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等到二月一過,天慢慢地就暖和了起來,雖然還不到穿單衣的時候,身上笨重的棉襖,卻能換成輕巧的夾襖了,嚴小雪也接到了小滿的電話。
此時的嚴小雪正在桃溪村的日用品商店門口,這裏按了一台公用電話,村裡不管是找誰，就會一律打到這邊。
嚴小雪剛聽到廣播有自己電話時心裏隱隱約約有了猜測，果真是嚴小滿打來的。
她挺着快五個月的肚子,單手撐在商店的玻璃櫃枱上，聽着對面嚴小滿的聲音。
“小雪，你最近過得怎麼樣？家裏還好嗎？劉、劉軍怎麼樣？”
嚴小滿最想問的就是劉軍,從分開去了南邊開始,她和張叔一家子在南邊過了年，正如嚴小雪說的,張叔家的人都很不錯,她和張英男也很合得來,可是越是臨近過年,她越是思念劉軍和團團。
不過她硬是忍住了,一直到現在,才跟嚴小雪打了這個電話。
嚴小滿不知道自己想聽的消息是什麼，萬一劉軍結婚了，她又該怎麼面對,可是聽着嚴小雪的呼吸聲,她下意識地問出自己的問題。
嚴小雪白皙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心底卻忍不住嘆息，好在劉軍也是個耐得住的，聽秦睿霖的意思也是沒想着要另找。
“團團好似都好全了，姐夫說等後年就能和正常的小孩一樣去上幼兒園了，你別擔心。”
嚴小滿單手握着話筒，下意識地咬着下嘴唇，“那......他呢？”
知道自己不該問的，可就是想知道對方好不好，有沒有、有沒有再婚。
如果說，這世上嚴小滿最後悔的事是什麼，那一定是和劉軍離婚，她那時太衝動了，離婚了好像斷絕了和劉軍的一切可能性。
張嬸知道她離過婚倒是沒說過她什麼，可是卻會有意無意地給她介紹人認識，每次看見不同人的面孔，嚴小滿心裏想的都是同一個。
“姐夫也挺好的，聽說最近一次的任務表現不錯，有機會升職呢！娘那邊我沒去過，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我怕過去了又惹出麻煩事兒來。”
嚴小雪盡量講一些輕鬆的話題。
“那他有沒有......”
嚴小滿想問劉軍有沒有問過她，有沒有想再找一個，可是想想兩人現在的狀態，她現在才是最沒有資格問的。
“姐夫也有提到你呢！讓你在南邊多注意身體，遇上事情別怕，記得找張叔一家幫忙......”
嚴小雪輕撫肚子，只覺得自己懷孕以後整個人都變得柔軟許多。
“那就好，那就好......”嚴小滿的眼淚噼里啪啦往下掉，心裏滿滿的酸澀，只有真的出門以後才知道，外面遠沒有家裏好，夜裏她一個人躺在床上，心卻被鋪天蓋地的後悔佔滿了。
可嚴小滿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一點沒有給妹妹訴苦的意思，她也開始會為了別人想，怕嚴小雪擔心，怕劉軍知道了擔心。
“小雪、你也要多注意，我、我今年估計還是不能回去了，等到你孩子出生的時候，我會給你們寄禮物的。”
她的聲音輕快，邊上張英男看了卻想嘆氣。
原以為真是個嬌氣的人，實際卻格外能吃苦，也格外脆弱。
嚴小滿握着電話，無聲落淚，直到她真的一個人的時候，經歷得多了，看得多了，才知道原來的平淡來之不易。
“好，姐、照顧好自己，這邊不用擔心，我會幫你多注意的。”
嚴小雪細細叮囑，沒有親眼見過，她不知道嚴小滿會是什麼樣子，只希望她真的能和她話里說的一樣好吧，等她真的悔過了，成長了，劉軍不介意了，他們說不定還能再續前緣。
看店的是婦女主任張翠萍的女兒，叫劉靜，今年十六歲了，小姑娘是個會來事的，特意等到嚴小雪掛了電話，才和她搭話。
“嫂子，來電的是不是你姐姐啊？”小姑娘圓圓的眼睛裏全是好奇，劉靜和張翠萍長得不像，張翠萍給人的感覺是跟強勢的，可是劉靜卻溫婉多了。
小姑娘長得也討喜，雖然不是頂頂出眾，可是眉眼間有些秀氣，還算耐看。
嚴小雪倒是沒有不耐煩，她微微一笑，點點頭。
“那，你家今年是真要建新房子嗎？”
見嚴小雪願意搭理自家，劉靜打蛇隨棍上，最近村裡人都說秦家要找人建房子了，給的工錢挺多的，一天有一塊錢呢！
張翠萍早就想讓兒子跟着去幫忙，可是因着王梅花的事，到底不敢找上門，尤其她怕招來錢婆子的謾罵。
劉靜本身就是個小姑娘，經歷的事兒少，沒什麼心眼，正好遇見嚴小雪了，就立馬問出了口。
建房子的事兒大家都知道了，嚴小雪很乾脆地點了頭，“你家要是有人要來的話，可以去問問石頭，他管着這事兒呢！石頭選人有標準的，不是誰來都行，而且咱們家不包午飯！”
本來建房子這事兒找村裡人幫忙是應該包午飯的，可是錢婆子明顯不想攬事，還想拿捏着威脅兒子們，不許他們搬出去，哪知道秦睿霖直接拍板，一人一天一塊錢，不包午飯算了。
反正都在一個村裡，回家吃飯便宜的很，想幫人的人，仍然不在少數，直把錢婆子氣了個倒仰，每天都在家裏破口大罵。
可惜三個兒子出門拉材料的拉材料，忙生意的忙生意，壓根就不聽的她的，三個兒媳婦各自關緊了房門過日子，一時之間錢婆子倒是無可奈何。
劉靜見嚴小雪白生生的臉上，笑意盈盈，一雙美目波光流轉，不由傻乎乎道，
“嫂子，你長得真好看啊！要是你是我嫂子就好了。”
小姑娘說話完全不過心，可是有人聽了卻往心裏去了，秦睿霖黑沉着臉，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這一幕，心裏下定決心，回頭劉森找上門要過來幫忙，他肯定會頭一個拒絕的。
堅決不讓小雪有機會認識她哥哥！
哼，就是這麼小氣！
嚴小雪一回頭，才看見站在一邊的秦睿霖，她頓時笑開，“怎麼過來了？”
如果說剛剛的嚴小雪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的話，那她現在就是花朵完全綻放的樣子，艷光四射，周圍路過的人，都忍不住把目光投注到她身上。
秦睿霖有意無意地遮擋住別人的視線，心裏微微有些不悅，面上卻絲毫不露。
“我不放心，過來瞧瞧。”
說著他幾步走近，單手握住嚴小雪的，試探她手心的溫度。
劉靜雙手撐住臉頰，為剛剛相讓嚴小雪做她嫂子的想法而感到抱歉，明明這倆個人，才是天生應該在一起一般，看了就讓人心情變得很好。
秦睿霖面無表情地看了劉靜一眼，“多少錢？”
劉靜被這人的氣勢唬了一跳，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般，後退幾步，等看清了電話上顯示的時間，才結結巴巴道，“一、一毛、”
秦睿霖從懷裏掏出一毛錢，放到玻璃柜上，才攬着嚴小雪離開。
外頭的地上雪已經化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些水跡，可秦睿霖卻像是怕被她摔跤一般，把嚴小雪的手握得緊緊的。
看着兩人扶着慢慢走遠，劉靜眼睛裏的星星都快溢出來了，她想，要是以後她丈夫也能對她這麼好就好了。
從裏屋走出來的張翠萍給她了一個爆栗，“好了，發夠呆沒有？你哥的事情問清楚了嗎？”
劉靜捂着腦袋，往後縮了縮，才和張翠萍細細地說從嚴小雪那兒聽來的話，可是她不知道，剛剛她無形中一句話，已經完全剝奪了，她哥去做工的可能性。
***
就在秦睿霖積極籌備房子的時候，秦建北從學校拎着一個文件袋找了上門，這還是嚴小雪自從那天不歡而散之後，頭一次看見秦建北。
他看起來更瘦了些，人卻更精神了，穿的人模狗樣，要不是他喊了嚴小雪一聲嫂子，嚴小雪很可能壓根就認不出他來。
由於暫時還沒搬出去，秦睿霖他們仍舊和錢婆子住在一個院子裏，聽見秦建北的聲音，錢婆子無疑是最激動的那個。
她急匆匆地從屋裏跑出來，連鞋也跑掉一隻，頭髮亂糟糟地，出神地盯着秦建北。
錢婆子這段時間蒼老了很多，原本臉上的皺紋，變得更深了些，整張臉看着一點精氣神都沒有，明明才五十不到的人，看起來卻像是六十來歲。
很顯然，秦建北給了她很大的打擊。
錢婆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秦建北，“建北，你是不是回來找娘的？是不是不去那吳家了，啊？”
錢婆子說著，眼眶瞬間變得通紅。
秦建北有些不自在地別開臉，低沉着聲音喊了聲娘，他心裏有些後悔了，可是話已經說出去，也答應吳家那邊了，他怕再反悔更被人看不起。
索性不再提這個問題，只問嚴小雪，“我哥出去了嗎？這是我們老師要我交給你們的文件，也不知道說的什麼。”
一路上秦建北都抓肝撓肺地想知道，愣是不敢打開，上頭拿膠水封住了，有沒有開過，到了當事人手裏一目了然。
他怕他這邊剛開了，那邊秦睿霖就能把事捅道他老師跟前。
錢婆子心裏不高興，不敢說小兒子什麼，就拿秦睿霖撒氣，“能有什麼？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好事！”
嚴小雪充耳不聞，單手接過來打開，裏頭只有一張紙，上面赫然寫着“通知”兩個字。
秦建北也湊過來看，並一邊念出聲來，“對於秦睿霖同學、嚴小雪同學申請的入學一事，學校予以通過，只要參加開學考試，達到及格以後，就能正式入學......”
秦建北和錢婆子兩個，立刻轉頭，滿臉不可思議地看着嚴小雪，和她高高鼓起的肚子。
所以，老三、三哥兩口子，還打算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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