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化蝶
宇文明早就對趙峰二人恨之入骨,誰願意把自己的婚禮辦得跟惡人出葬似的?他跨在馬上命令迎親隊伍加速前進,只要回到宇文府就算是把生米煮熟一半了。就在此時,一隻石棺從天而降砸在迎親隊伍前,宇文明忙勒住馬匹後撤才不至於被壓在石棺之下。
趙峰緊隨石棺之後,御起兩柄廣寒劍落於石棺之上。他面色冷峻劍指向迎親隊伍,這分明就是要截下婚車。宇文明勒住棗紅駿馬望向趙峰,厲聲朝他喝道:
“趙峰,你為何用棺材堵我離婚去路?若是你現在離開,我念在廬陽書院同學之誼上不予計較。可若是你仍一意孤行……”
朱胖子端着算盤從迎親隊伍後面走過來,雖然他面色含笑卻讓宇文明感到毛骨悚然。精明的商人便是如此,他愈是平靜就愈令人感到不安。朱胖子走到趙峰面前點下頭,然後轉過身向迎親眾人喝道:
“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花轎來!”
這本是強人劫道時喊得口號,卻被他用在搶親上也極為貼切。天啟商會少主京城中一秒變劫匪,這消息傳出去絕對能讓他名動天下。趙峰向前走兩步瞧向轎簾里的納蘭惠兒,皺着眉頭朝宇文明冷冷說道:
“我不管你是什麼身份,只要你能將惠兒交給我,我們師徒三人便離開天元城。要不然的話,這口棺材裏躺着的人就是你。”
宇文明面色大變忙從馬上躍下,趙峰兩人既然已經知道他的真魔身份,那就不能讓他們活着離開天元城。宇文明雙手化爪把昏迷的納蘭惠兒攝過來,掐着她的脖子把納蘭惠兒提到半空中。他望向不遠處的趙峰,臉上露出一副玩味的神色。
“你不是想要得到她么?跪下來求我啊!”他惱羞成怒朝着趙峰吼道,“跪下來,你在不跪下來我就把她掐死。”
宇文明如此奸詐之人,怎能猜不出納蘭惠兒會在迎親路上自殺?他早在轎中下數種嗅覺迷藥,只要納蘭惠兒僅轎子聞到迷藥便會昏迷不醒。納蘭和宇文兩家鑼鼓喧囂沒人注意到遠處的吼聲,而周圍平民都去購物也無法傳出消息。朱胖子一咬牙便要撥動算盤與宇文明一搏,卻被身邊的趙峰給攔了下來。魔族根本就沒有任何人性可言,宇文明魔性大發絕不會手下留情。趙峰不能眼睜睜看着納蘭惠兒被掐死,攥緊拳頭忍耐許久還是跪倒在大街之上。
“哈哈!你也有跪拜我的一天,你這隻該死的臭蟲。”
宇文明玉冠掉落下來披散着頭髮,全身溢滿黑色的魔氣。他掐着納蘭惠兒脖子走到趙峰面前,抬起腳來使勁在趙峰頭上碾了幾下。宇文明把腳向上一提,鞋尖正中趙峰下巴將趙峰踢出數丈。趙峰嘴角已溢出血跡,兩隻眼睛盯着快要被掐窒息的納蘭惠兒。
“快……快將她放下來,她已經快要窒息了。”
宇文明把右腳踩在趙峰面上,邪笑道:“你來求我啊!只要你能求得讓我高興,沒準兒我會放掉她。這麼美味的食物,我還真有幾分捨不得。”
宇文明把頭埋在納蘭惠兒肩膀前,伸出舌頭舔舐着她的脖頸。他的魔性已經無法再抑制下去,張開大口咬向納蘭惠兒的脖頸。趙峰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他淚流滿面大喊一聲‘不’。兩柄廣寒劍化為冰龍沖向宇文明,趙峰狀若瘋狂的打出手印誓要殺死真魔。宇文明望見奔來的兩條冰龍稍微復些清明,忙扔下手上的納蘭惠兒運轉步法朝家族逃竄。趙峰快速奔過去接住脖頸全是血跡的納蘭惠兒,運轉全身靈力仰天長嘯:
“宇文明,我一定要殺了你。”
趙峰淚水落在納蘭惠兒臉龐使她從昏迷中醒來,可是她傷勢太重已經奄奄一息。納蘭惠兒望向趙峰的面龐勉強一笑,還以為自己已經魂歸地府與趙峰相遇。她想要抬手撫下趙峰的面頰,卻發現她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趙峰顫抖着把納蘭惠兒的手攥緊,將她抱進自己懷中哽咽着說不出話來。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讓蒼天對他如此不公,他身邊的愛人都會一個個離他而去。
“惠兒,你一定不要睡,一定要活下來。”趙峰抱起納蘭惠兒,聲音顫抖呼喊道,“師尊,師尊一定會有辦法救活惠兒。”
趙峰抱起納蘭惠兒感覺頭暈眼花,卻靠着毅力支撐着運轉靈力向朱府奔去。快些,再快些!他邊跑邊着急,能爭取一秒惠兒就多一份生機。趙峰抱着納蘭惠兒推開師尊房門的一刻,身體終於完全透支跌倒在地上,可他仍用身體接住納蘭惠兒。
天色漸完,趙峰猛地從昏迷中醒來,跌跌撞撞的爬到門外,扶着院牆向師尊院落移去。惠兒生死未卜,他怎麼能夠靜下心來打坐恢復體力?朱胖子見到虛弱異常的趙峰,急忙向前幾步把他扶到椅子上。他自然知道趙峰擔憂什麼,便遞過一杯熱茶讓他先靜下心。
“納蘭惠兒已被師尊救治一日了,應該沒有什麼大礙。你就放心好了,惠兒一定不會有事兒的。”
朱胖子雖然這般說心中也沒有底,況且他也被宇文明的事情弄得焦頭爛額。他去追着逃跑的宇文明,卻沒能在宇文明趕到宇文府前追下。宇文明回到府中便傳來嚎啕大哭,並誣賴趙峰二人聯手截殺他。他拚死想要保護納蘭惠兒,結果納蘭惠兒還是被兩人殺害。朱胖子自是不敢追進宇文府,只得先原路折返。那支迎親的隊伍全部被宇文府滅口了,並把這件事情完全推脫到趙峰二人身上。
兩人坐在椅子上各有所思,也不知道納蘭惠兒是生是死。過了許久,千眼道人異常疲憊的從內屋走出來,望向兩人低聲嘆口氣。趙峰想要衝過去向師尊問個究竟,可雙腿發軟根本不聽使喚,居然直接癱倒在地上。即便趙峰跌倒在地,仍是關切的朝師尊問道:
“師尊,惠兒沒有事對不對?惠兒一定沒事兒。”
“我已經盡全力救她了,就算是逼出她體內的魔氣,也喚不醒她那顆向死之心。”
千眼道人喟嘆道。他耗費全身法力終於將納蘭惠兒體內的魔氣驅逐乾淨,卻仍發現她的心跳在逐漸減弱。五年時間,納蘭惠兒無時無刻都在想死後與趙峰相遇,即便是他們白日的匆忙一撇,納蘭惠兒也只當兩人在陰間相會。她已經沒有活下去的意義,只有一顆向死之心。趙峰仍不能接受這個事實,趴在地上低聲嗚噥道:
“師尊,你告訴我,惠兒沒事兒。惠兒沒有事情對不對?師尊……”
千眼道人命朱胖子隨他出去,趙峰需要一個人冷靜一下。月色如水透過軒窗投射進來,趙峰雙目獃滯坐在納蘭惠兒的床前。他抓緊納蘭惠兒冰冷的雙手,正一點點傾訴兩人間的一幕幕。
“我剛從水潭底部鑽出來就看到你,真的被你驚艷住了……”
“你還記得咱們去游湖的時候么?你緊抱着我的臂膀肯定也感覺到我心跳的厲害,可從來沒有人這般抱着我……”
“還有一件事情,你肯定不知道。我進階築基練己境的時候,曾在幻境中見過你一面。那時候,我才知道傷害自己喜歡的人如此心痛,痛得連呼吸都會停滯……”
趙峰從天黑一直講到天色大亮,他知道眼前惠兒肯定能聽到他講得這些故事。他將絲綢被為納蘭惠兒蓋上,要去做一件必須做的事情。趙峰心中只有一個執念,宇文明必須要死。他剛恢復些體力勉強能行動,可要是殺宇文明簡直就是去送命。趙峰的執念已讓他失去理智持起兩柄廣寒劍便要衝出朱府,卻被朱胖子一記掌刀給拍暈過去。
“峰哥,你怎麼如此糊塗呢?先不說你能否戰勝宇文明,就算你能戰勝他,是否能勝過整個宇文家?”
朱胖子見趙峰醒來忙提醒道。他們可是宇文府和納蘭府的公敵,兩家忌憚破開困龍棺的高手不敢來朱府放肆,可要是他兩人出去朱府絕對會被人追殺。趙峰腦袋昏昏沉沉,衝動也隨之消去不少。朱胖子看到趙峰已經恢復理智,便把一方帕子抵過去。
“這是納蘭惠兒掉落的帕子,就留給你做個紀念吧。”
朱胖子說完嘆聲便退出去,他留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麼忙,倒不如去書房中想些對策。趙峰顫抖着將方帕展開,看到上面綉着兩朵盛開的並蒂紅蓮。他在帕子旁尋得一行小字,這綉上去的字體是他的筆跡,正是納蘭惠兒從趙峰抄的《詩經》中摘出來的。
“轂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皦日。”
這句話正表達納蘭惠兒的心跡,可卻沒能與趙峰死後同穴而居。趙峰捧着帕子眼淚不由的滴落下來,他來到納蘭惠兒的屍體身旁沒有絲毫猶豫割下一縷黑髮。他不能身死來報答納蘭惠兒的愛戀,就讓這縷頭髮代他去實現死則同穴的誓言吧。趙峰把頭髮放在納蘭惠兒身旁,突然一道白光閃過耀得他睜不開眼睛。白光漸漸散去了,房間中傳來趙峰的嚎啕哭聲。
兩隻蝴蝶飛出朱府,飛出京都,消失在山野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