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年佈局
十二月過了一半,事故已經過了一月了,江聞歸也終於可以下床走路了。
打那天後顏九昔再也沒來過,倒是蘇清明來了兩回,說最近學堂再也不給白天出去了,其他的那些學子爸媽又怕他們到處跑闖禍,歇息的日子就把他們困家裏讀悶書,只有自己爸媽不管,就多來兩回找江聞歸。
江聞歸還納悶自己和他關係有這麼好嗎,結果蘇清明也沒掖着,繞了兩圈話,問江聞歸身體好了能不能帶他去砍樹劈柴。
原來是貪玩這個,江聞歸哭笑不得,這小夥子真是精力旺盛又貪玩,一身嬌體貴的貴公子對這種事感那麼大興趣,不過有個免費勞工也挺好的,他就同意了,只要蘇清明家裏不管就行。
男孩就是這樣的,很快的相識熟絡,越是天真無暇。
“你爸媽不管你嗎,天天給你出來?”江聞歸好奇。
“他們都沒回來,咋管。”蘇清明挺了挺胸說。
好傢夥原來是趁爸媽不在翹家的,江聞歸流了會兒冷汗。
“那你爸媽去哪了?”江聞歸抹抹汗。
“我爸跑去京城做生意去了,我有個姐姐,去金陵讀書,我媽就隨她一起去了,這邊剩我一個。”蘇清明大咧咧的說。
江聞歸他們身處杭州,論地方的話金陵就和杭州就四五百里地,算不上遠。而京城最繁榮,是經商的地方,像蘇清明這種有錢人家,掌權的去京城經商也不罕見。
原來是這樣,江聞歸想,爸媽姐姐都走了,蘇清明家府子裏估計就剩幾個長輩,管家,丫鬟婆子,當然管不住他了。
“清明,你今年幾歲了?”江聞歸上下看了他一眼,蘇清明看起來年齡不大,雖然已經有一米七般高了,但是俊俏的臉上還是稚氣未退,估摸着比江聞歸小個兩三歲左右。
“十四。”蘇清明回答。
果不其然,江聞歸點點頭。
“陶宥兄呢?”陶宥是蘇清明表哥,又時常管教他,應該大個幾歲來着。
“大我三歲。”蘇清明說,但表情有點憤憤,應該是對這個沒大幾歲的哥哥不滿吧。
江聞歸暗暗好笑,果然是小孩子,童稚的很。
兩個人聊了幾句,江聞歸也才知道,原來蘇清明他們那學堂有二十來人,大多都是他們這般年紀的少爺小姐,那天也是蘇清明貪玩,拉上了幾個熟人就上山玩去了。
羅准也跟着他們,但他聽鎮上大人說山上有個熊,就好奇想去看看冬眠的大熊長什麼樣子,就自己脫隊玩去了,結果卻把那熊驚了。冬眠醒的熊又餓又燥,根本不像平時那麼好商量,吼了兩聲就沖了過去。
一時間羅准驚慌失措定在原地,那熊衝過來,他雖然躲了過去,身上也蹭了兩道傷,然後就玩命地跑。
他也是能跑,硬是在山林里跑了十來分鐘沒被追到,後來江聞歸搭手,總算是保住了他條命。
一個個怎麼都這麼貪玩呢,江聞歸聽的滿頭黑線。到頭來蘇清明也是麻煩自己,熊來了也自己受最重的傷。
“對了聞歸哥,你身子到底什麼時候能好啊,我還想跟你上山呢。”蘇清明看了眼江聞歸纏滿繃帶的身子,有點期望地問。
“再等半個月吧。”江聞歸無奈地搖搖頭:“傷的重,沒這麼容易跑跑跳跳的,你不見過了一個月了我才能下床走嗎?”
“好吧。”蘇清明有點遺憾地說。
“這小子終於走了。”江聞歸翻了翻白眼,明明都是讀書的,那顏九昔那麼溫婉,陶宥又有大家的穩重,這蘇清明卻那麼野,不知道怎麼養的。
抬頭看了眼窗外,太陽已經上了很多了,大概是巳時中,離吃飯還有點時間,江聞歸有點沒事幹了。
書不想看,正好可以走走,那出出門吧。江聞歸披了件厚衣裳就走了。
整個村子倚居在一條河旁邊,旁邊是山崗,再過了山崗就到鎮子上了。今天是晴朗的好天,江聞歸沿着河走了幾里,跟河邊好多個洗衣服的阿姨嬸嬸打了招呼。村裏的娘們都很喜歡這個孩子,親切禮貌又有副好皮囊,做女婿多好。
“黃怡,這不你家聞歸嗎?”王姨聽到聲響抬起頭,指了指遠處走過來的男孩。
“媽,王姨。”待走的近了點,江聞歸打了打招呼。
“別到處亂走,你這傷還沒好完呢。”黃怡不滿地皺皺好看的眉頭,嗔怪到。
江聞歸沒說話,笑着擺了擺手。
“聞歸這是準備去哪啊?”王姨問。
“沒事幹,到處走走而已。”江聞歸老老實實回答。
“小心點,別又磕着碰着了。”黃怡又不安心地囑咐。
“知道了知道了,我先走了。”
兩個女人看着江聞歸走遠的身影,王姨突然開口:“對了怡,我記着前些天不是有個長得很俏的閨女天天來你們家的嗎,會不會是看上你們家聞歸了。那小姑娘看着家裏可不一般,要不娶回來當媳婦?”
“我怎麼知道,人家小姑娘名節,別到處亂講。”黃怡笑罵。
又到山腳下了。江聞歸仰頭一望,有點好笑地看着這個曾讓自己脫了層皮的地方。
還有差不多一個時辰才到吃飯時間,江聞歸便向山上走去。
一路走到山頂,山腰上有幾個砍樹的大人,都是村裏的,今天天氣大好,勞作也暖和很多,砍樹的人就多了起來。
“真漂亮啊。”江聞歸遠望了兩眼,杭州多山,但高山少得很,這小山崗也就兩百三百米高,佔了百來里地,向下看就可以看到小村子,也可以看到遠方。
目光所及,臨着村子的那條河如長帶系在平原之上,過了村子,遠遠流向東邊,臨着不知多少畝良田。遠方也有村子,寒冬里炊煙四起,迷迷濛蒙在江南的濕氣之中。江南的雪來得快也去得快,光一早上的溫暖,那件銀裝便在艷陽下慢慢消退,又讓大地換上了萬里蓑衣。
江南的冬有暖冬,估計北上幾百里就只有寒冬了,不知道若兒冷不冷呢。江聞歸想着,嘆了口氣。
對了,自己平時一直都在山上砍樹,偶爾去山背面也是趕去賣炭,都沒有真正在這山上好好走過,不如趁着今天好好探探。江聞歸想。
扒開樹林走了幾分鐘,江聞歸還期盼山另一邊能找個山洞出來,但一無所獲。
“媽的這是個小山丘啊,哪來的山洞。”江聞歸敲了敲自己的頭,這座山崗在鎮子的西邊,南邊臨着河,自己要好好探探這座山,應該去沒人的南邊才對。
江聞歸立馬朝南面走,路上還走到自己之前遭熊的地方,舊雪融,新雪鋪,地上的血早已經不見了。
對了,之前自己在這還被人救了,說不定山上有人住呢!江聞歸打起精神,立馬加快步子。
山南是陽坡,似乎還要更緩一點,江聞歸扒了不知道幾層樹林,發現地勢還是一般高。
什麼新奇的都沒,江聞歸有點喪氣,突然,細微的流水聲出現了。
“水聲!”江聞歸立馬精神一振,往前走快了幾步。
摸過了層層樹林,穿過最後兩棵樹,江聞歸往前看去,頓時停下了腳步。
眼前是一片平坦的闊地,被林子包着。闊地中央立着一間小木屋,屋前拴着條黃狗,還擺有各種各樣的農事工具。
一條潺潺的小溪順着山腰流下去,剛剛江聞歸就是聽到這裏的水聲。
看到有人,黃狗立馬警惕起來,呲起牙衝著江聞歸吠了兩聲,如果不是繩子拴着,估計它立馬就衝出來咬上江聞歸兩口了。
江聞歸看了眼木屋半掩着的門,躊躇了一會兒,還是沒進去,畢竟這是人家的地方,自己可不能貿然闖入,雖說這人可能是自己的恩人。
先走吧,下次再來看看有沒有人,這樣想着,江聞歸往回退。
突然,他感覺自己的後背撞上了什麼東西。
江聞歸回過頭去,一個人就站在自己身後,自己剛剛撞到了他的胸膛。
“啊!對不起對不起!這裏是你的家嗎?我只是恰巧來到這裏,沒有進去冒犯了!”江聞歸連忙跳開,慌張地解釋。
說話間,他打量着面前這個老頭。
面前這個人看起來已經很大年紀了,估計是在天命之年,白髮蒼蒼,鬍鬚也是白的。
但他是那麼高大,身長六尺有餘,目光如炬,有着攝人的威嚴。身材硬朗壯碩,完全不像個六十來歲的人。
看着他那不怒自威的臉,江聞歸不禁吞了吞口水,這人看起來比那熊還難打上不少。這不小心打擾了他,不知道他會不會罵自己。
“你是江聞歸嗎?”男人皺了皺眉,開口問道。
“哎?你認得我?”江聞歸愣了愣。
“何止認得你,那天還是我救了你。”男人冷冷地說。
原來是他!江聞歸吃了一驚,吳伯說有個人救了自己就不見蹤跡了,原來是面前這位老先生。
“啊,小子江聞歸,謝謝老先生救命之恩,請問老先生為什麼認得小子名字?”江聞歸立馬抱了抱拳,識趣地朗聲請教。
“我和你爹江實還有你吳伯是朋友,在你小的時候見過你。”老先生笑了笑:“只是年紀大了,不想與紅塵有染,就隱居在這裏,頤養天年而已。”
江聞歸頭上冒了點冷汗,連忙點點頭,原來吳伯和老爸在這還有朋友呢,自己也不知道。說起來這人算是自己的長輩,怪不得搭救自己了。
“小子,傷剛好沒多少就到處亂竄可不太好,不嫌棄的話來我這坐坐吧。”男人笑了笑:“你不也想進來看看嗎?”
“好的好的。”江聞歸連忙答應,心裏生不起一點反抗心理,也沒有什麼冒犯的感覺。
男人領着江聞歸走進去,也奇怪,男人一進來那黃狗立馬就安靜了,就乖乖伏在地上搖着尾巴,見着江聞歸一個生人也溫順得很。
男人摸了摸黃狗的頭,抬手推開了木屋的門:“進去吧。”
江聞歸走了進木屋,四處看了起來。
屋子裏的設施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張凳子,一個柜子,放在地上的傢具就這麼多而已。
令江聞歸眼前一亮的是放在牆上的東西。
那是一把劍,和簡樸的木屋很不搭襯,看起來張揚至極。
這劍劍身足足有四尺長,似是用極其昂貴的精鐵打造,即使沒有陽光灑入,依舊有着光輝,劍刃銳利無比,如秋霜讓人發寒
“好劍。”江聞歸讚歎出聲。
“是好劍,坐吧。”男人也看了眼劍,嘴角掛上淺笑。
江聞歸拉開凳子坐了下來,男人坐在床上,像是不經意的發問:“小子,感覺這裏怎麼樣?”
“清幽,寧靜,是個獨居的好地方。”江聞歸說。
“是啊,我已經住在這裏十年了,算上十年前,這是第二次有人來這裏。”男人有點感慨地說。
“老先生,你叫什麼名字?”江聞歸轉過話風。
“我只是個老頭子,名字什麼的不重要。”男人揮了揮手。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今天在這遇到,也算個相識,我當然要知道你的名字了。”江聞歸笑着說。
“哈哈哈,你這小子,圓滑的很,跟我講什麼相識。我的名字我敢說出來,也就怕你不敢聽!”那老男人朗聲大笑。
“先生不會是什麼名聞天下隱士高手吧?”江聞歸打趣說。
“隱士不敢當,我無姓,名為山河,因為用劍,天下人叫我劍山河。”男人緩緩開口,盯着江聞歸的眼睛。
“哦!”江聞歸點點頭。
“嗯?等下?”江聞歸突覺不對。
“怎麼樣小子,敢聽嗎?”男人笑道。
“劍山河???”江聞歸反應過來,大喊:“是那個天下第一的劍山河?”
“十年前人們是這麼說我的。”男人無所謂地說,但表情里卻是對江聞歸反應的大大滿意。
“不對啊,聽人們說,十年前劍山河縱橫江湖的時候還只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才過去十年,怎麼可能跟你一樣這麼老?”江聞歸也不管自己有沒有失態了,皺眉問道:“你看起來都六十來了。”
男人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轉過了話鋒:“小子,你願意聽我這個老頭子給你講個故事嗎?”
江聞歸滿心疑惑,看這老頭樣子神神秘秘,心裏不太信他的話。
十年前的劍山河才二十齣頭,如今過了十年應該是壯年才對,這老頭雖然身強力壯的,但怎麼看也已經天命之年了,怎麼可能是劍山河?思考了下,江聞歸明朗了很多,也對他的話沒什麼所謂了,那就聽他扯謊聽完吧,當即聳聳肩:“老先生請講。”
男人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並不相信,但也沒什麼辦法,苦笑了一下,就說:“這個故事很長,你可要仔細聽好了。”
江聞歸點點頭。
“其實早從十年前,我就知道我們一定會在現在遇到,這個故事,其實我已經準備了很多年,就要在今天告訴你。”男人緩慢開口,將每個字都說了清楚:“這是給你你,和整個天下布的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