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怪異房間
“這五年你過得如何?可曾找到心儀的女子?”楊瓊的聲音越來越小,卻始終沒有勇氣說出她的心聲,“是否還會想起一個叫楊瓊的女子?”
趙峰腦中已是一團亂麻,根本就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將石子用力投擲向萬獸森林,以此來發泄心中的煩亂。楊瓊本就是冰雪聰明之人,自然看出趙峰定有心儀女子。她感覺自己的心臟正隱隱作痛,強忍住眼角的淚水說道:“她真是一個令人羨慕的女子,能讓我見一見她么?就一面。“五年中,楊瓊試過所有的方法,都無法將趙峰忘掉。她雖是儒門弟子卻與中州佛門有千絲萬縷的聯繫,絕對不能對男子動情?可是楊瓊忘不掉也不想忘掉,那個少年的身影總是縈繞在她的腦海中,出現在她的夢境裏。師尊本不同意楊瓊來防禦獸潮,是她以死相逼才能和趙峰見上一面,可結果卻是不如不見。
趙峰眼中含淚,哽咽道:“我何嘗不想再見她一面,和她說說話呢?可是,可是……”
趙峰話沒說完便嚎啕大哭起來,誰又能理解他的苦衷呢?他無力的癱坐在地上,目光獃滯的望着天空默然不語,眼角的淚珠滑落到手上卻完全不決。楊瓊不知此時自己心中是喜是憂,她靜靜地坐下來將趙峰抱緊懷中。若是有天我為你而死,是否能在你心中佔一席之地?許久之後,趙峰心情逐漸平復下來,自顧自的講了一個故事。
“我們本是青梅竹馬的戀人,相識時不過是個七歲孩童。那時候我身受重傷從昏迷中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她……”
楊瓊聽他將故事斷斷續續講完,她同情孫妍更多的是羨慕。世間最難得的痴情郎,能夠做到生死不離的又有幾位?若是她早些遇到趙峰的話,也會心甘情願的躺在玄冰床上與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兩人相互依偎着默然不語,就連天色暗淡下來也完全不曾察覺,直到城樓拐角處出現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咳咳,萬獸森林的夜景真好啊!吃飽飯出來溜一圈,比逛勾欄巷還舒坦。“朱胖子不情願的從拐角處走出來,眺望着萬獸森林的喊道。他是特意來聽兩人牆角的,沒想到剛到城樓就被發現了。趙峰意識到自己還在楊瓊的懷中,忙站起來望向萬獸森林藉機轉移話題。
“是啊!萬獸森林空氣真不錯,咱們來的還真不虧。“夜幕之上,數百隻黑點正迫近城牆,並且排成很規則的三角形陣法。半炷香之後,趙峰三人才看清這些黑點,分明就是世俗界最常見的烏鴉。這些烏鴉直奔防禦圈飛來,獸潮中何時出現飛禽了?他們也顧不得這麼多了,敲響城牆上的銅鐘讓守城士卒快些上樓防禦。獸潮要是從防線突圍而出的話,結果就會不堪設想了。
“咚!咚!咚!”
三聲急促的鐘聲把軍士都召集過來,卻不見有四宗的修士參與抵禦獸潮。步兵們望向黑壓壓的烏鴉群均是無可奈何,他們不可能用手中的槍矛攔詛殺飛禽吧!弓弩手分為上下兩排,待到烏鴉到達弓弩射程時便交替放箭,盞茶功夫便將空中數百隻烏鴉盡數射殺。
趙峰眼疾手快抓住一隻快死的烏鴉,單腳蹬地縱身躍上城樓。這隻烏鴉與別的烏鴉不同,它身上存在一股若有若無的的妖力。野生的鳥獸本就野性難訓,落在人類手上絕對不會苟延殘喘。趙峰感到烏鴉體內的妖力越來越活躍,忙將手中的烏鴉擲出去。烏鴉屍體飛出沒多久,便在半空中發生爆炸。
“好厲害的妖獸,才修出妖力便有如此威勢。”
朱胖子向前走幾步與趙峰並肩,望着烏鴉靈獸的屍骸碎片皺眉道。萬獸森林裏的妖獸不計其數,還有五大頂尖的妖主存在,要是它們一齊攻擊防禦圈的話可就不妙了。朱胖子眺望着不遠處的萬獸森林,感覺正在和一隻龐然大物對面而立,讓他不禁脊背生寒。他雙拳緊握沒有任何退縮,朝着萬獸森林怒吼聲便轉身離開。趙峰也能理解朱胖子的心情,他們可都是跟孫劉洋打了包票的,絕對不能因對手強大而起退縮之心。
“三營留在這裏值夜,其餘士兵回去休息。”
一位身披金色鎧甲的將軍來到趙峰兩人面前,不卑不亢的朝趙峰抱拳道謝。他的面部被盔甲遮住看不出任何錶情,卻能從語氣中聽出一絲感激。趙峰看着扶着劍柄離開的將軍微微點頭,心中對這位將軍有些刮目相看。那些世俗界的將軍甚至帝王見到修士都是畢恭畢敬,完全丟失自己萬夫之首、一國之君的尊嚴,着實讓人覺着可悲。
“我們,我們先回宗門駐地吧!”
楊瓊掃眼望向他們的士卒朝趙峰羞澀道。孤男寡女出現在城樓上本就可疑,何況是數載都沒見過女人的大兵。這些傢伙雖然不敢得罪這些仙人,卻在私下裏對這些仙女評頭論足。趙峰神識掃過士卒們臉上的表情,不禁冷哼一聲將楊瓊抱進懷裏。楊瓊心中有羞有喜,倒身在趙峰懷中走下城樓。趙峰不想用已經修士身份壓制凡人,但是對於這些精蟲上腦的傢伙是例外。
“啊!我什麼都沒看到,你們千萬不要殺人滅口啊!”
兩人剛走下城樓便被朱胖子撞個滿懷,這傢伙正跌坐地上雙手捂眼,做出一副什麼都沒看到的表情。趙峰忙鬆開抱在楊瓊纖腰的右手,同時撤身想使兩人分開。楊瓊本是靠在趙峰身,趙峰突然撤人讓她重心不穩,身體向前快要摔倒在地。朱胖子流着哈喇子伸手要接,卻白高興一場接了個空。他頗為掃興的甩下空蕩蕩的雙手,心中正在不停的埋怨趙峰。
“峰哥,你吃肉也得讓我喝個湯啊!這般不顧兄弟情義,怎麼對得起我們六年交情。”
趙峰緊緊抱住楊瓊的纖腰,面面相對幾乎親密無間。他們能感覺到彼此的心跳,彼此分開后對面而立尷尬不已。兩人支支吾吾的交談着,可話卻是前言不搭后語。朱胖子坐在地上抬頭望着兩人,實在忍無可忍站起來把他們從中間隔開。
“好了!等你們說完天都亮了,我替你們說好了。女的說:‘峰哥,我要回去了!男的說:‘嗯!明天我還會能到你么?’”朱胖子向前踏出幾步指向楊瓊,面色嚴肅的指導道:“你踏到這個位置回頭一笑,然後羞澀着快步離開。”
兩人望着朱胖子滿是驚詫,但還是被他的自說自話給逗樂了。他們沒有按朱胖子的劇本告別,只是點頭笑下便分開了。朱胖子望着兩人一跺腳,還是朝着趙峰追了過去。趙峰根本不知道九峰道宗的駐地在何處,只能在前面等着朱胖子引路。
“重色輕友的傢伙你還能再跑快些么?我已經跑不動了,你先回駐地吧!”
朱胖子扶着牆壁氣喘吁吁,擺擺手斷斷續續的朝趙峰說道。趙峰也沒有辦法只得等他,重色輕友的帽子可是被朱胖子扣上了。許久之後,朱胖子勉強恢復過來,然後拉着趙峰向前走去。兩人走出幾丈拐角便看到一處富麗堂皇的驛站,驛站門口大旗上正有'九峰道宗'四個大字。趙峰皺眉望向身旁的朱胖子,原來他們距離駐地如此之近。
朱胖子聳聳肩,無奈道:“我可是讓你先回駐地,是你自己非要留下來的!”
“你何時告訴我,我們距離駐地如此之近?你是皮癢了還是皮癢了?”
朱胖子沒等趙峰說完拔腿就跑,一溜煙便逃進驛站里消失了。眾位弟子紛紛望向趙峰,很快便有人認出來他來,便引着他到報到處報道。趙峰被人引導一間木屋前,輕輕叩擊房門后等待迴音。許久之後,一道蒼老的聲音從木屋中傳來,不過聲音中略帶疲憊。
“宗門令牌和房間號都在右邊的房間裏,選完後記得把房門關上。”
趙峰推開右邊的房門,地上散落着亂七八糟的牌子。這些牌子上鐫刻着四種圖案,分別代表着抵禦獸潮的四大宗門。散修同盟令牌上是三個人形圖案,煉器宗令牌上是一把鎚子圖案,清韻書院令牌則是聖人圖案,至於趙峰要找的九峰道宗令牌則是九隻山峰圖案。趙峰尋到一塊九峰道宗令牌,然後隨意抓取一個房間號便關門離開這裏。現在他感覺身心俱疲,只想找個房間好好休息。趙峰尋到房間號相對的房間,推門剛踏進去又被積塵給嗆了出來。
“地上那麼厚的灰塵,房間最起碼數十年沒人打理了!”
房間位於驛站三層的盡頭處,窗子並不朝陽終年不見陽光。趙峰雖不懂風水堪輿之術,但也感覺到房間有些不對勁。可是他已經將領房間號的屋子鎖上,再加上太過睏乏便沒有太過在意。趙峰單手掐訣朝房間裏推出,一陣輕風將屋中堆積的灰塵吹到窗外,然後他手中快速變換手印御使水汽清理房間。片刻之後,整間房屋被整理的煥然一新,卻還是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修士何時怕起鬼怪了?要是這樣的話,我趙峰還修什麼真啊?”
趙峰搖頭笑嘆自己多疑,抬腳邁進房中坐在床上盤膝打坐。水汽術把房間清掃乾淨的同時,也在地板上留下一攤水漬。水漬在床下慢慢聚成人形,宛若活過來般瞪着床板上的趙峰,似乎在思量着什麼。趙峰盤坐下來心神不得安定難以入定修鍊,心中卻為此事感到不解。他一貫都是心無旁騖很快關閉六識入定修鍊,像今日這般着實是第一次,難道是心魔擾了心神?
“你能幫幫我么?你能幫我么?”
一道年輕的女聲傳入趙峰的腦中,讓他原本煩亂不堪心神為之一顫。趙峰放出神識仔細探查房間的每個角落,卻着實忘記探查自己的床下,最終還是一無所獲。他將兩柄廣寒劍攝到手裏,御在身前成一防一攻的姿態。就在他下床的瞬間,一隻水元素聚集而成的手緊緊攥住他的小腿。趙峰揮劍將邪手撞斷快速撤身,凝望着床下一攤清水,腦中仍回蕩着那年輕女聲。
趙峰努力使呼吸平復,腦中快速思索着解決之法。水影中的鬼怪定然事先便在房間中,要不然房間也不會積起如此厚的塵埃。鬼怪出現在客棧中還算正常,可出現在修士寓所里就太正常了。每批防禦獸潮的修士中都不乏養嬰境的大修士,他們怎麼能容許鬼怪出現在修士寓所?難道這是前輩們留下來的考驗晚輩的磨練?
“若是我能幫到你自會儘力,但前提是你能讓我信得過你。”
水影猶豫片刻還是從床下鑽出來,將身體展成一道水幕映出奇幻的景象。萬里無雲的蒼穹之上,兩位道人正御器飛向一座仙山。兩人壓低雲頭落於晚雲亭外,便被數位仙姑給迎了進去。年輕的道人望向一位貌美仙姑面帶欣喜,被少女身後幾位道姑調笑羞得滿臉通紅。他跟在年長道人身後進入亭中,向著中年宮裝女子躬身見禮。兩位長輩坐於桌前相談一番,拿出各自宗門的婚姻簿在兩人姓名下連上紅線。兩人將天地誓言印在婚姻簿上,片刻之後兩人眉間各綴上一點硃砂。
趙峰不知水影描述天地誓言所謂何事,沒有讓她停下來而是望向水幕影像。水影定會給他一個合理解釋,根本沒必要糾結為何要給他看這些。
年青道侶跟着年老道長到達另一處仙山,山門上鐫刻着四個金字‘純陽仙宗’。年輕道侶本是神仙眷侶,新婚燕爾更是恩愛有加。好景不長,兩道徵集令將他們調派到兩處戰場,青年接到的徵集令呈寶劍狀,上面鐫刻着一個‘道’字。少女接到的徵集令與平常令牌無二,只是表面上刻畫的是條張牙舞爪的蟠龍。這雙道侶新婚燕爾便要離別,雖是不舍卻也不能違抗上面的命令。少女御器飛往的地點頗為熟悉,正是趙峰所在的萬獸森林外圍。
“這,前輩,你不會是!”
趙峰沒有繼續說下去,便被水幕上驚險的戰鬥吸引過去。數位御器飛行的大修士與萬獸森林妖主戰成一團,他們佔據上風卻不見臉上有任何喜色。萬獸森林中傳來一陣龍吼,幾位修士忙丟盔棄甲御器往城中逃遁。少女修為略低被蛇主纏住,龍尾拍出把她砸在地下生死未卜。許久之後,重傷昏迷的少女被修士抬回城中,數粒仙丹都沒能挽回少女性命,升仙於這間驛站之中。修士們沒將少女肉身送回宗門,而是按照她的遺願停放在驛站裏面。房間的灰塵積累起來,卻始終沒有人推開那道房門。
“楓溪,你說過帶我回宗的,為何還趕來?”
少女肉身里殘留的執念幻化為少女模樣,趴在窗前略帶憂傷的望向遠處。數年之後,一道絢麗的飛劍虛影劃破沉寂的夜空。中年修士落於萬獸森林瘋狂屠殺,直殺得五大妖主膽戰心驚不敢出來迎戰。山巔之上,中年修士滿臉淚珠劍指蒼龍,就算是死在這裏也要為妻子報仇雪恨。
馮西望向蒼穹,含笑低聲道:“雪嵐,你孤身一人肯定很害怕吧!不要緊,楓溪馬上就要去陪你了。”
楓溪將全身法力灌入寶劍之中,將寶劍與法相融為一體斬向蒼龍。他要用性命來換取今生最絢爛的一擊,只為他心愛的女子報仇雪恨。雪嵐執念朝着楓溪拚命的呼喊,可她的聲音根本穿不房間之外。楓溪並沒有因此死去,而是被虛幻的人影從蒼龍口中救下來。離開萬獸森林時,楓溪飛在空中向身旁的師弟交代道:
“若是我死在道魔戰場,便把我的屍首葬在這裏。雪嵐,你要等我回來啊!”
水幕上的景象淡去化為人影,仔細看下正是少女模樣。趙峰抱拳躬身口呼前輩,這可是至少結胎境的大修士啊。雪嵐微嘆聲走到窗邊,望着遠處的萬獸森林默然不語。這世間哪裏有免費的午餐,她身無長物怎麼能讓少年幫她呢?許久之後,她還是決定要賭一把,賭趙峰能夠幫她找到楓溪。
雪嵐跪在趙峰面前,叩首懇求道:“我僅是一道不願散去的殘留執念罷了,生前所學皆被遺忘。公子若能幫我一把,雪嵐下世做牛做馬來報答您的恩情。”
趙峰判斷不出她所說真假,試探性的問道:“前輩快起身,您真是折煞我了。我修為不過安爐,又有什麼能幫得到前輩的事情呢?”
雪嵐臉上閃過傷感之色,右手一劃聚成一枝精緻的玉釵。她痴迷的望着玉釵不禁垂淚,最終狠下心來將玉釵送到趙峰,雙目仍緊盯着玉釵。
雪嵐盯着玉釵,雙肩顫抖着說道:“這玉釵是楓溪和我的定情信物,也是我身上僅有的東西。你找到楓溪后,可用它換取一門稱心法術。我只求你一件事情,告訴楓溪,不要讓他再等雪嵐,雪嵐已不會再回來了。”
雪嵐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只剩下哽咽聲,卻被趙峰聽得一清二楚。趙峰忙將手中的玉釵法器送回雪嵐手中,這東西他可要不得。按照地面上灰塵推斷,雪瑩離世最起碼已有數百載了,楓溪是否尚在人世還是未知數,要知道就算是得道成仙的仙人也不過延壽千載。《坐忘論》有雲,‘延數千歲,名曰仙人。鍊形為氣,名曰真人。鍊氣成神,名曰神人。煉神合道,名曰至人。’。楓溪存活至今至少是半個仙人了,趙峰哪裏敢和仙人去討教還價。
趙峰恭敬的說道:“前輩,趙峰只是天元修真界裏的無名修士,能否去得中州還是未知數,就算我有幸進入升仙大宗,成為升仙大宗的弟子,可否見到楓溪前輩也是未知數。”
雪嵐自是明白趙峰心中所想,也沒有因趙峰拒絕而有傷感。她心中確實有些不甘心,要是趙峰走了,再等人來恐怕又是百年以後了。
“常言道,一日有三善,三年天必降之福。一日有三惡,三年天必降之禍。我雪嵐雖不是十世善人之流,自認為也不是大奸大惡之輩,卻連塵世間的最後一絲遺憾都無法完成。可笑,可笑啊!”
行善積德確實能得到天道的垂憐,可趙峰要的並非什麼天道垂憐,而是求一個心安理得。他將金簪法器攝入過來小心翼翼的收入懷中,然後朝着雪嵐微微頷首一笑。雪嵐知道趙峰願意幫她,頓時淚如泉湧跪地拜謝。
“雪嵐謝過公子公子成全。若有來生,定不負今日所發犬馬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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