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時也，命也！
子夜時分，一輪圓月懸於中天將九峰峰頂耀得如同白晝。趙峰站在台階下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走到九峰峰頂一顆枯樹旁，拜倒在正盤坐修鍊的千眼道人面前。他並沒有貿然的將師尊從修鍊中喚醒，只是恭敬的立在千眼道人身後。月光下師徒二人一坐一立，倒是有些仙宮真仙領徒弟臨世的意境。
子時快要過去的時候，千眼道人才悠悠從打坐中醒來，他睜開雙眼吐出一口濁氣。趙峰看到師尊醒來了，急忙幾步走到師尊面前跪倒在朝師尊叩拜。千眼道人自然知道面前之人是趙峰，他不僅沒有絲毫高興反而有些不喜。
“老四，你半夜不睡覺到這裏來作甚？”
“不是師尊讓徒兒來的么？在吃中飯時你曾對徒兒說‘這峰頂的枯樹栽到哪裏哪裏便會起火，我曾經給他移過三次方位結果還是枯了。’。徒兒雖然愚笨但也明白其中道理，在內丹訣中起火在子時，而且三更即子時也，師尊便是要徒兒三更天來峰上樹旁等您。”
千眼道人聽到趙峰的話點了點頭，他這也是模彷彿門的弘忍大師三更天授徒的典故。弘忍大師是佛門的高僧，他最令人津津樂道的便是門下曾經出了兩位高僧，這兩位即是大弟子神秀和火頭僧慧能。慧能曾在院中牆上做出一首頗為禪意的畿子即‘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卻被他的大弟子神秀所嫉妒，弘忍大師當時在慧能頭上打三下並嚴厲訓喝了他一頓。慧能是夜三更到弘忍大師禪房中，在那裏聽弘忍大師講解《金剛經》，最終逃往南方成為一代高僧。千眼道人也只是心血來潮想要試一試，沒想到趙峰居然領悟到了他的話中含義。他面韓笑意滿意的點了點頭，坐在樹下朝趙峰說道：
“嗯，很好。老四，我可沒有什麼道家典籍可以傳授於你，但是有兩句話可以說給你。第一句是‘善惡終有數，莫要強求。’，第二句是‘天命雖難違，生為男兒當逆之。’”
趙峰聽懂了老人的第一句話，可對第二句話卻有些糊塗。師尊第一句話是勸說他不要被血海深仇蒙蔽了雙眼，將來惡人終究會有惡報。可第二句卻明顯是大逆不道之言，修士不是順應天道修行才能成仙么？要是逆道而行怎麼能修成金丹正果？不過他又想到了瑤珠沙漠中的那塊逆字碑，那股不屈於天不服於地的氣勢。是了，我趙峰要逆天改命救妍兒，這便是我的道。
他明白了師尊的意思，急忙將頭叩在地上向師尊道謝。千眼道人一拂袖將他託了起來卻默然不語，他知道趙峰肯定有事情要向他詢問。果不其然，趙峰尷尬的朝老人一躬身後才問道：
“師尊能否為徒兒說一下關於九峰第八十一代峰主的事情？祖師似乎和徒兒的有一段機緣，徒兒現在還不能確定是不是。”
千眼老人先是一愣隨即才驀然的點了點頭，這位祖師的事情宗中恐怕也就他們幾位老者知道了。他本是說書之人最愛搜集一些軼事，可他也只是在宗門中藏書閣中找到關於這位祖師的隻言片語。最後讓他們這一代人記下這位祖師的，卻是這九峰外面的那層護峰大陣。
“你也曾經見過九峰的護峰大陣的威力了吧！不過我要告訴你，就算十個葯老頭全力攻陣也根本破不開這大陣。”千眼道人停頓了下，才心有餘悸的朝趙峰說道，“在我還是九峰弟子的時候曾遇到過萬獸森林五主齊聚攻道門，道門節節敗退最終退守進九峰護峰大陣中。五名妖主齊攻了七天七夜都沒能破開大陣，最終還是無功而返了。這護峰大陣便是九峰第八十一代祖師歐陽弘所創，此人修為連現在的我都無法揣測。”
當趙峰聽到這位祖師的名字的時候，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在地上。這位祖師不僅是鎮獄神塔的建造者，更是為魚晴落祖師作畫之人。最令他感到疑惑的是這位祖師到底和他有什麼關係？這兩人之間的交集太多便不是巧合能解釋得清楚的了。
“師尊，這位祖師所修持的是何種法器？和太極院中魚晴落祖師又是什麼關係？”
趙峰現在滿腦子都是疑問，他也只能問一下眼前的師尊了。千眼道人沒想到趙峰會問得如此清楚，但是也耐心的朝徒兒解釋道：
“歐陽弘祖師修鍊的法器叫做鎮獄神塔。據說塔分九層每層分別收有金木水火土冰風雷，不過誰也沒有見過自然不知是否屬實。至於他和魚晴落師祖的軼事更是鮮為人知，只知道兩人都是不滿三十歲便與世長辭了。”
趙峰現在卻已經陷入了沉思，這麼多巧合堆積在一起便不是巧合了，可若不是巧合那又是什麼呢？他抬頭望着一輪明月，臉上略顯落寞低聲嘆道：
“宿命么？”
他的聲音雖然很小卻還是被千眼道人聽到了，老人的身子不禁激動的顫了顫。這位徒弟越來越像是祖師遺訓中的逆命之人了，若真是這般的話或許老大擺脫那個宿命吧！他在月下的佝僂的背影略顯落寞，讓人覺得這位老人很是無助。
“峰兒，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偏向你們大師兄？”
趙峰站在不遠處聽到老人的話卻是一愣，他確實從三師兄口中聽過類似的話但卻沒太往心裏去。不過他並沒有回師尊的話，只是靜靜地在一旁傾聽。
“其實你們根本沒必要擔心自己會成為九峰中的一殘之人，因為這人便是你們的大師兄王遴選。他自始至終都不知道這件事情，更不知道他將來會是一名殘疾。你讓我這個做師尊的如何告訴他？又怎麼能不偏向他呢？”
千眼道人說話時有些激動，說到最後竟然老淚縱橫。這九峰峰主之位並非人人都做得的，歷任峰主都要被九峰秘洞裏的九峰神鍾承認。每任九峰峰主交替之時，他會帶着五位徒弟來到九峰秘洞接受九峰神鍾考驗，哪位徒弟能讓九峰鐘鳴哪位便是下一任峰主。當初他領着三位徒弟進入九峰秘洞之時，王遴選經過九峰神鍾旁竟令它長鳴不止。
“師尊，這……”
趙峰雖然想勸說師尊，卻因為最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大師兄從前山城到這九峰道宗一直保護着他，可將來這位師兄居然會成為殘廢，這令他都無法接受。趙峰也能理解師尊現在的感觸，這確實比不知道哪位徒弟將成為未來峰主要痛苦上千倍萬倍。千眼道人平復了下心情，拄着引路棍向山下院中走去。在他走到趙峰身旁時，朝趙峰低聲說道：
“我明日帶你和老五進九峰秘洞，你回去好好準備一下吧！”
趙峰站在九峰峰頂望着老人落寞的背影，覺得這天道怎麼如此不公。難道成為九峰峰主一定要成為殘疾么？這到底算是哪門子道理？師尊說的對‘天道雖難逆，生為男兒必為之。’，我倒要看看這天道是何東西。
月光之下，一位少年望着蒼穹卻無一絲畏懼。
天色未亮，朱胖子提着他的算籌來到院中演算數術。他抬頭望向九峰峰頂，便看到仍然立在峰頂的趙峰。他把剛拿出來的算籌拾進布袋中，將布袋別在腰間朝峰上走去。
“峰哥，難道你在這裏呆了一晚上？”
朱胖子來到趙峰身旁輕聲問道。趙峰並沒有回答朱胖子，轉過身去朝着山下走去。朱胖子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娿跟着趙峰走了下去。
九峰秘洞坐落在這九峰山上，與孫劉洋麵壁的仙人洞毗鄰。據記載仙人洞是跛腳祖師成道之地，師祖成道之時從九峰秘洞處湧出無限紫氣。跛腳祖師知這洞和他機緣匪淺，在秘洞中留下了他一生修鍊心得才飛升天界。九峰祖師雖鮮有能飛升者，可仍就沿襲把他們畢生心血留在洞中供後人研習的傳統。如果說九峰山上什麼最珍貴，那肯定便是這石門緊閉的九峰秘洞了。
“朱胖子，你什麼時候在我身後的？”
趙峰快要走到九峰秘洞時才發現了跟在身後的朱胖子，他心中正想些東西太過入神竟一直沒注意到。若是跟在他身後不是朱胖子而是敵人，那他這條小命早就報銷了。朱胖子聽得出趙峰在想事情，也沒有因為在峰頂趙峰沒理會他而不悅。
“峰哥，我也是剛見到你往峰下走才跟上來的，咱們這是去哪裏？”
“走，咱們先到仙人洞中看一下三師兄。”
趙峰自然不能將昨晚秘見師尊之事告與朱胖子，只得先領着他去仙人洞中尋孫劉洋。孫劉洋雖是在仙人洞面壁，卻也可以出洞來修鍊劍法。他現在盤坐在仙人洞前的空地上，地上放着的正是他的秦王劍。趙峰二人自然知曉孫劉洋在修鍊，便在一旁坐了下來沒有去打擾他。
“嘿！利劍從心，聽我調遣。秦王劍，起！”
孫劉洋話音剛落，他面前的秦王劍居然沒被驅使便飛了起來。趙峰神識在秦王劍上搜索了幾遍卻沒能從劍上尋到任何神識波動，難道這御劍原理並非神識攝物？秦王劍在孫劉洋周身盤旋幾圈，在他解開手印之際才停了下來。孫劉洋吐出一口濁氣，撩起衣袖擦去了臉上的汗水。待到他看到趙峰二人，急忙站起身來朝兩位師弟笑道：
“怎麼？這半日未見便想我了？”
“是啊！我今早醒來便聽到屋外喜鵲喳喳叫，起先還真不知道今日又什麼喜事。不過轉念一想三師兄已經不在院中了，我頓時明悟了！”
趙峰聽到朱胖子這話知道他是在埋汰孫劉洋，現在正值寒冬哪裏會有什麼喜鵲叫？他早已習慣了這兩位活寶鬥嘴，好像他們二人生來便是對頭似的。現在兩人正四目相對互不相讓，你一言我一語互損着不肯相讓。
“死胖子，你是不是皮癢了？”
“我爹倒是又送了我十幾粒天火神珠，我正愁着怎麼用呢。”
這兩人話語間的火藥味兒越來越濃，眼看便要在這仙人洞門口打起來。趙峰哪裏能讓這兩人這麼鬧，急忙走上去攔在兩人中央將他們隔開。朱胖子哼一聲掃了眼孫劉洋冷轉過頭去，他倒不是怕這傢伙動手只是給趙峰個面子。孫劉洋看到朱胖子這幅表情，卻是被激怒了根本就沒有半分劍修高傲的樣子。
“三師兄，小弟有些疑問正要問你，咱們先進仙人洞探討如何？”
趙峰在背後朝着朱胖子打了個手勢讓他老實獃著，便將孫劉洋推進了仙人洞。要是兩人‘切磋’被師尊撞見，那他們三人絕對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仙人洞明顯比趙峰預想中的大了許多，不過他現在卻沒心思關心這些。孫劉洋進入仙人洞后也消了幾分氣，又想到他來到這洞中的原因，不禁苦笑着搖了搖頭。
“還是心性不夠啊！不過這朱胖子倒真有幾分本事，居然能三言兩語便將我激怒了。”他說到這裏卻轉過身去，朝趙峰躬身謝道，“這次還多虧了趙師弟，要不然師尊那裏就不好交代了。”
趙峰哪裏能當得這般大禮，急忙將孫劉洋扶起來。他倒也真有幾分疑惑要讓孫劉洋解答，也沒有跟他客套便直接講了出來。
“三師兄，我們來時曾見你在修鍊御劍，為何我沒能從上面發現神識波動呢？”
“趙師弟這次你可錯了。咱們劍修御劍不是靠可不是神識而是這裏。”
孫劉洋說完后在心臟處指了下，便來到石桌前坐了下來讓趙峰自己領悟。趙峰不知道師兄想要說什麼，不過他現在也沒有時間思索了。師尊應該就快要到了，他還是先為進入九峰秘洞準備一下為妙。孫劉洋也猜到這兩人要進九峰秘洞，便也沒有過分挽留便將趙峰鬆了出去。
半個時辰之後，千眼道人敲着引路棍出現在遠處山路上。趙峰和朱胖子急忙起身迎了過去，恭敬的拜在了師尊面前。千眼道人的情緒明顯有些低落，或許是沒能從昨晚的悲傷中恢復過來。他一揮袖將這兩位徒弟扶了起來，沒有說什麼便帶着兩人朝九峰秘洞走去。九峰秘洞前，千眼道人抬手手止住趙峰二人，他獨自走上去在石門前躬身一拜說道：
“第九十二代峰主千眼收得二徒，請九峰神鍾開啟秘洞。”
九峰秘洞中傳來一聲鐘響，秘洞的石門也隨着鐘聲慢慢打開了。千眼道人走到趙峰二人面前，低聲朝二位徒弟交代道：
“咱們九峰沒有任何限制，但最好別損壞了祖師們遺留下的功法。你們進入后石門便會關閉，待授業完畢你們自然會被傳送出來，去吧！”
千眼道人說完后便離開了，或許他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待。趙峰和朱胖子對視一眼，堅定的點了點頭向洞中走去。就在他們進入九峰秘洞的那一瞬，秘洞的石門果然自動關閉了。
九峰山某處，千眼道人盤坐在地上身後站着二弟子趙嶺。他聽到九峰秘洞的石門關閉了，才不緊不慢的說道：
“老二，昨日的事情你都已經知道了吧！”
趙嶺先是一愣但還是點了點頭，他是本峰的土地公自然能明了本峰一舉一動。他沒有想到那人會是大師兄，更沒想到師尊會因此落淚。千眼道人早就知道趙嶺會聽到，他沉默良久低嘆了一聲道：
“有時間你把這事兒也告訴老三吧！反正這件事早晚都要被大家知曉的。”
他說完放出神識觀察着九峰秘洞的一舉一動，心中倒是對這兩位弟子獲得的傳承有所期待。九峰秘洞中功法傳承不計其數，但能找到適合自己修鍊的才是最好的。至於他們能從秘洞中得到什麼，就看各自機緣和悟性了。
“峰哥，這秘洞中怎麼還會有岔路，咱們到底該選擇那一條呢？”
趙峰兩人已經走到一隻岔路口，兩條通道內肯定有不同的傳承。他走到兩條通道口蹲下來觀察了一下，卻在右邊通道處發現最近的六隻腳印，看來當年三位師兄便是走的這條道了。他沒有任何猶豫帶着朱胖子踏了進去，這或許是他能想到最安全的路線了。祖師絕對不會讓他們輕而易舉的貨的傳承，既然三位師兄已經走過了應該不難。
“小心點兒，這裏隨處都可能有危險。”
他還是朝身後朱胖子交代了一句以防萬一。趙峰持着純鈞劍小心翼翼的走在前面心中倒也有幾分好奇，這祖師留下來的考驗究竟是什麼呢？他正想着卻撞到了一隻透明的光幕上，光幕上泛起了幾圈漣漪便恢復原樣了。
“這是怎麼回事兒？難道是要測試修為么？”
趙峰將靈力注入純鈞劍上，一招驚濤拍浪猛地擊向光幕。可這招劍式落在光幕上，如同石沉大海般連個浪花都沒泛起便不見了。朱胖子也不能在一旁看着，他將靈力注入腿上一躍而起朝光幕踢去。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朱胖子沒有收到任何阻礙進入了光幕之中。他在空中一個翻身落在地上，茫然的望着光幕外的趙峰。
"峰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朱胖子向前走了幾步邁出光幕，來到趙峰面前問道。趙峰沒有回答而是試着能否躍進去，結果卻還是被這堵光幕給擋在了外面。這光幕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師兄弟四人都能進去唯獨他進不去呢？
就在此時，沉寂許久的天老的聲音再次出現在趙峰腦海中：
“這是用來鑒定先天資質的天資壁，你的天資達不到要求根本別想進去。走吧，你的機緣不在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