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參加革命
范縣長要向省里提議,讓賴長生當縣長。賴長生說:“你不當縣長,我也乾脆辭去議長算了。”范縣長感激賴長生同榮辱,共進退,想想當這個父母官又着實憋氣,前途暗淡。賴長生建議范縣長主持重修元江縣史,為元江辦點實事好事,是非功過,自有歷史評說。
范縣長一聽,點頭叫好,立刻張羅起來,請來幾個文人搜集史料,自己要親自當縣史總編。范縣長要賴長生當副手,賴長生說:“子文的文墨比我好,讓他給你做助手吧。”近日子文吃過書春製作的秘方藥丸,病情似乎好了許多。咳嗽雖然還時帶血絲,臉色沒以前臘黃了。家人都以為是藥物的靈驗,其實這是心情所致。書春為製藥丸,時不時過府與子文相見,解了子文思念渴望。子文求父親將書春娶過門,賴長生問師爺,師爺說:“這病一旦夫婦同房,醫治將前功盡棄,還是待子文身體完全康復再說吧。”
子文讓書春幫忙搜集史料,二人正好有機會在一塊。子壽見子文和書春時常進進出出,形影不離,十分羨慕,說他也要和蕭湘參加編纂,學他倆的比翼雙fei。子文說:“剛巧還有個跑腿的差事,你們就來當個採訪吧。”
蕭湘已回到河口村校當教師。子壽興沖衝來到村校,天已黑,見蕭湘宿舍正亮着燈,一頭闖了進去。蕭湘正和一個陌生年青人坐在燈下談話,見子壽突然走進來,年青立刻站起來,從腰間拔出了手槍。蕭湘連忙對年青人說:“他是我的朋友,不用害怕。”告訴子壽,說年青人是濱江來的,他們有些事要談,叫子壽先出去一下。
子壽默默離開了村校,看那個年青人帶着手槍,顯然是濱江游擊隊。他們談什麼事情呢?看來,蕭湘並不把自己當成貼心人,未婚妻和他人商量事情迴避自己!猛然間,一種難以言狀的思緒湧上心頭,他恨不得大吼一聲,踢斷路旁的小樹,拔光腦袋上的頭髮。
初春之夜,四周一片黑蒙蒙的。子壽憑着記憶,慢慢沿着鄉間那條小路走到河邊。河上也是黑蒙蒙的,幾盞漁火在夜霧下映出淡淡的光亮,耳畔是一片嘩嘩作響的流水聲。
子壽坐在岸邊,心情似春夜般的漆黑。他想起那個耍歌堂的晚上,和蕭湘坐在這兒,幾個時辰好像一閃而過,而現在每分每秒都那麼難熬。
春雨淅淅瀝瀝下起來了,子壽沒帶雨具,任由雨水淋在頭上。蕭湘在遠處把着手電筒走過來了,邊走邊喊着子壽。子壽心裏想不答理她,口中卻大聲說:“我在這!”蕭湘走過來,連忙將雨傘遮在子壽頭上,說:“下雨了,出門也不帶把傘,看雨水都把頭淋濕了。”掏出手帕拭去子壽頭髮上的雨水。子壽眯着怪怪的雙眼說:“回去?你們的秘密談完了?不怕我告密嗎?”蕭湘說:“你,你胡說什麼呀!他是我的同志啊。”子壽說:“他是你的同志,我是你的未婚夫!妻子信不過自己的丈夫,我這個大丈夫要來做什麼?”蕭湘愣愣望着子壽,“嗚嗚”哭起來。子壽連忙抱住蕭湘說:“我說錯了,湘,其實我是愛你才這樣說啊。”蕭湘抽抽咽咽着說:“你說過支持我幹革命的,一開始就這個樣……”
回到村校,年青人已離開。蕭湘不理睬子壽,子壽千求饒萬求饒,又千保證萬保證,今後不再得罪蕭湘,蕭湘臉面才漸漸好轉,說:“你今晚來做什麼?”子壽把請蕭湘編縣誌的意圖說了。蕭湘想也沒想就說:“村校春季剛開課,學校人手少,不能走開,再說游擊隊要我籌點錢糧……”說到這裏又不說了。望了望子壽,說:“你怎麼不問,剛才那個是什麼人?”子壽裝模作樣說:“孔子曰:非禮莫視,非禮莫聽,不該知道的事情,還是別打聽為妙,免得惹怒西關小姐,得罪不起哇!”說完做出副可憐的樣子來。惹得蕭湘“嗤”一聲笑起來。子壽連忙拉住了蕭湘的手,說:“今後我只能妻唱夫和了。”
蕭湘幫子壽掃了掃潮濕的頭髮,嘆了一口氣說:“有些事不能告訴你,也不能瞞着你了。”蕭湘告訴子壽,剛才年輕人是濱江游擊隊馬隊長,找蕭湘籌錢糧來了。自從陣督軍到濱江“清共剿匪”,游擊隊貓在金雞岩附近的山洞,幾個月不敢下山了。濱江各個墟場都有陳督軍派出的軍隊,江河沿途也設立崗哨。鄉村各處貼出告示,凡接濟游擊隊的,一律按“通匪”論處,輕則封屋拉人,重則就地正法,決不手軟。游擊隊怕連累百姓,也不敢輕易到百姓家中。五六十個游擊隊員,在山上靠吃野菜竹筍度日,現在已經斷糧一個星期了。
蕭湘說:“馬隊長讓我籌錢買點糧食運給游擊隊。買糧食容易,可怎麼運進濱江呀。看來這事不得不和你商量了。”子壽望着蕭湘,眨眨眼睛說:“湘,你是個共產黨吧?”蕭湘點點頭,用一種堅定的,不容改變的語氣說:“你未婚妻是個共產黨,如果你後悔還來得及。”子壽一把抱住了蕭湘說:“我也要加入共產黨。”
蕭湘臉上紅撲撲的,她將頭伏在子壽臉前,好一會才抬起頭說:“子壽,如果你不是個富家公子,該多好!”子壽以為蕭湘懷疑他,就說:“難道有錢人就不能參加革命?海豐澎湃家是大財主,他成了農民革命領袖。”蕭湘說:“我不是說這個,參黨要經得住考驗,這事日後再說吧,現在我們最着急是把糧食運給游擊隊。”
子壽和蕭湘商討,用船運載糧食到濱江去。濱江河道狹窄,灣多水淺,不適合家裏的大火船航行,子壽花錢雇了艘小艇,裝了大米三十擔,還有油鹽醬醋及衣物一批。三天後,馬隊人來打聽消息,約好兩日後,船兒將糧食運到金雞嶺山,游擊隊派人來取。
子壽頭戴着禮帽,穿起了絲綢馬褂。蕭湘是一副貴婦人的打扮。二人剛上船,見船艙中坐着個尼姑,子壽以為是船家的客人,也沒介意。雇了三個縴夫拉縴,縴夫在山嶺間艱難行走,山陡水急,船兒走得很慢。
初五的彎月,出現在難得的春夜晴空,山峰高聳,江河狹窄,子壽和蕭湘並肩坐在船艙中,欣賞着美妙的春日夜景。蕭湘緊握着子壽的手,真想喊他一聲“同志!”從前,他倆在廣州農民講習所一齊聽過革命演講,一齊演過戲,一齊到街頭派過革命傳單,那時他們只是一個熱血青年,只覺得革命好玩。而現在,他們終於手拉手為革命做事了。
子壽見蕭湘愣愣望着窗外,說:“湘,你在想什麼?”蕭湘說:“我在想,將來革命成功了,我們做些什麼好?”子壽說:“你喜歡教師,就做個教師吧,只是我不知做什麼好。我想辦個大農莊,又想開個輪船公司。湘,你說我將來做什麼好……”
蕭湘也不知道子壽將來幹什麼好,將來革命成功后,窮人翻身得解放,等大眾都過上好日子后,她做什麼工作都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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