他會感到莫名的慌張。
他掙扎着酸痛的身體想要站起身來,卻被一腳踢在了地上,斜光中他看到幾個人圍在他的周圍,有男有女,此時正在相互談笑着,那笑容中依舊透露着他不明白的意味。
放下了腳,那個男子和其他幾人走出了房子,他掙扎着起身想要出去,卻被無情的踢了回來。
門已經鎖上,他一遍又遍一遍的敲着房門,然而卻沒有任何的回應。
夜裏,房門又一次被打開,一個人將食物放在了地上之後,門又一次然後關起。
他慢慢爬到食物的面前開始了狼吞虎咽,漸漸的,他有了些力氣,他慢慢的站起身來,走到房門前用力的推着房門,用鋒利的爪子不斷的抓着門。
經過一番折騰竟然還真被他將門給弄了開,正當他欣喜的想要出去的時候卻被一根手臂粗的棍子打了回去。
門又重新關上!
舔了舔身上的血,他孤獨的坐在已經快要燃盡的蠟燭面前,雙手抱着膝蓋,眼神無助的盯着蠟燭,燭光熄滅之後,他的世界又回到了一片黑暗。
“吼~”
一聲絕望的嘶吼在這個小房間裏響起,經久不息!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門外傳來了車軲轆的聲音,他的耳朵動了動,站起身來,腳步緊緊踩着地面,隨時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門一打開,他將開門的那個人撞飛然後跑了出去,沒走幾步,他就被一條鞭子拴在脖子上扯了回來。
一個高大、面目猙獰的男子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扔在了一個牢籠做成的車裏,車軲轆一動他就被那個男子帶了出去。
那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的兩邊點有油燈,火光下,他瑟縮着身體緊緊貼在牢籠的一側!
這個甬道像極了他爬出來的那個別院,漆黑的影在紅色的光下顯得有些猙獰,走着走着,前面出現了刺眼的光芒。
男子站定將他從籠子裏面放了出來,他仍然想跑,但是卻被那男子掐住了脖子然後甩向了發出刺眼光芒的地方。
他捂住眼睛,好一會兒之後才適應了這種光線。
他在的地方是一個巨大的廣場,廣場的四周築起了高大的圍牆,起碼在他看來是很高大。
圍牆上面的觀眾席上坐滿了許多的人,他們大都穿着華麗,在他的對面同樣有個和他進來時一樣的甬道。
接着,從那個甬道里慢慢走出來一隻體型巨大的老虎,隨後那個甬道和他身後的甬道一起慢慢的關閉。
台上的人在瘋狂的呼喊着,他不明白為何他們的表情是如此的奇怪,興奮中帶着病態的扭曲。
老虎慢慢的向著他走來,口水順着嘴角慢慢的滴落在地上,一邊走一邊吼叫着。
他的小腿不由自主的顫抖着,老虎前進一分,他則退後一步,一直退到甬道的門口處,他瘋狂的去推大門,然而大門卻紋絲不動。
老虎快速的向著他衝過來,驚懼中他小小的身軀險之又險躲過老虎撕咬而來的牙齒。
甩了甩被撞得有點暈的腦袋,老虎轉過身來,憤怒的向著他咆哮,巨大的聲浪將他銀白色的髮絲吹得不斷飄動,撩動起的風帶着絲絲的腥臭讓他忍不住作嘔。
老虎又一次向他撲來,這次的他沒有這麼好運,雖然躲過了老虎的尖牙,但還是被老虎的爪子拍到。
一瞬間他感到天旋地轉,小小的身軀被打飛然後狠狠摔在了地上,後背上幾條深深的爪痕清晰可見。
巨大的痛楚讓他忍不住嚎叫起來,看着又一次衝過來的老虎,他驚懼的向後不斷的縮去。
然而一切都是那麼的徒勞無用,他小小的身軀在老虎的爪子下顯得那樣渺小,濕溜溜的舌頭往着他的臉上不斷的舔着,森然的虎牙時不時觸碰到他的臉龐,他絕望的呻吟卻引來的台上無數人的歡呼。
似乎是玩夠了,老虎不再舔他,而是張開帶着腥臭氣的巨口向他的腦袋咬來,他的頭本能的朝着一邊偏去,老虎的牙齒狠狠刺入到他的左肩膀的地方。
撕裂般的疼痛、覆蓋全身的恐怖以及絕望都化作了無盡的瘋狂,他深褐色的眼睛泛起了紅芒,小小的手抬起,將那尖尖的爪子刺向了老虎的眼睛。
老虎吃痛從他的身上跳了下來,他順勢爬到老虎的背上,雙手緊緊抓住老虎的毛髮,然後用他的獠牙不斷撕咬着老虎的脖子。
老虎漸漸的不再掙扎,而他卻還在死命的撕咬着。
觀戰台上的歡呼聲更加的熱烈了起來,他停止了撕咬,抬起頭楞楞的看着觀戰台上的人。
兩個甬道的門緩緩打開,老虎逐漸僵硬的屍體被抬了出去。
剛才將他帶到這裏的那個男子又出現了,他摸了摸他的頭,露出滿意的大笑,他也跟着笑了起來。
回去的時候他沒有像來的時候那樣關在那個籠子,男子拿出了一個項圈套住了他的脖子拉着他走下了場。
“真是一個有意思的雜種。”一個女子玩味的聲音在觀戰台的一個角落響起。
“那小姐是準備要買他了么?”一個脖子上帶着項圈,有些瘦弱,眼神略有些灰暗的少年開口問道。
“再看看吧,如果接下了幾場他不死的話再做打算。”
女子走着突然頓住了腳步然後開口問道:“莫家那個小姐你們找到了沒有。”
“回小姐,還沒有抓到,不過差不多已經知道了她在那個地方了。”
“儘快!”
“是小姐。”
少年對着那女子恭敬的行了一禮,直到那女子出了門之後他才敢抬起頭來。
回到房間,燈光比以往要亮了許多,不多時就有幾個人打開房門,手裏端着些奇奇怪怪的瓶子,半狼少年警惕的看着進來的眾人,對着他們齜牙像是在警告他們一樣。
將東西放下之後,幾人就將他摁在了地上,儘管他的力氣非常大,但還是架不住這麼多人的力量。
他那破爛不堪的衣服被完全的撕開,背上的爪痕和肩膀上的齒痕觸目驚心。
幾個人將放在地上的瓶子拿了起來,一邊向著他的傷口撒葯一邊還在說著他聽不懂的語言。
嘶~
一股鑽心的疼痛從他的傷口處傳來,他不斷的嘶吼着,卻被幾個人牢牢的壓住,他張開口將獠牙咬在了壓着他右臂的那隻手上。
一聲慘叫聲從那個人的口中傳來,那男子用另一隻手緊緊握住被他咬傷的那隻手,然後從他們帶來的各種瓶子裏抖出一種白色的粉末敷在傷口處。
幾人不再壓着他,無數的腳印像雨點般落在他的身上,那被他咬傷的男子更是一腳踹在他的臉上。
除卻和老虎搏鬥時留下的傷口沒有遭到腳印之外,他的全身上下無一不是各種腳印的痕迹。
夜裏,又有人過來送飯給他,他蜷縮着身子,用沾滿血的雙手慢慢爬到食物那裏,拿起一小塊肉輕輕的咀嚼着,摸了摸臉上第一次出現的淚痕,他愣了愣,用舌頭舔了舔。
真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