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那麼卓小姐的意思呢？昨天我來商談的時候貴家人說卓小姐對這門親事很滿意，但是我還是想親耳聽一下卓小姐的意思。”
屋子裏面一片寂靜，只能聽見管家不緊不慢的聲音。
卓柔低着頭，一句話也沒有說。
吳燦受不了這樣厚重凝滯的氣氛，拉了卓柔一把，想要說話，但是管家銳利的目光直直的向她射去，惹得吳燦一時訕訕的不敢說話。
“卓小姐，你的意思呢？”
管家不緊不慢的又問了一遍。
卓柔心裏面混亂極了。她知道，這位鄧家管家的意思是，只要今天自己說不同意，那麼這門親事就不會成立。憑自己的心，卓柔自然是不願意去和一個見都沒見過的人結婚的，但是如果她拒絕了——家人們呢？爸爸欠下的賭債呢？他們一家人真的要去喝西北風嗎？
已經沒有選擇了。面對現實吧，卓柔。
在卓家人灼熱、着急的仿若火燒一般的視線中，卓柔終於抬起了頭。
她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
那幾個字的重量，竟然仿若千斤。
林管家直直的看過來，眼睛裏面平靜無波。
卓家人火熱的看過來，眼睛裏面佈滿焦灼。
卓柔張起了嘴。
“我同意。”
恍惚中，卓柔聽見自己的聲音說。
卓家人興奮的大笑的聲音彷彿一下子遠去。卓柔面前一幕幕回憶閃過，最後定格在了一張並不算英俊的男性面孔上。
范皓昱。
曾經的男朋友。
曾經的。
卓柔回過神，溫柔的笑了。
已經都過去了。從今天起，在沒有卓柔了。
一片混亂中，林管家的聲音依然清晰。
“很好，卓小姐，你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那麼，請收拾一下，和我走吧。”
卓柔霍然抬頭。
“這是什麼意思，林先生？”
卓柔聽見自己的聲音冷靜的問。
“是這樣的，卓小姐。鄧家的意思，是在一個月之後結婚。那麼，卓小姐作為新娘，就需要經過一系列的培訓。所以，鄧家希望，卓小姐能夠從現在就開始做準備。我已經給卓小姐安排了住的地方，希望卓小姐今天就能夠搬進去，一直到婚禮的時候。”
林管家的聲音還是不緊不慢。
卓柔奇怪自己聽見了這麼重要的事情但是心上一點波瀾都沒有。
也許，自己的心，已經死了吧。
卓柔溫柔的微笑。
“當然可以。林先生。”
說這句話的時候，卓柔沒有回頭去看她的家人。很奇怪，似乎在說出那句“我同意”的時候，卓柔就覺得自己同這個家的某種聯繫被斬斷了。過去愛逾性命、重中之重的家，現在也似乎什麼都不算了。
“很好。那麼，林小姐，請收拾一下吧。當然，衣服等用品就不用帶了，已經準備好了新的。我在門外等您。一個小時后，準時出發。”
林管家平靜的說完，就自然而然的轉身出門了。
這一個小時，自然就是留給卓柔和家人話別的。剛剛林管家說的很清楚，要在那邊一直住到結婚，至於結婚之後，想要回娘家自然是要看鄧家的臉色了。
說不定這會是自己最後一次見到家人呢。林管家還是很貼心的，讓她有時間可以好好道別。
卓柔近乎不着邊際的想。
“姐姐，你幹嘛還愣着啦，快去收拾啦！”
“不用了，鄧家看不上我的東西的。我沒什麼衣服之外的東西。”
卓柔淡淡的回答。
“是哦，小柔這個決定明智！鄧家什麼沒有，還會缺幾件衣服？”
“姐姐以後一定會有好多新衣服穿啦，為什麼鄧家不是讓我嫁過去啦！”
“別說那些了，快過來看，就這張卡裏面，有五十萬啊！老子這輩子還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錢呢！”
“我也要看！我要摸一下！哈哈，我也是有錢人了！”
“閉嘴，你們幾個，林管家還在外面呢！別讓人聽見了！”
“媽你說得對，我們等他們走了再看！”
卓柔只覺得疲憊。家人們，就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自己馬上就要離開了，以後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面嗎？
“媽，媽——”
卓柔不甘心的叫。
“怎麼啦？小柔？”
看着我吃那張溢滿了興奮的笑臉，卓柔突然覺得沒有力氣在去說自己的不甘心了。
“沒什麼。我只是想說，我待會就要走了。也沒有看上好的鋪子可以盤下來。”
“哦，這個啊，小柔，你不用擔心，這個媽媽會處理的啦！”
我吃的眼睛轉了幾圈，不知想起了什麼，但是嘴上卻立刻就保證到。
卓柔盯着吳燦看了一會。
“好吧，那這件事情就交給媽媽了。”
最後卓柔不得不妥協到。
“不過，爸爸，你要發誓你絕對不會再出去賭錢了！下次要是在欠債不會再有第二個鄧家讓你——”賣女兒了。
卓柔咽下最後幾個字，目光灼灼的看着卓南。
“好啦好啦，知道啦。我發誓，我一定不會再出去賭錢了，否則就讓我不得好死！好了吧！真是不知道是我是你老子還是你是我老子，管得這麼寬！”
卓柔不管卓南的嚷嚷，見他真的發誓了就不在關注他，轉頭把目光對準卓峰和卓琳。
“知道啦，姐姐你不要擔心啦，我絕對會看着爸爸啦，不讓他去賭錢啦！”
卓柔還沒說什麼事情，卓琳就搶先一步嚷嚷出來了！
“我也是我也是，姐姐你就放心去享福吧，家裏面不會有一點事情的！”
卓峰也拍着胸脯保證。
“你們把壞毛病都改掉，找家店面，好好的過日子。以後我不在，千萬要記得要精打細算，別一次就把錢全部花完。銀行卡的密碼記住了吧？裏面只有兩千塊，但是也是錢。買東西要學會搞價，別人家說是什麼就是什麼。還有，找個正經的工作干，最不濟也要在店裏面幫忙，不許在整天遊手好閒——”
卓柔覺得自己以後不一定能夠回來，趁着這寶貴的一個小時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下去才行。
就算是心寒了，這也是她的家人，是她從小到大的包袱和責任。
嘮嘮叨叨許久，卓柔不是看不出來家人隱藏在笑容下的不耐煩，可是，作為長久以來沒有獨立生活能力的一大家子人，讓卓柔怎麼放心就這麼讓他們獨立生活？所以，自然要多說一點，再多說一點。
一個小時聽起來很長，但是又格外的短。
很快，時間到了。林管家在門外貌似恭敬的詢問卓柔是否可以出發的那一刻，還不等卓柔表示出什麼，身邊的家人就已經忙不迭的大聲同意了，隨即就推着卓柔往外走。
卓柔苦笑。
最後看了一眼這一個生活了二十年的家，卓柔毅然走上車，走上了未知的人生。
回憶結束。
卓柔的思緒停留在那個離開家的時候，當時每個人都在為即將到手的大筆錢財高興，只是隨便對着她坐的那輛車揮揮手就一窩蜂的跑回了家觀看那張金貴的銀行卡。
當時的卓柔是辛酸苦笑，現在的卓柔是心寒若死，連笑都笑不出來。
家人們居然真的就這樣帶着她全部的首飾，留下滿室的狼藉，揚長而去。
沒有人真心的問一句鄧逸書待她好不好，沒有人真心的問一句她在鄧家過的舒不舒服，快不快樂。
卓柔一直坐在地上，腦子亂亂的，似乎在想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想。
很奇怪，居然沒有眼淚掉下來。
一直坐啊坐，坐到了午後。
有人來敲門。
林管家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在門外響起。
“少夫人，請問您是否還好？已經要到回去的時間了。”
卓柔恍然驚醒。
她慌忙站起來，正想回答又猛然間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狼狽。
衣衫凌亂，妝容盡毀，髮型早就不存在了，原本精緻的香奈兒也已經沾染上了好幾處明顯的污漬，身上裸露在外的手臂之類的上面還有爭執時留下的紅痕。
再看看這間屋子，到處都是煙頭、果皮、酒瓶還有爭執時碰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
怎一個凄慘了得。
這幅摸樣出去，誰會相信自己只是一個回門的新嫁娘呢。
卓柔苦笑。
這樣子……怎麼出去見林管家啊。
她都已經可以想像，今天自己這樣子出去之後，回到鄧家，不出今天晚上，整個鄧家上上下下，就會對自己這個少夫人有了全新的認識。
自己拜金不說，還有一大幫眼裏只有錢的爸媽弟妹，結果為了錢的問題居然就在回門的時候打起來了，丟了所有的首飾。
到時候自己在鄧家只怕是就毫無立足之地了吧。
卓柔苦笑。她現在能做的就只有苦笑了。
敲門聲再次響起。永遠的不緊不慢。
“少夫人，您該回去了。”
卓柔深吸一口氣，猛地走上前打開了房門。
事情已經這樣了，她不能掩飾什麼，能做的，就是維護自己最後的尊嚴。
門開了，門外果然就是林管家。
面對卓柔的新“造型”，林管家眼睛裏閃過一絲詫異。
“少夫人？您這是？”
林管家問的謹慎。
“沒什麼。”
要不是時間地點事件都不對，卓柔簡直就想笑了。認識林管家這麼久，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林管家有面癱之外的表情呢。
“請少夫人在此稍帶，出發還要在做些準備。”
林管家沉默了一會，欠身對卓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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