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陳松帶來了禮物。每個人都有,但是每個人收到后的心情肯定不一樣。
大哥與牤牛哥每人收到了一雙鞋。他們心裏都清楚是誰送的。
大嫂見到陳松也沒有多少驚喜,或許是生活磨滅了她,甚或是他們兩個。
“來了啊!”大嫂看了一眼陳松,然後,轉向其他方向,禮節性的招呼過後,只剩下沉默。
“我不能停了,西邊的事情太多(是指在山西),忙的很!”陳松很是留戀,也充滿着各種尷尬,從他的表情看,有許多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陳松走了,一步一回頭,誰也不知道他想看誰,誰都看見了,他在到處看,再次離開生他養他的故鄉,這一走就是一輩子。
陳松留下的信息是,大姐二姐都結婚了,都有了孩子,日子還行。但沒有說與誰結婚,對象怎麼樣,更沒有帶來照片。
大哥和牤牛哥的鞋子都很好看,只是看着很合適腳,不捨得穿一下。
“還是她們兩個巧呀,做什麼都是一把好手!”牤牛哥哀傷地說。
“你們試試吧!”大嫂酸酸地說,說完轉身就走了。
但是,他們還禁不住這份情,相互看看走到一塊最乾淨的河底的草地上,躺在上面,欣賞着和思念着。終於,他們對視一下,還是坐起來了去穿鞋。在穿的時候,就出現問題了,明明兩隻鞋子一樣大,為什麼就有一隻腳穿不上呢?
大哥是右腳穿不上,牤牛哥是左腳。
後來,他們在一起研究鞋子,甚至想把眼睛伸進鞋裏面去,看看到底問題出在哪兒。
終發現了問題,穿不上的那隻底子厚,有鞋墊,而且是兩層的。於是,他們小心翼翼地拿掉了一層,終於穿上了。
於是,研究這多餘的一隻鞋墊,就成了他們的重點任務了。
弄爛看看吧,不捨得,不弄開又不知道裏面到底是什麼。他倆每天都待在一起,相互從褲腰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拿出來,對視一下,繼續觀看,對着太陽看,趴在地上看,用鼻子聞,用耳朵聽,就是不知道裏面是什麼,還不捨得弄彎了。
終於有一天,他們狠心撕開了那隻揣在懷裏的“寶貝”。
大哥的是一張男孩照,背面是出生日期。牤牛哥的是一張女孩照。
他們都哭了,各自抱着自己頭的,在空曠遼遠的藍天下,在一望無垠的故道河床的草地上,在茂密高大的楊樹林裏,他們大聲地嚎哭,嚇得樹林裏的鳥都開始飛了,不時地還掉下一些鳥屎,落在小草葉上和其他的花草上,留下了一道白色的印痕。
這成為了,他們兩個一生的秘密。
陳松並不是一個人走的。五哥也跟着他走了。
“五呀,走吧,哼哼哼······”大哥非常低沉地哭着說,他非常心疼地為五哥的人生做出了選擇。
“大哥呀,我不走,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沒吃沒喝的我也願意!”五哥大聲地哭着搖晃着大哥的胳膊說。
“五呀,咱家兄弟多,你在家真的沒有出路,走吧!”大哥把五哥攬在懷裏,撫摸着五哥的頭說。
“我不要出路,大哥就是我的出路!哥呀,我不走,不走,不走!”五哥跪在大哥的跟前,大聲地嚎哭着說。
“五呀,你信大哥不!”大哥流水連連地捧着五哥的臉說。
五哥使勁地點着頭,淚水和鼻涕經過嘴唇,流到下巴,再滴到腿上和地上。
“那你就走吧,在家真的沒有出路!必須走,跟着陳松,哪兒有你大姐和二姐,她們在外需要親人,她們肯定最疼你,比大哥還疼你!”大哥給五哥擦着淚水說。
五哥無論如何不願意走,爹娘也不願意。但是,大哥堅決讓他走。
“走,必須走!誰也不能攔着!”大哥對着所有的人咆哮了,爹只會在旁邊流淚和咳聲嘆氣,娘和大哥非常爆裂地爭吵,大哥堅持着,任憑娘怎麼說,大哥都是堅決的。
最後,五哥挎着小包走了。
他走時着實傷了爹娘的心。他不跟爹娘告別,跪在了地上給大哥磕了三個頭。直到陳松拽他,才撕心裂肺地離開了,這個“熱鬧”的大家庭,甚至還在繼續擴張的家庭。
這一走就是十年。
十年裏,無論發生什麼,總會看到大哥在村口張望的身影;無論誰怎麼樣,大哥總會留一份好吃的;無論給誰買衣服,都會多買一套;......牤牛哥的老婆懷孕了。全家都欣喜異常。大哥更是抱着牤牛哥轉起了圈。
二嫂的變化是明顯的,除了她美麗的光頭,她還每天教大軍二軍練武。儘管是粗布衣服,一樣展現着她的颯爽英姿,特別是耍起雙刀,更是精彩漂亮。
這成為了她一生的習慣。
二哥不知道在外面幹了多少壞事。
幾乎每天都有人找上家門,各種情況都有。而且,到家裏的來的公安也越來越多了,各地方的都有。
“這是不是劉小孬的家?”公安來了先問,然後向我們全家說明他在外面犯的案子,最後告訴我們:“一旦他回家一定要第一時間報案,既要做到大義滅親,也要做到為民除害。”
他們的話,連大軍二軍都學會說了。無非是告訴家人,二哥回來務必報警,否則就是包庇罪。
二哥成為全家人的恥辱,讓我們全家在村裡甚至十里八鄉,都抬不起頭來,不僅害怕二哥的“壞人”,也害怕我們全家都是“壞人”!
也是從此時開始,娘開始“有病亂投醫”了。家裏幾乎供上了《西遊記》裏的所有神呀、佛呀的塑像,我們都不知道她心中到底相信是哪位尊神!娘每次祈禱后,看到孫悟空的雕像都會發愣一會兒,安靜地摸一下,然後,再用自製的手絹擦擦。
四哥說,看着娘虔誠的樣子,不知道到底在祈禱什麼?
是讓祈求保佑二哥,還是保佑別人呢?
娘的表情是複雜的!
一個做娘的需要在道德、法律、血緣親情之間做出經常的掙扎,從她沉默地表現,我們深深地理解,她多麼希望自己的兒子改好,真正地做一個好人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