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只怕此物最相思
早上出門時,落蘇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要求儘快繳納費用,否則就停止給鄒宇用藥。停止給爸爸用藥!這對落蘇來說是萬萬不能接受的!她帶着哭腔請求醫院寬限幾天,並保證在三天內把錢繳齊。
鄒宇是落蘇在這世人唯一的親人,幾個月前因為車禍成了植物人,醫院說醒來的可能性不大,要落蘇接回家保守治療,然而,落蘇不同意。在落蘇看來,在醫院能有專門的醫生照顧,肯定醒過來的幾率會大很多,她從來就不相信爸爸會舍她而去,他怎麼能忍心讓自己一個人孤苦伶仃地活在人世間?
當咖啡的濃香再次飄蕩在縱橫大廈的上空時,整個公司都投入了緊張的工作中。受羅奕琛的影響,縱橫員工都有早到的習慣。落蘇在上班的第一天就被要求要比羅奕琛早到公司,然而,要命的是,無論她多早到,都能看到他在辦公室埋頭工作,這讓落蘇懷疑他根本就沒回去過,可是,下班時又明明看見他離開了。
所以,這讓羅奕琛總能找到訓斥她的理由。
擦乾眼淚,補好妝,落蘇再一次端着咖啡出現在羅奕琛辦公室。“煮一杯咖啡需要這麼久嗎?我花錢雇你可不是讓你來偷懶的。”羅奕琛從一大堆文件里抬起頭來,只見他眉峰一挑,掠過她微紅的眼眶,嫌惡地說道。
“嘖嘖,老大啥時候變得這麼多話了,不過,這也太過分了吧,人家堂堂C大經管系的高材生,還生得這麼美貌,現在屈尊給他倒茶送水,他老人家動不動就獅子吼,你說這啥世道啊!”辦公室外,羅奕琛的隨身保鏢兼司機阿峰嘴裏叼着根牙籤,抱着手臂斜靠在門上,小聲地對梅麗嘀咕道。
在阿峰的記憶里,羅奕琛對他說的話,一句從未超過五個字,“開車!”、“幹掉他!”、“就這樣!”惜字如金的老大,在遇到落蘇後有變成話癆的傾向啊!
梅麗看了看老大,再看了看如受驚小鹿一般的落蘇,說:“老大脾氣雖然怪異,但也不是無理取鬧之人,他這麼做,自然有他的原因。”至於什麼原因,倒是不方便透露給說話不經大腦的阿峰。阿峰也懶得多想,他只要知道羅奕琛讓他幹什麼就幹什麼,從來不問為什麼。
落蘇習慣性地咬着嘴唇不說話,經過兩個月的千錘百鍊,她已經摸索出對付羅奕琛的辦法,那就是打死都不解釋不辯論,任他一個人顛倒是非地胡言亂語,她只當耳邊有蒼蠅飛過。
放下咖啡,轉身去打掃剛才打壞的杯子,卻發現地面乾乾淨淨。“難道這惡霸還能親自打掃衛生?”心裏這麼想着時,突然又記得剛才匆忙出門時,羅奕琛叫了一聲王姐,然後就看見公司的保潔向辦公室跑來。
這惡霸啥時候這麼好心了,竟然放過折磨她的大好時機?
“涼了,熱了,濃了,淡了……”一天下來,落蘇的腰都快要斷了,高跟鞋裏的腳開始腫脹疼痛起來。可是羅奕琛彷彿沒看見似的,依然不停地指使她,煮完咖啡又要喝功夫茶,泡完茶又趕緊去擦玻璃,她像舊時代最下等的丫鬟一樣忙不停。然而就算這樣,那惡少還是不停地雞蛋裏挑骨頭,橫豎看她不順眼。
知道這惡霸總裁不是個善茬,可沒想到他比傳言更可惡!
終於熬到快下班了,落蘇站在羅奕琛辦公桌不遠處等待他的召喚,她一邊瞄着羅奕琛的動向,一邊偷偷地看了看時間。
都說認真工作的男人是最迷人的,不得不承認,這惡霸比傳聞中好看,五官輪廓彷彿經過精心雕琢般,每一樣都是好看得那麼精準。不多一分,也絕沒有少一分,濃密黝黑的頭髮被他打理得乾淨簡潔,從鬢角斜插下來的濃眉,像兩把利劍,使得俊美中帶着一股不可逆的威嚴。黑色的眼珠略帶少見的寶石藍,這讓眼睛看起來更加神秘深邃。鼻子高挺,像一道巍峨的山嶺,把一張俊臉一分為二。嘴唇薄而陰鬱,剛毅中透着難以覺察的柔。加上他那模特般的身材,使得他往人群里一站,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就成了土雞,襯托着他這隻暴躁的鶴愈加高貴華麗。
難怪來縱橫的人前仆後繼,每天能看一眼這麼美貌的男人,累死也值得。
“看夠了沒?沒看夠繼續看,看完趕緊給我收拾桌子。”羅奕琛冷哼着從她身邊走過,衣角處揚起一股清香,祖瑪龍香水裏混合著淡淡的煙草味,很容易讓人眩暈。
落蘇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她連忙奔到辦公桌前,慌亂地收拾煙灰缸,整理亂七八糟的文件和紙屑等。做完這一切,正要離開時,卻發現惡霸的電腦忘了關,於是,她點開電腦屏保。“這惡霸連文檔都忘了關,那麼心思縝密的人,也有忘記的時候。”一邊腹黑老闆,一邊自作主張地保存好文檔。關閉好文檔,這時幾張蒼耳圖片出現在屏幕上,有翠綠的蒼耳葉子,也有褐色的蒼耳種子。落蘇看着這些圖片,感覺有些眼熟,彷彿在哪裏見過似地,她怔怔地看了半天,突然想起了一首歌謠。
“蒼耳媽媽有個好辦法,她給孩子穿上帶刺的鎧甲。只要掛住動物的皮毛,孩子們就能去田野、山窪。”這是昨晚在小魚課本上看到的童謠。
哦!這就是蒼耳!
蒼耳在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叫法,有叫卷耳、老蒼子或者常思,也有叫粘頭婆、野紫菜、野落蘇等。它們生於荒山野嶺中,長於雜草亂石堆,葉子厚而綠,果實佈滿倒刺。它們是人見人厭的野草,每每見到,都要把它們除之而後快,然而,蒼耳的生命力卻很頑強,雖然被人踩到了泥土,但是等春天再來時,依然有綠油油的嫩芽從地里冒出來。
野落蘇?野落蘇?原來自己的名字是來自這裏,如此說來,自己就一株野草!難怪對它們倍感親切,感情是和它們同宗族的。落蘇為了解答小魚的疑問,特意在網上搜索了一下關於蒼耳的百科,才簡單了解后才發現自己和蒼耳還有這樣的淵源。“不知道自己這株被羅奕琛踩在泥土中的蒼耳,還能活到明年的春天嗎?”她自嘲地想。
關閉完電腦後,落蘇又在敞開的抽屜里看到一個紅色絲絨盒子裏,盒子是打開的,裏面躺着一顆年代久遠的蒼耳子,小指頭大小,全身呈黑褐色,而那些尖利的刺,已經隨着歲月的流失,一根根蜷捲起來了,失去了往日的威風。
保存如此仔細,想必是那惡少心愛之物。
落蘇對羅奕琛的資料可是熟稔於心的,知道他在城東建了一個蒼耳種植基地,卻不知道他如此鍾情於斯。或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情結之人、之地、之物,它讓我們魂牽夢繞,讓我們終其一生都難以割捨。正如這樣一顆毫不起眼的蒼耳子,卻成就了羅奕琛非凡的一生,想來那惡少青睞於此物,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看着這顆平凡醜陋的蒼耳子,頓時讓她覺得這些富豪的愛好還真是奇葩!顏值也瞬間拉低不少!
思及此,她忍不住扯嘴笑了笑。這一笑,卻讓躲在暗處的羅奕琛,劍眉深深地擰在了一起,一雙黑眸半眯,散發出幽冷的寒光。放在褲兜的手,緊緊握成了拳,手指關節被捏得“咯吱咯吱”響。
“老大,您就這樣把我們的資料給了她,那我們這幾年的辛苦豈不是白費了?為何不給她一份假的呢?”梅麗不顧羅奕琛的臉色,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羅奕琛深吸一口氣,他何曾願意這樣做,可是,和落蘇的生命相比,這些又算得了什麼。“你以為讓她拿一份假資料回去,闞京惜會放過她么?”他冷冷地反問道。
既然如此在乎她,為何又這樣為難她?阿峰和梅麗面面相覷,不知道老闆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麼葯。
難道她真的就是他要找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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