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銀燈（序三）

“嘎吱……”

“嘎吱……”

少女，面無血色的，倚在男子的膝上，慢慢的，製作着她手上的人偶。

“休……”愛麗絲輕呼道，她的聲音極其細微，即使在如此安靜的環境中，也微不可聞。

“嗯。”休過分在意着懷中那令人憐愛的少女，愛麗絲話音剛落，休已經回應道，然後稍稍調整了坐姿，得以令她，躺得更加舒適。

“休，你怪我嗎……明明說好，要帶我去看世界的，可是，現在只能……”愛麗絲自責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休已經用手掩住了愛麗絲的唇。

“愛麗絲，知道嗎？你現在，是一位公主，而我，僅僅是你的守護騎士，騎士，只會永遠的用身體守護在你的身邊，無怨無悔。”休心有些發疼，他看着這樣的愛麗絲，原本想要情不自禁的吻住她的唇，讓這個小傻瓜把那些多餘的想法全部拋到九霄雲外，然而，休不能這麼做……愛麗絲的身體，已經虛弱到無可加復的地步了，猶如風中殘燭，這個時候，即使只是一個吻，引起愛麗絲心情的激蕩，也足以，讓這支蠟燭，吹熄。

“可是，”愛麗絲用眼神看着休，想要開口，休猶豫了下，只好把手拿開，怕引起愛麗絲的情緒。

“可是，我知道呢……是我，對不起休……”愛麗絲接著說，微微喘息，休眼睛發濕，急切的看着愛麗絲，想要讓她不要說下去，可是，愛麗絲卻置之不理，“原本，休可以和我……度過最後一個美好的時光……可是，現在，只能在這裏……”說到這兒，愛麗絲終於停住了話，她繼續組裝起手上的人偶來。

半晌，愛麗絲忽然停下來手中的動作，人偶已經組裝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一塊腹部的零件，然後再為人偶穿上衣服，上上發條，就算是完成了。

可是，愛麗絲掃視了一眼，卻沒找到想要的這塊腹部零件。

“是……疏忽了呢……忘記製作腹部了……也好，殘缺，也是種美啊！”愛麗絲遺憾的看着手上的人偶，然後很快釋然，她想到了自己，完美的自己，也是天妒紅顏，紅顏薄命，要麼，註定要一生孤獨，可是，好不容易，命運在她身後的這個男子改變后，卻只能相依短暫時光，或許，這個世間，總不會有完美的存在的吧，愛麗絲這樣想着，笑着，流着眼淚，把人偶輕輕抱在一旁。

“休……可是，我不後悔……因為，她，就是我們的孩子，我，為你留下來的。”愛麗絲看着人偶，眼淚開始停滯，那是，那只是淚水乾涸了……生命，卻是衰竭的，連她流淚的權利，也被剝奪了嗎？

休的眼睛徹底紅了起來，他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他發狂了似地，全力用着他的能力，想要，挽留愛麗絲。

“水銀燈……這是這個孩子的……名字……水一樣的溫柔……銀一般的閃耀……還有，燈火的執着……休，好好照顧她……休……（聲音越來越緩慢，越來越低沉）……愛麗絲，永遠愛着你，永遠”——在你身邊！

最後，一句，已經說不出口了，休只能，從愛麗絲那眼睛中，找到答案，然後，感受着愛麗絲，她的手，那撫着他的臉的手，離開了他，失去了重力般的沉了下去……

然後，看着愛麗絲，她的眼睛，充滿着渴望，可是又無限的滿足，還有愛意，這些，全部在她的眼睛閉上后，全然不見……

然後，聽着愛麗絲，她砰然心跳，這最後的末日終曲，悄然減息……

甚至，愛麗絲身上的體溫，都慢慢發冷……

休終於絕望的接受了，愛麗絲已經死去，這個殘酷的現實。

“愛麗絲！！！！！！！！！”

……

“啪嗒”

門被撞了開來。

“休，這麼興奮，難道你已經知道了我的薔薇聖母研究成功的事嗎？呵呵，還多虧了你的能力的幫助……呢？”羅真沒頭沒腦的闖了進來，打斷了休的絕望，可是，羅真，很快發現到，一個事實，愛麗絲，進入了永遠的沉眠。

“愛麗絲……”羅真的身體，顫抖了起來，他一個大跨步，邁了過去，然後重重跪倒在愛麗絲的身前，“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休，休不聲不語的樣子，默認了這個事實。

……

……這一天，一個在命運的面前，無限渺小的生命，逝去了

……這一天，有兩個男子，為了這個逝去的生命，而悲痛欲絕

……

“羅真……愛麗絲，就交給你了……”

“……你想去哪裏……”

“為了追尋，奇迹！”

這段對話，或許，除了當事人外，也只有，那陰暗角落中的那具人偶，孤零零的，在寒風中，傾聽吧……

……“父親……大人？……母親……大人？！”那是，被遺忘的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