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見聞
顧孟緩緩睜開眼睛。
感受散落在體內各處的血色能量，如同暗斑依附在血脈中，輕易間難以根除，顧孟不由苦笑一聲。
這下又要恢復一段時間了……
不過能殺死三階異端祭司已是不易，傷勢無可避免，這樣的結果還能接受。
顧孟抬頭四望，目光先在黑袍殘破，倒在血泊中的異端祭司屍體上停留片刻，然後看向盤膝閉目、坐在不遠處石頭上的少女騎士。
隨着她身周無色火焰靜靜跳躍，黯淡的血色能量被逼出體內，灼燒成淡淡黑煙，隨風飄散。
她披有一件整潔的暗紅色長袍掩住略微殘破的騎士服，臉色因為血脈力量的消耗而略顯蒼白，但面貌淡然，呼吸平穩，似乎此次戰鬥傷勢並不嚴重。
“韋恩隊長說得果然不錯，維多利亞家族的龍族血脈向來以難以覺醒、厚積薄發著稱。
“這才一個月，上次見面還沒達到騎士侍從巔峰的小姑娘，現在竟然已是一階騎士了，而且看樣子肯定不是初入一階，中等或後期都有可能……
“這晉陞速度，即使我開了掛才勉強跟上……”
顧孟正若有所思，少女騎士眉毛微微顫動，緩緩睜開雙眸，深紅澄澈有如寶石的瞳孔看了過來。
“你好。我是守夜人的成員，一階暗法師，布蘭多·羅納德。”第二次見面，顧孟微笑着自我介紹道。
至於暴露身份，以維多利亞家族的能量，想要調查他的身份輕而易舉，遮掩沒有任何作用。
“你好。”少女騎士遲疑了片刻，清清冷冷道，“一階龍炎騎士，索菲婭·維多利亞。”
‘龍炎’騎士，索菲婭·維多利亞……
小姑娘很誠實啊，沒有一點遮掩的意思。也是，以她的戰鬥方式來看，直來直去似乎也不奇怪……
顧孟心裏笑笑，微微頷首，不再攀談。
他閉目休息了一會，勉力站起來，向索菲婭告別，準備離開這裏。
血焰祭壇被摧毀，韋恩隊長那邊的戰鬥似乎在他剛才冥想療傷的時候已經落下了帷幕。
他迫切想要回到荊棘鳥街區的三號公寓，了解此次戰鬥的具體情況。
“等一下。”索菲婭叫住了她，窸窸窣窣從黑袍下取過一管藥劑，揚手拋給了顧孟，簡單介紹道，
“‘緋炎’，治療傷勢。”
顧孟下意識抓住，透明玻璃管內有緋紅色液體輕輕泛着漣漪，入手有微熱之感。
“謝謝。”
顧孟只沉默了一會，便把藥劑管放入黑色風衣內同色馬甲的胸前口袋中，微微俯身道謝之後，邁開步伐，離開這裏。
黑色風衣經歷了方才戰鬥破破爛爛，下擺處的兩個口袋都有不同層次的殘破，無法裝下任何物品。
顧孟剛剛離開，索菲婭身邊空氣一陣波動，有陰影出現，下一刻，一人從陰影跳躍出來。
這人穿一件古典的刻有繁複而密集的魔法銘文的黑色高頂魔法長袍，着一頂同色高頂禮帽，出現在索菲婭身邊。他面貌老邁卻一絲不苟，微微躬身，恭聲道，“殿下。”
索菲婭似乎早就習慣了老者的存在，沒有理會老者，自顧自發了會呆，目光往顧孟離開的方向瞥了下。
即使目光不再索菲婭身上，老者感知到索菲婭的動作，微笑着道，“羅納德先生僅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成長為一階後期的暗法師，而且血脈強橫，劍術出奇，奧恩王國又出現了一位不可多得的天才。”
他頓了頓，道，“殿下，此人的經歷似乎有不少疑點，要不要？”
顧孟當初曾和這位維多利亞家族最尊貴的殿下比肩作戰，家族內當然擺有守夜人內部對他調查資料。老者很久以前就跟隨在索菲婭左右，自然輕易認出顧孟的身份。
索菲婭輕輕搖頭，她站起身來，血脈氣息迸發，震散了沾附在長袍上的塵埃。
被拒絕的老者臉上現出幾分遲疑，他輕聲道：“殿下，他既然隸屬守夜人，是亞伯拉罕家那位殿下的手下，應該早就知道您的身份……”
低頭整理衣服的索菲婭微微皺眉，側頭看了老者一眼。老者頓時明白自己說錯了話，噤如寒蟬，閉口不語。
“把戰利品送給羅納德。”索菲婭指指無人理會的邪神祭司的屍體，平淡的道，“然後告訴三爺爺，我要去曼徹斯特莊園住一段時間。”
“殿下，你又有感悟了？”老者聞言臉上頓時湧出喜色。曼徹斯特莊園是維多利亞家族最為隱蔽之地，即使是家族嫡系成員未經允許也不可進入。
索菲婭殿下要進入曼徹斯特莊園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對於自身“龍炎”血脈又有了新的感悟，需要前往莊園，感悟龍脈！
真不愧是‘龍炎’血脈啊……老者連忙俯身恭聲道，“是。”
……
此時黑夜消散而去，西邊蒼青色天邊泛起魚肚白來，天上還掛着幾顆星辰，雲色在灰白裏帶着些藍。
天色漸亮，南城區的面貌再無遮掩，顯露在面前。
空氣里飄蕩有零落各街道屍體的散發的血腥氣味，有橫流污水的惡臭氣味，有濃烈的雜物灼燒的焦糊味道，半空中還遊盪着幾處白煙。
到處是殘垣斷壁，激烈戰鬥中摧毀的，火勢蔓延燒灼的，出現在視野可及的任意地方。火已經停止延燒，可燒盡了的房屋廢墟堆上，還靜靜冒了幾縷白煙，微風一吹，細小的火焰便從焦黑的木頭縫隙里吐了出來。
這時街道巷子裏，零星有了人的蹤影。有人吱呀一聲打開殘存的房門，把目光望向周遭；有人出現在一片廢墟前，看着眼前的土堆。這些人臉色木木的，沒什麼多餘的表情，或坐或立，也沒有多餘的動作。
在這種難言的破碎的靜寂里，顧孟腳步沉重，一步步穿梭過一條條街道。
離開南城區，這種恍如人間末世的場景在很短的距離便有了變化。
除了毗鄰南城區的幾棟不幸的房屋被推倒，被蔓延的火焰波及。對於不屬於南城區的市民而言，夜間遠處的吵鬧和火災與吟遊詩人口中的天災人禍無異，僅在聽聞的時候感同身受般升起憐憫與恐懼，但當知道無法波及到自己之後，便一如常日，早早起來，為一日的生計忙碌了。
這場動蕩了整個南城區的災禍，對於他們而言，甚至不如前幾日夜間的全城大亂。
儘管逃離出來，流落在西城區的貧民引起一些路人的注目和議論，但帶有腌制鯡魚的腥臭、鹽漬豬肉的肥膩的叫賣聲已零星在街頭響起，喚醒了街區的生活。
並且，這以售賣黑麵包、薑餅、三明治等食品的攤販和流動商販的叫賣聲引領起來的熱鬧，隨着距離南城區漸遠而愈發喧嚷，帶動了街區一如尋常的熙熙攘攘。
城外村鎮的農民用手推車帶來廉價的蔬菜、長相醜陋的水果；工人捏着癟癟的錢袋在攤販前猶豫不決；面黃肌瘦的孩童手裏抓着啃了一半的黑麵包或馬鈴薯，望着攤販上的食物流口水……
噹噹當……
徒步跨過了幾個街區，便在街頭遇到了首班魔法列車銀白色修長的魔法列車從街頭出現，在笛聲中緩緩停在身邊。
顧孟出示了身份證明，交納了乘坐費用，和旁邊穿雙排長扣禮服、着高頂禮帽，衣衫整齊面色從容的紳士們有序登上了魔法列車，一路抵達到荊棘鳥街區。
咚咚咚！
顧孟扣響荊棘鳥街區三號公寓的房門。
“女神在上！布蘭多先生，你終於回來了！”
科萊德先生一開門，正看到衣衫破爛的顧孟神色恍惚站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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