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倦識閣

第十一章 倦識閣

白露收殘月,清風散曉霞。這一秋景被葉卷看了去,秋花還在夢裏。

“嘶~”秋花感覺右臉一陣冰涼冰涼的,即使萬般不願意,她還是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無力地抬了抬手,輕輕推了一下正在擦藥膏的手。葉卷的手頓了一下,笑出了聲,問:“怎麼了?”“好痛。”秋花艱難地睜開眼,勉強跟葉卷對上了眼,蠕動着櫻唇。

“怎麼弄的?”

“......撞柱子上了。”

“......”現在到葉卷無語了,看着秋花臉上那個淡淡的巴掌印,腹誹道哪根柱子長五根手指還有點像巴掌樣子的?真是個小傻子。

秋花沒理葉卷了,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迷迷糊糊間她又睡了過去。期間她老聽見葉卷喊她起來喝粥,她是想說起不來,但不知道有沒有說出口。後來是蘇姐捧了一碗避子湯來到秋花跟前,秋花才渾渾噩噩爬了起來喝了這湯,湯是暖的,她喝下去之後,意識才慢慢恢復,也不想睡覺了。蘇姐看着秋花脖子上的斑斑點點,覺得很高興,自己磕cp成功了!

“話說,你臉怎麼了?”

“啊——被撞了一下。”秋花睡了很久,聲音很啞。

“你好笨啊。”蘇姐跟她嘮嗑幾句之後就回荷鄉院了。

蘇姐走後,房間裏一片寂靜,秋花很是迷茫,所以,她這算什麼?履行了奴婢的義務?可是,只有相愛的兩個人才能這樣,不是嗎?

算了。秋花起了床,洗了把臉,便一拐一拐地去熬粥了,是皮蛋瘦肉粥。葉卷不在,她對着那個空碗走了神,吃着吃着,秋花突然笑了下,如果換種想法的話,她算不算將他追到手了?這個想法一直在她的腦子裏,揮之不去。

中午葉卷沒在芭蕉閣,真是來無影去無蹤,秋花暗暗不爽。

蘇夫人那邊。

“母親。”

“小捲來了?坐吧。娟兒,添多一副碗筷。”

葉卷看着蘇夫人忙前忙后,一句話也沒講,只是靜靜地看着她,甚至坐都沒坐下。

“母親,我只是來提醒提醒下您,怕您年老了不記事兒。”

“什麼事兒啊?這麼嚴肅......”蘇夫人吞吞口水,有點不安。

“噗,母親緊張什麼啊?小卷不過想提醒您,少吃鹹魚少口乾,莫做海洋的警官,管的寬。芭蕉閣的人與事都不歸您管,您便不必為難自己,在閻王爺面前走一遭。”

“小卷,你這孩子,說什麼胡話呢。”蘇夫人面露難色,試圖緩和氣氛。

“不勞母親費心思伺候了。”葉卷扔下這話便走了。

蘇夫人倒是聽出來了,不用伺候他的午餐,不用伺候他的任何事,包括那個只有做奴婢的份的秋花。

夜晚,葉卷回到芭蕉閣里,看見秋花正點着蠟燭,坐在寢室門口。葉卷蹲在了秋花跟前,與她四目相對,秋花還沒反應過來,臉就唰的紅了一大片。

“怎麼了?公子?”

“小秋花。”

“嗯?”

“昨晚的事兒......”

“我我我會對公子你負責的。”秋花猛地抬起頭,雙手捂住了葉卷的嘴,匆匆打斷他。

“哦?小秋花想怎麼負責?”葉卷覺得一陣好笑,手撐了下左臉,好整以暇地看着秋花。

“我,還沒想到。”秋花一臉懊惱,那樣子就像酒後亂性做錯事的小孩。

葉卷笑了出來,“還是公子對小秋花負責吧。以後都不守夜了,怪冷的。”說完便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她倒是一陣錯愕,好像,很久沒有人怎麼牽過她的手了。

“哥,你為什麼不牽我的手了?”

“小秋花長大了,哥哥不能再牽了,不然未來大嫂和妹夫是會不高興的呢。”

“別人的感受很重要嗎?”

“重要啊。”

“為什麼呢?”

“因為,你是小秋花啊。是花家的人......”

秋花愣了愣神,又回到現實。她清醒過來后,她發現自己已經在床上而且還是在葉卷的懷裏的時候,她的腰不禁隱隱作痛。葉卷的手也十分地不老實,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隻手,想小貓一樣喘了一下:“不可以。”後來他就真的安分了許多。

第二天,秋花早早地起了,去荷鄉院裏熬粥,是蘿蔔玉米牛肉粥。料很多,粥卻只有一小鍋,所以特別甜。

秋花美滋滋地端着粥回到芭蕉閣里,卻看見了楊姑娘和葉卷。楊姑娘眼睛紅紅的,十分惹人憐愛。她是來告辭的,她父親來信,給她尋了門親事,讓她速速回家。她不敢耽誤,她得趕緊回家拒絕這事。

就這樣,秋花和葉卷平平淡淡過了小半個月。

已是深秋了,天越來越冷,葉卷越來越忙,秋花也越來越睡不着。

“小秋花,你要保護好花家。”

“那哥哥,你要去哪兒?”

“哥哥去去就回,小秋花如果沒保護好花家,來年哥哥不會回來陪你看珍珠梅的。”

“阿姐,你也要去?”

“嗯,花宅有朵國香,阿姐最愛那朵花了......別讓它死了。”

哥哥與阿姐的背影越來越模糊,逐漸隱沒與火紅的夕陽里,夕陽很熾熱,像一片血海,充斥秋花的大腦。

“呃——帶秋花去。”秋花一句夢話把葉卷喚醒了。他看着她老是被夢魘所困,他很是擔心,叫大夫,她卻不肯看,說是老毛病了,沒法治的。他沒有辦法,只好抱緊秋花,想給她安慰。這一抱不要緊,一抱就給秋花整了個噩夢。

他見秋花的嘴唇動了動,好像在說什麼,又聽不清楚,就將耳朵挨近她的嘴唇,這下他可聽清楚了。

“別別別,別勒我脖子......“

”我我有公子,他腰纏萬貫,勒他......”

......這朵秋花,怎麼膽子那麼大呢?

第二天早上,秋花照例爬起來煮早餐。

“小秋花準備一下,我們去月牙城,今天動身。”葉卷地聲音在秋花後背響起,帶有重重的鼻音。

“去多久?”

“呃,一周。”

一周,大概二十三號能回得來,還好還好,能回來。秋花暗暗盤算。

秋花帶了兩套換洗的衣服和一些胭脂,還特意去了明德路的添喜鋪買了大包小包的糖,因為公子好像真的挺喜歡吃甜的。這次她學聰明了,特意跑去添區,還問了小二這糖什麼意蘊才買的。秋花走後,小二看着她,手裏還把玩着一個黑衣大哥給的一小塊碎銀,想到他的要求,小二不僅打個寒顫,暗罵他是變態。

黑衣大哥:“待會有個帶玉牌的姑娘過來買糖,你哄她買喜糖。”

無知小二:“大哥,我們這兒買賣講的你買我賣是心甘情......”

黑衣大哥:“事成之後一錠黃金。”

無知小二:“哦豁,那大哥想要她買怎樣蘊意的糖呢?”

黑衣大哥悄咪咪地靠近了小二的耳朵:“我們公子想和她......”

......所以小二最後坑蒙拐騙,拿下那錠黃金。

出發之前,秋花還戴上了一副面簾,儘管她覺得很多餘。

葉卷見了秋花,挑了一下眉,道:“秋花可以不必戴面簾,上次出街也沒戴嘛。”秋花覺得很有道理,就將面簾收了起來。

去月牙城的車程很長,幾番輾轉終於到了。秋花暈車暈得厲害,胃裏排山倒海的,葉卷看着她難受,自己也不好受。賬本也不看了,就摟着她讓她睡得安穩些。終於是在第三天到了月牙城,下午便到李府。李府給葉卷安排了一個住處,名為倦識閣。

葉卷見李柯聞,作了個揖,寒暄了幾句,轉頭讓秋花摸索一下住處,便離開了。他並沒有問住所在哪裏,因為葉卷相信李柯聞會給他一個好住所的。

她點了點頭,獨自走在倦識閣的路上,裏邊有兩個房間,自然是自己與公子一人一個咯。這李府倒是比葉府好多了,她暗想道。她打開寫着“識”的房間,裏邊紗幔輕輕飄動,梳妝鏡前各種胭脂玉簪,牆邊掛着些許水墨畫,地上堆了一沓厚厚的書卷,還放了一把素琴。一看就知道這是個知書達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千金小姐的閨房。

“誰在那兒?”一聲溫溫雅雅的聲音傳來,像是黃鶯出谷,聽得秋花心裏一顫一顫的。隨後一個窈窕的身姿緩緩從紗幔里隱現。秋花看清了她,腰如折柳,目如流光,廣袖逸飛,嫣笑倪妮,發如垂柳隨風動。秋花的心止不住砰砰跳,說不出這是什麼感覺。

“嗯?”一聲短短的單音節從美人的鼻子裏哼出來,提醒了秋花。

“哦!我乃葉府葉二公子帶來隨身丫鬟,名為秋花。不知此為小姐的閨房,失禮失禮。”秋花緩過神來,連連行禮,連連道歉。

“無妨。”

這一清冷的回答讓秋花的心顫了下,她覺得很匪夷所思,怎麼李府會讓公子和一位小姐同個閣樓一起住,想到此,她惴惴不安。

“我的丫鬟出府買東西了,姑娘可否幫我梳個髻?”女子撥開珠簾,珠子相互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音,她隨後吩咐了丫鬟倒茶。

“自然可以。”秋花眯了眯眼,看着這一珠簾,很是歡喜,她認得出來,這是阿古屋珍珠,珍珠泛着粉銀的光。不過秋花很快就收回了眼,跟着她進了閨房。

“我名為李識。”她看了一眼站着的秋花,自顧自地畫起了眉毛,秋花也沒閑着,抄起梳子就給她梳頭。

“葉公子身邊什麼時候有一個貼身丫鬟的?”沉默了很久,李識開了口,“倒有聽說前段時間收了個奴婢。”

秋花不知怎麼回她,就索性閉嘴了,畢竟沉默是金嘛。

“李小姐,這一周葉公子都住在倦識閣,是......在這兒嗎?”

“是啊,倦就是他的房間啊。”秋花正在梳頭髮的手一頓,蹩了下眉,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嗎,這成何體統啊。

儘管秋花十分不樂意葉卷和一個女子同住一個閣樓里,但也還是若無其事地去了李府的丫鬟住所,那兒叫未柳院。秋花幾乎不怎麼說話,那些丫鬟在她身上找不到八卦就自認沒趣不同她講話了。

“誒,你知道嗎,葉府的二公子來咱們府上了!”

“哦~就是李小姐的青梅竹馬?”

“可不就是嘛,你說小姐與葉二公子能成嗎?”

“我覺得可以。小姐將她的住所改名為倦識不就取了她的和葉二公子名字嗎?不就證明小姐愛慕葉二公子咯!老話不還說嗎,女追男,隔層紗。”

“對哦,還聽說那小姐閨房裏那珍珠門帘是葉二公子送的呢。”

“啊,這不就是兩情相悅嗎?”

......好個兩情相悅,好個女追男。秋花對着未柳院裏的柳樹生悶氣。

“對了,聽說葉二公子風度翩翩,真的好想......”

“你可別想了吧,咱們可只是丫鬟。”

一陣大風吹了過來,柳條在抖動,丫鬟們那兩句話輕飄飄地吹進秋花的耳里,她愣了一下,忽而覺得沒有那麼不高興了,並且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情緒,她細細揣摩了一會,才驚覺,原來那是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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