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不是夢
清晨的陽光難以照射進逼仄的房間，但房間也因為太陽的升起而驅逐了黑暗，漸漸亮堂了起來。
顧孟早早就醒了，他下意識翻身起來，視線落在逼仄的、蒼青黯淡的房間內，落在熟睡的小亞倫身上。
原本不是夢……
顧孟深深嘆了口氣，閉眼重新躺了回去。
父母、朋友、喜歡的女孩……鮮衣怒馬的少年，快意安穩的生活……記憶如照片，一幀幀在顧孟腦海中閃過，音容笑貌如在眼前。
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去……不知道父母發現失蹤之後該有多傷心……還好我還有一個弟弟，可以替我為二老盡孝……
種種念頭在顧孟腦海中翻騰，良久，他才從這種茫然、複雜情緒恢復過來。
先去盥洗室洗臉、刷牙，解決了個人衛生問題。
然後折回房間把昨晚剩下的蔬菜湯重新熱了一下，他把黑麥麵包浸泡其中，好讓黑麵包盡量鬆軟一點，吃起來省些力氣。
這期間當然免不了照料剛醒來便大哭大鬧的小亞倫，伺候好小傢伙兒的拉與撒，弄得灰頭土臉，他又餵了小亞倫一點點蔬菜湯，陪着小傢伙逗弄了一會，才肯消停下來。
“奶爸”顧孟喘了口氣，終於有時間整理自己的裝束。穿戴好正裝，他站在立櫃的長鏡前，認真打量自己——
他一雙漆黑明亮的眸子，滿頭烏黑髮亮的頭髮，即使生活拮据導致面色不好也難掩這個年紀的青春氣息。
他個頭中等，長年學涯生活賦予了濃郁的書卷氣息。
他戴着半高禮帽，頸部沒有任何裝飾，上身黑色正裝，裏面是同色馬甲，亞麻襯衫，下身是一條棕色長褲，搭配着一雙不大匹配的無跟鞋，但也顯著文質彬彬。
就象是在看一張不夠走心的維多利亞時代的照片……顧孟咧嘴無聲笑了笑。
他照着鏡子正正禮帽，撫平了衣服上的明顯褶皺，令自己看起來盡量精神爽利一些。
顧孟的動作忽然一頓，想起了某件事情。他轉身折回木桌處，從木桌靠床的那個抽屜中翻尋出一張折了好幾層的報紙，打開外層的報紙，裏面依然是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報紙。將裏面的報紙一層層打開，最後露出隱藏裏面的一枚枚錢幣。
他捧着報紙將錢幣嘩嘩啦啦倒在桌上，錢幣堆成了一小堆，絕大多數的橙黃金屬顏色的銅幣中夾雜着幾枚銀白色澤的銀幣。
顧孟仔細數了數，銀幣只有三枚，而銅幣足有二十七枚——這就是布蘭多他所有的家產了。
他想了想，從這小堆的錢幣中排出一枚銀幣和七枚銅幣，放入正裝的口袋中，然後把其餘的全部放回了報紙中，層層折回原狀，又重新塞進了抽屜。
拍了拍口袋，感受到錢幣撞擊的悅耳的嘩啦聲，顧孟滿意的點點頭，將房門反鎖，抱着小亞倫離開。
將小亞倫拜託給威廉太太。在威廉太太的寬慰聲中，顧孟折出了廉租公寓，離開了朗姆街區，壓着半高禮帽揣着錢幣擠過了十字街頭，站在恩斯特街區的街頭靜靜等着魔法列車的到來。
他的運氣不錯，剛站了不一會兒，修長的、灰白色魔法列車就從街道盡頭出現，一路疾馳過來。
在顧孟的示意下，魔法列車在靠近他的位置緩緩停下。車廂被打開，露出裏面整齊乾淨的裝飾，露出裏面影影綽綽的乘客。
顧孟正正衣冠，捏了捏口袋中錢幣，登了上去。
“先生，請出示您的身份信息。”剛進入車廂，門口處站立有一位年輕的姑娘，她着一頂灰白色蕾絲低檐紗帽，灰黑色短外套，顯得溫婉而幹練。
顧孟點點頭，將放在正裝內兜的身份證明拿了出來，遞給年輕姑娘——這是一本上蓋有費恩市東三區治安署印章的硬質小本，上面記錄了布蘭多的身份信息，記錄了布蘭多的面貌特徵。這是為了應對愈來愈頻繁的異端襲擊，為了避免陌生人輕易混入城市，近些年費恩王國聯合黑夜女神教會、光輝之主教會一併推行的措施，普適於城市居民。
“您去哪裏？先生。”
“紫薔薇區。”
“七枚銅幣。”年輕姑娘檢查完了身份證明，一面還給布蘭多，一面道。
顧孟將早就準備好的七枚銅幣拿了出來，遞到年輕姑娘手中。年輕姑娘數了一遍，微微一笑，讓出來位置。
顧孟抬眼掃視一圈車廂，車廂里坐了一半的位置，這些乘客男士居多，他們大多雙排扣長禮服，高禮帽，挺直了背，手中捏着報紙。
顧孟與年輕姑娘的交流吸引到了他們的注意力，幾人目光落在了顧孟的身上。顧孟的裝束令他們眉頭一皺，微微困惑，但都沒有說話。
布蘭多注意到了周圍目光，明白他們目光中的意味——魔法列車價格高昂，莫說貧民，就是尋常平民也不捨得乘坐。
他面色不變，按了按半高禮帽，找了個空座坐了下去。
魔法列車重新啟程。
由恩斯特街區到紫薔薇街區需要一段時間，顧孟正好藉著這段時間整理了一下思路。
先前往學校的後勤部支取這四周的薪水，順便詢問因蒂斯先生的住處。
然後去拜訪因蒂斯先生，把他發現被異端信徒窺探和相關猜測、計劃告訴因蒂斯先生，尋求因蒂斯先生的幫助。
另外如果因蒂斯先生知道並願意告知成為超凡者的辦法或者途徑，就往這方面努力；
如果因蒂斯先生不知道或不願透露，就前往他先前打工的酒吧詢問酒吧老闆。
後者是他今天早上才想到的方法。布蘭多的父親在他剛上大學不久因為一次魔法時間牽連而去世，只留下一份寥寥無幾的遺產。可是那些遺產連養活布蘭多都難，更別提支付費恩大學昂貴的學費。所以布蘭多一面上學，一面在費恩市找了一家酒吧做兼職，領一份微薄的薪水，勉強供養他大學畢業。
酒吧向來是魚龍混雜之地，各類角色出沒。別看那家酒吧老闆整天笑臉迎人，一副和善的樣子，但一位老好人怎麼可能成為費恩市內最有名的酒吧老闆？
至少在布蘭多打工的這幾年間，他已經見識到不下兩位數的酒鬼在酒吧內惹事被請了出去，從此再也不見這些人的蹤影。
以前布蘭多就懷疑酒吧老闆背景深厚，現在顧孟想想，覺得酒吧老闆十有八九知道關於超凡者的消息，如果實在沒有辦法，不妨一試。
但酒吧老闆即使知道，無親無故，顧孟想要得到途徑，想要成為超凡者，勢必要付出很大的代價，甚至還有不小可能被欺騙。但如果真走到這一步，他肯定顧不了那麼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當然，如果能不走這一條路，顧孟肯定不會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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