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嚴小滿坐在嚴家為著她睡覺,臨時在柴火房裏支出來的木板床上,心如死灰。
她從接到離婚證開始,就一直哭,現在臉上哪怕沒有眼淚,可哭多了腦子疼的厲害。
她真是不明白,事情怎麼就發展到了這個地步？
劉軍以前不是說會一輩子對她好的么？這才幾年啊,連婚都離了！
想到這裏嚴小滿覺得委屈極了，她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得厲害，拿離婚說事兒要求劉軍滿足她的條件,這事兒她以前沒少干過，可是劉軍過去沒說什麼，現在怎麼又較真了？
張愛梅進來看了一眼,發現大女兒還死氣沉沉地躺在床上,心裏氣不打一處來，“還哭！婚都離了,哭有什麼用？”
“你說說,你能幹什麼？讓你去要點糧食,糧食沒要回來,女婿都弄丟了！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你怎麼就不學學小雪啊？但凡你有小雪一分能耐,會變成今天這樣不？”
嚴小滿原本還期待張愛梅過來安慰她,哪知道她進門二話不說，先把她罵一通，往日裏她總是什麼都順着張愛梅,要錢給錢、要糧給糧。
嚴小雪做什麼了？她對娘家的幫助能有她大嗎？為什麼現在娘心裏還是嚴小雪比她厲害？
嚴小滿暗自咬牙,語氣裏帶出不耐，“可是當初難道不是娘讓我去拿離婚要挾劉軍的嗎？現在人家不要我了，我可怎麼吧辦？”
嚴小滿說完又嚶嚶嚶的哭，她聲音細細的，又有些尖銳，張愛梅最近沒少聽，心裏膩味死了。
再聽女兒話里話外怪她的意思，臉色立馬“呱唧”掉了下來，
“我是讓你假離婚，你自己真離婚了能怪誰？團團總是你自己生的吧？一個當娘的，還哄不住個丫頭片子，你還有理了！”
張愛梅一直對自己調教子女的能力引以為豪，底下的孩子們除了一個最近突發叛逆的嚴小雪，哪個對她不是服服帖帖的？
大女兒怎麼沒學到她一分精髓？！
說到團團，嚴小滿心裏不是不氣，只當生了個白眼狼吧！可是她最初也是為著娘家的事兒，才沒顧好孩子，才讓劉軍對她產生不滿，要說罪魁禍首，還是娘家！
怎麼她為娘家做了這麼多事兒，娘卻能當做什麼也沒發生，就是到了這副田地，除了數落她卻不幫她呢？
往日裏娘常說她是她的乖女兒，難道都是說假的嗎？
嚴小滿意識到對娘家一味服軟是沒用的，她必須得自己硬氣起來，讓娘家出面，幫她回劉家去！
嚴小滿紅着眼眶死死盯着張愛梅，語氣前所未有的強勢，
“娘，我不管，反正我是為了娘家才這樣的，你要是不幫我回劉家，我就......我就不活了......”
嚴小滿一輩子沒威脅過人，想來想去不知道怎麼說比較好，只能拿自己威脅張愛梅。
可是她哪裏知道，張愛梅對她不過跟養只貓狗似的，有用了就抱抱、沒用了就拋開，哪裏會在乎她的死活。
果然，張愛梅根本就不吃這套，她冷笑一聲，“行啊，你想死記得死遠點，別髒了嚴家地！”
她說完看也不看嚴小滿，“砰”地一下摔了門就出去了。
嚴小滿盯着那扇搖搖晃晃的木門看了許久，最終又“哇”地一聲哭倒在床上。
***
秋天轉瞬即逝，等到嚴小雪的肚子微微有點起伏的時候，已經入冬了，而秦睿霖的聲音也小有規模，同個生產隊的人，就沒有不眼紅羨慕的。
嚴小雪懷孕以後倒是沒多大反應，只是睡覺的時候多了，但是胃口出奇的好。
秦睿霖每天到了飯點都會張羅一桌好吃的，看嚴小雪滿足地眯起眼睛，他一整天都會心情很好。
村子裏的人其實不太理解他這種狀態，畢竟他現在可比往常忙碌很多，後山上一堆攤子才走上正軌不說，每天還要急匆匆地回家伺候孕婦。
在村裡人開來，男人家忙外面的事也就是的，鮮少有人會下廚做飯，每天分出一點時間伺候媳婦。
可秦睿霖卻樂在其中，他說白了要求的其實很少，不過一屋兩人、三餐四季。
也許是因為年少的時候，秦睿霖過於渴望關愛，嚴小雪的出現好像一盞明燈，照亮了他的生命，因此但凡嚴小雪對他露出一點喜歡的神色，他就能樂呵一天。
嚴小雪也不是個冷漠無情的人，她看似冷淡其實比很多人重感情的多，別人對她好，她恨不得回報千倍萬倍，何況秦睿霖這麼日復一日的體貼。
一天兩天或許還會懷疑是做戲，可日久天長，就是再冷心冷肺也該焐熱了。
不過嚴小雪是個有些彆扭的人，就是關心也不會擺到明面上。
秦睿霖在意她的身體，嚴小雪自然也在意他的。
顧老爺子三人走後，嚴小雪煉製的強身健體的丹藥，在縣裏比較上層的人中間，有了點小名氣。
許多經歷過那十年，身上有了隱疾的，都明裡暗裏地找過她，就為了中金求丹藥。
不過嚴小雪懷孕以後，秦睿霖並不知道做這個會不會累到她，大部分都是拒絕的，時間久了竟然隱隱有一丹難求的架勢。
尤其是到了冬天，求葯的人越發多了，可他們拿着錢上門，連嚴小雪的面都見不到。
眼看天越來越冷，那風刮在臉上如同刀子一般，疼的緊。可秦睿霖還是時常要上山，每天風裏來雨里去。
嚴小雪悄沒聲地煉了一抽屜的丹藥，直到瓶瓶罐罐把小角落都塞滿，那些一粒難求的葯，都給她拿來給秦睿霖當糖豆吃，就連出門也經常給他揣一瓶。
“小雪，你吃過早飯別洗碗了，天冷了凍手的很，等我回來洗吧！眼看着天就要下雪，我還是要去山上看看，把籬笆紮緊，免得有人來偷雞！”
從秦睿霖光明正大運過一次雞以後，村裡人現在都知道，秦家三小子在山上養了雞、還種了果樹，上次有多少收入他們並不知道，但是但凡去過鎮上、稍微了解點市價的，就知道肯定賺的不少。
不少人開始模仿秦睿霖養雞，可是一來他們沒那麼大的地方，二來他們找不到買家。要送去鎮上自己賣，又沒個膽子，終究不了了之。
可看着秦家三房的日子越過越好，眼紅的人也越來越多，村裏有些二流子，專門趁着天黑去山上摸只雞吃，秦睿霖不止一次發現雞少了，他這才時不時地上山檢查一番。
“要我說，你別讓大哥、二哥去守着了，山上多冷啊，晚上要是睡著了，該被偷還是被偷，還不如養幾隻狗呢！得那種有凶性的大狼狗！”
嚴小雪原本在看書，她起身推開窗子向外看了看，確實天色不好，也許秦石頭還沒到山頂，雪沫子就要降下來了。
就算平日裏給秦石頭吃了不少強身健體的葯，嚴小雪還是擔心他給困在山上。
她摸摸肚子，嗔怪一聲，“你可別回來晚了，餓着我肚裏這個！”
其實她哪裏會餓到，秦睿霖能掙錢，她自己買葯也掙了不少，家裏日子好過了，自此知道她懷孕，秦睿霖就準備不少吃的放在家裏，各種糕點、麵包、她這裏總是不缺，真要餓了隨便拿點墊墊肚子就是。
嚴小雪心裏不放心，想提點幾句，說出來的話總是莫名其妙就拐了彎。
秦睿霖知道這是獨屬於嚴小雪的彆扭關心，英俊眉眼頓時柔軟下來，“放心肯定不餓着你和孩子！”
他說完在嚴小雪額頭上印下一吻，頭也不回的離開，秦睿霖怕自己再不走，等真的落雪了連門都出不了，乾脆果斷點，早去早回。
嚴小雪原本該起床吃早飯了，可秦睿霖走了她又不餓了，她半坐起來，想看書又看不進去，最後只盯着門邊的煤球爐出神。
嚴小雪原本清冷的眉眼變得柔軟了許多，人還是那個人，仍舊漂亮地不似凡人，可身上冷氣的氣質去了大半，變得更鮮活了一些。
她最近由於秦睿霖不遺餘力的投喂，人也跟着微微圓潤，可嚴小滿卻覺得她比以前更好說話了。
本來因為之前嚴小雪說別再來找她，匆匆忙忙跑來的嚴小滿還有些忐忑，可看見嚴小雪現在這樣，她忽然就覺得這次來對了。
“小雪，我可以進來嗎？”
嚴小滿來秦家的時候，正逢秦睿霖出門，大門沒關嚴實，她趁着周圍沒人注意，“刺溜”一聲，溜了進來。
眼下她正站在門邊上，怯生生地看着嚴小雪。
嚴小雪抬頭看着她變得瘦削的臉頰，心裏知道她這又是求助來了，她語氣淡淡，“進來吧！”
嚴小滿眼睛一紅，本來要哭的，最終還是忍住了，她在娘家的日子不好過，要是惹了嚴小雪厭煩，不肯幫她怎麼辦？
哪怕是冬天了，嚴小滿只不過穿了一件短了半截的小棉襖，根本就不保暖，她畏畏縮縮地走進來，到了裏面才發現裏頭真暖和啊，和外頭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嚴小雪坐的地方是一把木頭做的搖椅，她穿着一件粉色的夾襖，半躺在搖椅上，手邊上放着一本書。
明明滅滅的火光，把她的臉照的瑩瑩發亮，嚴小滿走近了才覺得嚴小雪不僅整個人的氣質柔和下來，好像又變得漂亮了許多，她的眉眼舒展着，一看就是被丈夫捧着手心、悉心呵護的樣子。
嚴小滿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夾襖，這本來不是她的衣服，可嫂子把她新棉衣拿去了，只給了她這件舊的，這衣服半長不長地掛在身上，她有些局促地往下拉了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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