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金刀葬禮
金口玉言本意是君王說出話不可改變，可王遴選修鍊的道卻不是君王之道而是道教五術中命理一術。他獲得這個法門后便迫不及待的嘗試一番，結果他說出的未來之事無一不準，不過這代價卻是差些讓他丟掉性命。金口玉言便是溝通天道，以本身善果換取上天的賜福。王遴選剛修鍊金口玉言時本就年少怎麼會有善果，這才使他差點兒死在功法之上，正是因此他現在很少說現在和未來之事。
“大師兄，你這真是糊塗啊？我只是一句戲言罷了，怎敢勞煩你耗費多年積攢的善果。”
孫劉洋親眼見過王遴選施展金口玉言，那次卻差點兒要了大師兄性命。王遴選話已說出便與天道締結契約根本無可挽回，也就是說下場比賽趙峰必贏無疑。王遴選灌下一口酒，才拍着孫劉洋的肩膀笑道：
“孫師弟，我們播下善因何曾想過要收善果，既然不曾想過又何必在乎善果得失？”
王遴選這句話說得相當有道理，若是真心行善之人怎麼可能惦記別人報答？若是偽善便不是行善而是借債，又怎麼能收穫心存感激的善果？孫劉洋聽完后陷入沉思，他也能溝通天道憑藉的是前九世積累的善果，他現在也只能算是坐吃山空的敗家子。
“大師兄，你可記得當初師尊為何教你說書？他老人家是怕你濫用金口玉言之術，特意教你只說過去的說書活兒。你若是再不謹慎從之，恐怕回門之日又是遙遙無期了。”
趙嶺說完后長嘆一聲，他們都知道師尊絕不會把大師兄驅逐出師門。王遴選時九峰神鍾欽定的下任九峰峰主，誰也改變不得這個事實。趙嶺這般說也是想讓王遴選用金口玉言前三思後行，畢竟大師兄絕不會忤逆師尊的意思。王遴選聽完沉思片刻點點頭，他這次確實有些莽撞了。趙嶺心中卻是嘆一聲，他已經猜到趙峰下一戰定勝的緣由，只可惜趙峰失去一個好對手。朱胖子雖然聽得雲裏霧裏卻受不得尷尬氣氛，忙端起酒碗朝眾位師兄喊道：
“不說這些了，今天大家不醉不歸！”
“你笨啊！我們就在九峰院中你要歸哪裏去？”
“我、我說回格子房間不行么？孫老三，你要是再擠兌我，就別怪我把你偷看水坎峰女弟子洗澡的事情抖出來。”
孫劉洋正在喝酒卻是被朱胖子這句話嗆到了，你都說得那麼明白了還叫沒抖出來？朱胖子面露笑容兩隻小眼睛眯成一條縫，他根本就是故意把這件事說出來的。趙峰三人目光齊刷刷聚集在孫劉洋身上，眼神中的八卦色彩甚是濃重。朱胖子裝出一幅仗義模樣，朝眾人擺手為孫劉洋‘開脫’。
“三位師兄就別為難孫師兄了。”四人正驚奇朱胖子怎麼會為孫劉洋開脫時，他卻繼續說道，“那天我看得清清楚楚，大家問我不就完了。”
“一天早晨，我害了風寒去水坎峰尋一株三紫草入葯。正當我在水坎峰草叢中認真搜尋之時，突然聽到前面草叢中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乍一聽像卧着一頭野豬似得。我拔開草叢定睛一瞧，各位師兄你們猜我看到了什麼？”
趙峰三人知道他在擠兌孫劉洋都是笑而不語，孫劉洋卻是坐不住站起來指着朱胖子喝道：
“朱胖子，你要是敢再說信不信我撕爛你的臭嘴？”
“救命呀，有野豬，大野豬啊！”
朱胖子從石凳上一躍而起，哭喊着往九峰下狂奔而去。他在水坎峰看到孫劉洋偷窺時就是這般喊得，孫劉洋終於明白當年喊這句話的混蛋是誰了。他拔出秦王劍朝着朱胖子追出去，那次他可是差點兒被水坎峰弟子給追上。王遴選走到院落旁望向峰下二人有些擔憂，卻趙嶺笑着拉了回來。
“這兩位活寶鬧夠自然會回來，等你和他們相處一段時間便明白了。”趙嶺灌下一口酒後，低聲問道，“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
“我這次回來主要是看看大家，現在看到大家都平安也算是如願了。萬獸森林那邊的獸潮還在加劇，我必須儘快趕到前線去。”
王遴選說完后猛地灌下一碗酒，他又何嘗不想留在九峰之上呢？獸潮單憑世俗界軍隊絕對鎮壓住，這次他回峰便是向九峰道宗請援軍，他卻不由自主的走上了九峰。八年了，他仍能閉着眼從宗門口走到九峰院中，這種情懷已經深深融入他的血液之中此生都不能磨滅。
“那也得等宗門大比之後，大師兄這幾日多去看看師尊。他雖然不說可我們都明白，咱們師兄弟中師尊最看重的還是你。”
趙嶺說完后便再無下文，三人飲酒一直到月過中天才散去。
九峰峰頂枯松下，一位老人盤坐在地上無論怎樣都無法入定。烏雲蔽月，一道黑色虛影落在老人面前，他頭上頂着一頂斗篷看不清相貌。
“千眼師兄，修真界大劫就快來了，你一定要保住九峰這份家業。如果實在撐不下去，便帶師侄們到升仙大宗找我。”
“我明白，勞煩玄影師弟來一趟。”
黑衣虛影化作點點光芒消散在九峰之上，這是高階修士才會使用的飛影傳書。七星倒轉、五星隱晦，這難道僅僅是一個獸潮可以解釋的？修真界的大劫究竟是什麼？天色快要亮了，千眼道人才顫顫巍巍站起來向院中走去。
第二日晌午，趙峰正和孫劉洋切磋劍術，王遴選在一旁指點二人。趙峰把純鈞劍提起來放出一抽刀斷水，屠龍刀法他已修鍊多年自然得心應手。純鈞劍化作一條白龍虛影向孫劉洋撲去，這式的要點就在一個‘快’字，趙峰已經完全抓住它的精髓所在。孫劉洋壓低劍尖面露笑意，他就等趙峰放出這一招呢。
“屠龍！”
孫劉洋反握住秦王劍划向白龍虛影的頭顱，兩招撞擊在一起發出巨大的爆炸聲。趙峰急忙把純鈞劍召到手中，滿臉吃驚的望着手握秦王劍的孫劉洋。這招屠龍就是屠龍刀法中的最後一式，這式用劍根本無法修鍊才對。兩人分開后正欲再次比拼，卻被一側的王遴選攔了下來。
“孫師弟，你這一招應該是脫胎於屠龍刀法吧！此刀法在世俗界只能算三流刀法，但卻是專門為破前朝皇家絕學金龍劍法所創。只是這一招唯有刀客才能施展出最大威力，你放出來倒變得有些不倫不類。”
王遴選評論沒有給孫劉洋留任何情面，他混跡世俗武林八年自知其中優劣。孫劉洋聽完后認真點點頭，他這招確實沒能達到書中所說屠龍劈山的威力。就在此時，一道傳音符飛到九峰院中燃着，孫乾宗主的聲音傳到趙峰四人耳中。
“排位榜第四名火離峰司徒允退賽，九峰趙峰晉陞第四名。太極院雪瑩與水坎峰水無雙明日爭奪排位榜第三名。”
九峰眾人到沒有多麼驚訝，金口玉言之術早就斷定趙峰會贏得下一場。朱胖子心中的算盤打得正響，只要讓大師兄說趙峰和雪瑩將來一定生男孩，那與孫劉洋的那場豪賭他就贏定了。趙嶺正為師弟失去一個好對手惋惜，司徒允是一名真正的刀客也是一名值得尊敬的對手。他望向火離峰方向若有所思，許久之後才朝王遴選問道：
“大師兄，你可曾見過刀客，真正的刀客。”
“許久未見到了，趙師弟說這話是何用意？”
王遴選持着說本轉過身去望向趙嶺，他知道趙嶺問他此話定有深意。趙嶺指向火離峰說道：
“火離峰上有一位真正的刀客，現在他正為自己的金刀舉行一場葬禮。”
火離峰曠野之上築起一隻柴堆，柴堆之上躺着一柄已經損壞的金刀。司徒允手持火把站在柴堆旁早已泣不成聲，他今天要送最好的朋友離開這個世間。凡火雖然煉不化金刀卻能煉化一顆刀客的心，或許這樣能讓他心安些。司徒允舉着火把卻遲遲不肯扔出，他似乎能看到金刀奄奄一息躺在柴堆上笑着望向他。他最終還是不忍把老友葬在此地，一把將金刀抱進懷裏放聲痛哭。
“啊……”
司徒允滿面淚痕仰天長嘯，他的心如刀絞那份疼痛不比不得精神上創傷。他已經明了修鍊刀道的真諦，卻再也不能履行當初對金刀的誓言。九峰五人望見這一幕無不動容，他們又何曾熟悉過自己的武器。王遴選把青袍一揮搵去淚水走上前來，手上打着節拍唱出一首詩詞來祭奠金刀。
“金神起持水火齊，煅煉陰陽結精銳。七月七日授冶師，手作鉗錘股為礪。一千七百七十鋒，脊高體狹刀口洪。龍飛蛟化歲月久，阮師舊物今無蹤……”
這首詩是前朝詞人張憲創的《北庭宣元傑西番刀歌》，內容便是讚揚一把寶刀的不凡，王遴選唱出這首詞便是要讚揚金刀不凡。王遴選席地而坐望着已報廢的金刀默然不語，思索良久后才向司徒允講出一個故事。
“你應該聽說過關東刀客的傳聞么？今天我便給你講一個真實的故事。大約五年前吧，我去關東去收集一些說書素材，其間口渴到一戶人家中借口茶水。兩位青年正在院中談論一件奇事，說書人無聊便多聽兩句，他們便讓我去村頭一看便知。我走到村頭正看到一位老丈在向一個小土包叩拜，圍觀的人都說他在哭刀，你可知這是怎麼回事兒？”王遴選本就是說書人出身，才兩句話便將司徒允注意力轉移過去，“據說這老漢父親曾是一位著名的刀客，刀客逝世后卻沒把寶刀帶進棺材。寶刀蒙塵，終於有一天飛至刀客墳前自己化為飛灰。世俗界刀客一生只有數十載，可寶刀卻比刀客壽命長的多。咱們修真界卻正好相反，隨着你修為越高對武器要求就越高。你要相信金刀並非死亡而是重生，關外有家於家鐵匠鋪最善鑄刀，你可以去試一試。”
王遴選說完的很少卻仍有些疲憊，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朝趙峰四人走去。現在最好就是讓司徒孔自己一個人領悟，如果他能去關外一趟或許能從刀客身上學得更多東西。王遴選朝着四位師弟做出噤聲的手勢，便攜着他們一起下了火離峰。朱胖子有些悶悶不樂，九峰五位弟子中就他的武器說不出口。
“你們拿出武器還能高風亮節些，可是我的武器是算盤只會被人說滿身銅臭味。這也太不公平了吧，我也要換武器。”
“朱胖子，你就知足吧！要是我能修你那功法，早就貓在屋裏偷着樂了。今日天乾峰演武場有一場比賽，咱們要不要去看看？”
這次朱胖子出奇沒有反駁孫劉洋，因為這場比賽中有雪瑩參加，他要趁這個機會說服大師兄撮合趙峰二人。五人意見統一后便朝天乾峰演武場走去，這場比賽無論誰勝利都有可能是趙峰半決賽上的對手。朱胖子的那份資料上雖然已經夠詳細，但沒有親眼看完一場比賽心裏總沒有底，尤其是那位神秘的雪瑩。
今日六進四的比賽雖然只有一場，天乾峰演武場上仍是被眾位弟子們圍得水泄不通。排位賽前十的選手都已經擁有不俗的戰力，誰願意錯過這個學習的機會。演武場的角落卻無人問津，師兄弟五人走到這邊盤坐下來。高台之上，宗主和幾位峰主看到王遴選都是驚訝不已，這不是八年前那個大鬧中央宮的傢伙么？怎麼還會出現在宗門之中？眾位峰主望向千眼道人卻不敢貿然詢問，他們都是知道這位老人的脾氣。千眼道人知道幾位峰主所想。冷哼一聲低聲說道：
“散修同盟派他來請九峰道宗支援，就算你們現在把他趕出去我也不會介意。”
散修同盟是天元國的散修修士聚集在一起形成的鬆散同盟，九峰道宗雖然不懼怕他們但卻也不願惹這群散修。孫乾宗主陷入沉思之中，以往獸潮散修同盟絕不向三大宗門求助，這次怎麼會一反常態派人來？唯一的解釋便是這次獸潮的規模比以往幾次大得多，散修同盟根本抵禦不住。他現在正猶豫要不要把精英派出去抵禦獸潮，畢竟精英就是宗門的未來。
王遴選跟在朱胖子身後想低調都低調不起來，朱胖子在趙峰和葉冬俊一戰中揚名宗門。新進宗的弟子不識得王遴選卻有些老弟子仍記得他，或者說從來就沒忘記過這位大鬧中央宮的弟子。他們現在想到王遴選所作所為仍會心有餘悸，這位混世魔王可不是什麼善茬。
當初王遴選師兄弟三人先進九峰秘洞，再去中央宮觀摩祖師畫像。當他望見九峰祖師每位都是身懷殘疾時卻發了瘋病，差點用金口玉言之術把中央宮給拆了。王遴選把峰主和四位長老定在中央宮廣場上，正要讓中央宮倒塌片瓦不留之際卻被千眼道人打昏過去。九峰道宗峰主怎會留這樣的弟子在宗門中，就算是千眼道人求情也沒能把王遴選留下，這才迫不得已把他逐出師門。
“大師兄，他們似乎很怕你，難道你也像二師兄一樣去搶他們婆姨了？”
朱胖子跟師兄弟們談話向來口無遮掩，這次居然把他誘拐趙嶺偸婆姨的事情給說了出來。王遴選笑着望向面紅耳赤的趙嶺默然不語，他沒想到這位沉穩如山的二師弟居然會去偷人家婆姨。趙峰和孫劉洋想到趙嶺被天乾峰土地追殺模樣也是忍俊不禁，真不知道二師兄當時怎麼想的會被朱胖子給忽悠了。趙嶺正要解釋卻被執法長老聲音打斷了，他也只能無奈嘆口氣望向台上。
“各位想必也收到宗主發出的消息，宗門是通過深思熟慮才做出這個決定的，請各位弟子不要懷疑。下面開始今天的六進四的比賽，太極院雪瑩挑戰水坎峰水無雙。”
雪瑩一襲白裙手持寶劍飄飛到擂台之上，她出塵清冷的氣質征服不少各峰弟子。從台下水坎峰陣營中，水無雙朝眾位姐妹施禮后便躍上抬去。兩位絕世佳人站在台上引起不少弟子的歡呼，可待雪瑩冰冷的朝台下掃了一遍之後，台下弟子片刻之間就安靜了下來。
朱胖子也被這中眼光瞪得冷汗直流，他可是見過這位女子斷人手腳剜人眼球的。不過他還是鼓起勇氣移到王遴選身旁，把盤算良久的問題問了出來。
“大師兄，你覺着要是趙峰和雪瑩師妹結為道侶將來生孩子是男孩可能大么？”
朱胖子這樣問完全是帶王遴選跳進坑中，不論怎麼回答前提都是兩人結為道侶。王遴選何等聰明之人怎能聽不出其中玄機，他朝朱胖子笑了笑才不緊不慢的回道：
“我記得趙師弟似乎已經有道侶了，姻緣這東西上天早已註定我也改變不得。”
朱胖子顯然對王遴選的回答並不滿意，不過他也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他讓王遴選附耳過去，似乎怕人聽到特意耳語。王遴選聽后卻是面色大變，他雙手搭在朱胖子肩上使勁搖晃並大聲喝問道：
“你說那把劍叫什麼？廣寒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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