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已經進入了金秋九月,不過地處中國東南的A市還沒有脫離酷暑的炙烤,與過去的八月比起來,溫度僅僅是下降了那麼幾不可察的一點點而已,世代生活在A市的人們已經習慣了不把八九月份的變化當成一回事,盛夏怎麼過,現在還是怎麼過。
不過今天的A市有些不尋常。往常人們上班的上班,乘涼的乘涼,各安其事,一絲不亂。但是,今天,不論是上班族,還是乘涼的一干大爺大媽們,都不同以往,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臉上皆是一番興奮八卦模樣。
究其原因,倒也不是什麼關乎國計民生的大事,不過是在全國都有名聲的富豪鄧家要辦喜事了而已。
說起這鄧家,A市每個居民都能興奮地拉着你,喋喋不休的說上一天,從祖爺爺那輩說起,一直說到現在鄧家的繼承人鄧逸書少爺。種種軼事,津津樂道啊。
也不怪A市的人對鄧家這麼推崇,實在是鄧家紮根A市已有一百多年了,從建國前鄧家就是A市有名的大地主、實業家,抗日那會也變賣家產支援抗日,建國之後,作為全國有名的紅色企業家,鄧家還是回到了祖祖輩輩生活的A市紮根下來,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如今這個全國知名的豪門世家。
鄧家紮根於A市,對A市的作用不言而喻。這麼些年來,A市經濟發展跟坐了火箭似的,鄧家的作用,A市人都明白着呢。因此,鄧家繼承人的婚禮,A市人才這麼關注,當然,八卦也是不容忽視的原因。
婚禮會在上午十點在A市最大的教堂舉行,在那之前,豪華的婚車會載着新婚夫婦繞城一周。為了這個難得一見的大場面,今天A市居民都有點心不在焉了。
郎華大酒店是A市最為豪華的一家五星級酒店,今天婚禮的酒宴就會在這家酒店中承辦。現在時間不過是七點,酒店中早早的就開始忙了起來了。
新娘休息室里,一干化妝師、造型師忙的不行,不停地在坐着的新娘臉上、頭上擺弄,力求創造出最好的效果。也不知忙了多久,卓柔終於聽見了一聲“好了”,這讓她稍稍放鬆了下來,活動了一下早就僵硬的不行的腰。
化妝師、造型師一起散開,好讓卓柔能夠看一下自己的樣子。卓柔靜靜的看着鏡中的新娘。多美啊,白紗映面,無限嬌羞。卓柔的眼中滑過了一道濃濃的諷刺,這居然是自己嗎!在這麼一個適合結婚的日子,打扮的這麼美麗,居然是要和一個完全沒有見過的男人結婚!
卓柔眼裏又滑過一絲絕望。這個結果是她自己願意的,如今事情已經不可能改變,這杯苦酒自己是一定要喝下去了。
化妝師、造型師早就已經散了開去,她們今天的工作只是幫助新娘維持美美的妝容,可沒有其他的。卓柔坐在沙發上,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像是夢一樣,卓柔想要哭喊,想要大叫,想要拔腿就跑,可是,現實中的她,卻只是僵硬的坐着,一動也不動。
恍惚中,卓柔聽見了背後不遠處,有兩個助手正在說話。
“真是好運啊,就這麼一結婚,就麻雀變鳳凰了。”
“是啊,聽說她原來就是個撿破爛的,不知道怎麼著被鄧家看上了,這不是,立刻就結婚了嘛。”
“撿破爛的都有這運氣,你說,我們怎麼命這麼苦呢,整天累死累活都賺不來一件首飾。”
“算了吧,要是以前的鄧少爺,就是倒貼也肯定有人要和他結婚,現在的鄧少爺,除了一心奔着錢去的,誰會願意嫁啊!”
“說的是啊,鄧少爺這回是真慘,原來那麼一個優質王老五,現在居然都要和一個撿破爛的過下半輩子了,鄧少爺要是知道,還不一定怎麼哭呢。”
“說的是啊,鄧少爺是忒慘了點。不過說起來,現在鄧少爺這個情況,嫁給他就是一輩子毫無出頭之日啊,稍微有良心的家都不會把女兒送這麼一個火坑裏,也不知道這卓柔家裏怎麼想的,上趕着把女兒賣了。”
“還能是怎麼想的,為著錢唄。我跟你說,這個卓柔現在看着好像是一副不情願的樣子,我聽說啊,當時鄧家一說這事,第二天她就答應了,都沒考慮多久。現在肯定全是裝樣子呢,心裏不知道多高興呢。”
“哎,這事我還真不知道。哼,我剛剛看着她那樣子還有點同情呢,沒想到人家是樂在其中啊。”
“你才知道啊,我跟你說啊,這世上什麼人都有,可別看走眼了啊。”
卓柔聽着身後傳來的隱約言語,心裏一陣陣發苦。她多想站起來大喊她不是撿破爛的,不是見錢眼開,可是,又有什麼用呢?
現在只怕是所有的人都是這麼想她的吧,破落戶出來的小家子女人,眼裏出了錢再沒有其它的了。
卓柔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眼裏一陣陣發澀,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她的眼淚,早就在那個他開口說分手的夜晚流盡了,她的心也早就在那個說出自己同意嫁給鄧逸書的時刻死去了,現在存在的,不過是一個名叫卓柔的軀殼,沒有心,沒有靈魂,行屍走肉,如此而已。
八點的時候,休息室門口傳來敲門聲。化妝師和造型師趕忙停下各自的活動,恭敬的去開門。
門口站着的是一個穿着黑色西服、面無表情的男子。一見門開了,男子欠了欠身,對着卓柔的方向說道:“少夫人,已經到時間了,請您出門吧。”聲音平淡毫無波動,表情也絲毫沒有變化。
卓柔認得他,是鄧家的管家。之前卓柔同意結婚後大部分的事情都是這個管家安排的。
卓柔面無表情的站起來,踩着還不怎麼熟練的11厘米高跟鞋,一步一步的走出門口,也一步一步的走出額她原本會有的平淡但幸福的人生。
在酒店門口,卓柔第一次看見了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鄧逸書,她未來的丈夫。對面的鄧逸書和她一樣面無表情,周身看不出一點異樣。
卓柔心裏微微波動了一下,想起了剛剛在休息室里聽見的對話,那兩個小助手話里話外好像都是在說這個鄧少爺似乎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但是現在竟然一點都看不出來。
一轉念間,卓柔又摒棄自己的想法。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都是要和這個鄧少爺結婚了,那知不知道又有什麼差別呢?
面無表情的上了那輛被重重裝飾了的豪華敞篷車,坐在鄧逸書旁邊。車子緩慢的啟動,整個新婚車隊由88輛車組成,除了正中央的白色豪華婚車,其餘的車輛皆是黑色,長長的一隊,緩慢行過大街小巷,很快就引來了無數的人駐足觀看。
卓柔和鄧逸書手牽着手,臉上僵硬的帶着笑,臉朝着車外,彷彿是在看車外熱鬧繁華的景象。這是剛剛開車時司機要求的。面對着面無表情的司機,卓柔發現她根本就沒有反抗的餘地。從她答應嫁給鄧逸書開始,她卓柔就不再是屬於自己的了。
環城一周,儘管只是挑了主要的線路,但在鄧家大張旗鼓的炫耀下,車隊的速度已經不能用龜速來形容了。卓柔身上早就僵硬了。車外是一張張表情各異的人臉,因為車隊實在太慢的緣故,卓柔幾乎都可以看見每個人的表情。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婚禮,圍觀的人們一個個都露出了八卦的表情,對着車隊、尤其是對着他們坐的這輛豪華婚車指指點點,卓柔想到休息室里助手們的八卦,心裏面難堪的不去想這些圍觀的人是不是都正在述說她是怎樣拜金貪財,一秒鐘麻雀變鳳凰的。機械的帶着笑,卓柔心中無比期盼這場鬧劇趕緊結束。
令她有些詫異的是,自己的那個所謂的未來丈夫,這麼長時間裏竟然也沒有動上一下,同她一樣,直挺挺的撐過了這場酷刑。
終於到了教堂,卓柔擺出一張機械的笑臉,跟着黑衣管家下了車,等在了休息室。
一切都像是一場無聲的鬧劇,在這麼一個原本應該無比喜悅的日子裏,卓柔突然產生了一種想法,希望這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希望一切能夠回到最初的最初,可以從頭再來……咚咚的敲門聲打斷了卓柔的想像,她一下子回到了現實。眼前還是那一個豪華的休息室,自己身上穿的也依舊是婚紗,一切都沒有改變。卓柔無聲的笑了起來,笑容中充滿了說不出的諷刺。
到她出場的時間了。
儘管在心裏面不停地暗示自己只是在完成一份期限是一輩子的工作,這場婚禮只是進入職場的第一步,但是,在看到自己的家人一個都沒有出現在婚禮上的時候,卓柔的心裏還是刺痛了一下。
不停地安慰自己,是鄧家不願意和自己家的人坐在一起,怕污了他們的身份,絕對不是親人們不在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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