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威廉太太
告別了因蒂斯教授，顧孟按照記憶里的方向，步行穿越了一個個街區，花費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才回到了“家”所在的地方——位於費恩市東南方向的朗姆街區。
並非是顧孟因為先前列車被襲擊有了心理陰影，不想再次乘坐魔法列車，而是他實在是口袋羞澀，無力再次支付乘坐魔法列車的費用。
魔法列車作為投入使用未超過五年的新式交通工具，以其便利、快捷、舒適而備受市民階段青睞，但其依靠魔法水晶作為動能的先天條件，也就註定了價格並不“親民”。
從費恩大學所在的紫藤蘭街區至朗姆街區不過跨越了三四個街區的距離，魔法列車的車費便高達七枚銅幣。結合記憶裡布蘭多豐富的生活經驗，顧孟很快弄明白了一枚銅幣的價值——等價於大吃貨帝國兩三張主題色橄欖綠，正面為我國開朝太祖，背面是杭州西湖三潭映月的紙幣。
好貴……顧孟捏了捏褲兜中僅剩的五枚銅幣，忍不住暗暗咂舌。如果不是因為昨晚心思不定難以入眠以至於醒得太晚，今早布蘭多也不會奢侈到乘坐魔法列車去學校。
路過朗姆街區與恩斯特街區交界的十字街頭，那裏是距離布蘭多家最近的市場——準確來說，是賣熟食、賣蔬菜、賣水果的流動商販們匯聚之地，兼有幾家廉價麵包店。
甫一靠近，腌制鯡魚的腥味，豬膀胱、豬腸、豬胃等做成的腸衣的腐臭，夾雜着肆流污水氣息的濕潤的風傳至街道的任何一個角落，令人作嘔。
好臭！
布蘭多的多年生活習慣抑住了顧孟的嘔吐慾望，但他還是感覺到惡臭有如實質，從鼻道，從毛孔，滲入他的身體，引起胃部一陣陣強烈的不適。
街區人來人往，大都埋了頭，掩住寫滿了憂心忡忡的菜色飢黃臉龐，行色匆匆，時至黃昏，他們依舊需要今晚的晚餐奔波。
幾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孩童蹲坐在堆積的垃圾、橫流的污水旁，對於身邊散發著腐爛的惡臭恍如無聞，目光獃滯而隱含希冀，盯着不遠處攤案上被蒼蠅、蚊蟲不厭其煩騷擾的煎魚、熏肉……
這就是費恩市低收入階層的生活環境，這也是布蘭多的生活環境。
顧孟深深皺着眉頭，一手抱着筆記，一手揣入兜中捏着只手可數的銅幣，壓低了禮帽，低頭側身從衣衫骯髒、襤褸的人群穿梭。
那不是他能關心的事情。他需要關心的是，這五枚銅幣可是他今晚甚至明早的餐費，如果被慣偷順手撈走，可就要餓肚子了！
花了兩枚銅幣從史密斯婆婆的麵包店裏購買了兩根長長的黑麵包，這種粗糙的、干黑的、滿布面糠的黑麵包堅硬如木棒，以至於顧孟拿在手中立刻有了一種手持武器的安全感。
剩下三枚銅幣只夠購買一些蕪菁、萵苣，然後回去燉成蔬菜湯…
顧孟感慨着布蘭多的生活艱辛，目光隱晦的瞄了瞄旁邊街攤上販賣的香煎魚，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好香……
再忍一忍，等明天領到了薪水就能改善生活了！顧孟在心中如是安慰自己。
大學助教的薪水相當優渥，尤其是作為因蒂斯先生這樣資深教授的助教。如果布蘭多沒有記錯的話，作為因蒂斯先生的助教，實習期間的周薪足足有兩枚金幣又六枚銀幣之多！這幾乎相當於一個技術工人辛苦工作兩周的薪水！如果轉正之後，會視工作崗位不同周薪略有不同，但都會在四金幣上下浮動！
在顧孟所在的奧恩王國乃至周邊許多王國的貨幣體系中，金幣牢牢佔據金字塔頂尖，處於流通貨幣中的第一層。居於它之下是銀幣，再之後才輪到銅幣。三者間兌換比例通常為二十，但不排除時局動蕩之時，銅幣的價值會稍有削減，三枚銅幣才能購買到兩根黑麥麵包。不過金幣、銀幣作為硬通貨，作為一些魔法儀式的必需品，價值一向穩定。
四周的薪水就是九枚金幣又四枚銀幣，除去購買正裝的花費，還能剩下足夠的錢來改善自己的生活！
顧孟心思翻湧，對未來生活的期待壓制住了眼下對香煎魚的渴望。他又連逛了四五個蔬菜攤位，才用三枚銅幣購買到了足量的尚算新鮮的蕪菁、萵苣。
咕嚕……感受到腸胃因饑渴而蠕動，顧孟用半高禮帽盛放了蔬菜與黑麵包，不由自主加快了步伐，回到了朗姆街區。
布蘭多居住在朗姆街區一棟聯排廉租公寓樓中，雖然它狹隘、逼仄，陽光難以照進而導致住房晦暗、潮濕，但勝在價格低廉，且房東威廉太太心地善良又為公寓樓每層都改裝了一間簡陋的公共浴室，因此算是附近貧民優先考慮的租房。
“小布蘭多回來了！”
顧孟剛折入街巷，落日的餘暉被聯排廉租公寓阻擋在外面，他便聽到嗓門很大的聲音從公寓樓里傳了過來。旋即咣當一聲，公寓門被打開，一位略顯肥胖的身影從公寓的陰影里立了起來。
威廉太太……顧孟心中立刻浮現起布蘭多對於這位房東太太的印象。
威廉太太的丈夫威廉先生是一位服務於市政議會的律師，周薪足有五金幣，兼有公寓的租金，生活優渥，屬於費恩市中產階級，因此威廉太太不用外出工作，只需要安心在家享受即可。
但閑不住的威廉太太一天要巡視好幾次公寓的各個樓層，她一旦發現哪位租客違背了她設定的《租房條約》，輒將那人拉到過道用她那足以響徹整個公寓的嗓門對其破口大罵。
但其實威廉太太人很好，從來不會趕走任何一個租客，也容忍生計艱難的租客拖欠租金……
顧孟默默想着。威廉太太肥胖卻矯健的快速走了過來，她一身淺色細紗布的衣服，在衣服的頸口和腕口處鑲着少許艷紅色蓬鬆透明的絲織薄紗邊。
衣服被最外圍的蕾絲邊圍裙罩住，顧孟還看到威廉太太懷中抱着一尚在襁褓中的嬰兒。
威廉太太除了那個在外邊給貴族做騎士侍從的兒子，什麼時候又有了一個嬰兒？顧孟心中困惑，他臉上已經掛上了笑容，“晚上好，威廉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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