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辦喪

阮恬並不擅長和性格溫柔的女性長輩相處，這個應該是源於她幼年的經歷。

畢竟，有一位愛情至上的母親，和一群‘書呆’舅舅們，她想要體會一下普通家庭的快樂，似乎有點難以實現。

她的母親從不會對她溫柔的撫慰，她更多的時候是歇斯底里的喊叫，一直在抱怨阮鴻達為什麼不回家。阮鴻達，她的父親，一個用愛情網住兩個女人的男人，害她上輩子慘死的人。

不過阮恬重生后，已經報復回來。

並不是任何一個人突然穿越到這個陌生的國度，都會像她這樣淡然。蓋因阮恬曾經歷過末世的苦痛，一眨眼醒來時發現自己回到幾十年前。有了之前重生的經歷，她現在能夠保持冷靜，不過是因為骨子裏已經是個年老的婆婆咯。

普通人在末世可不好活下去，阮恬的人生格言可是：苟住，你能活。

那末世啊，人命不值錢。她順順利利長這樣大，可不是要被推出去喂喪屍的。阮恬從阮小姐活成了阮阿姨，阮奶奶，就這麼靠着那點兒微薄的異能順順利利活到六十幾歲。

直到某一天她在床上一睡不起，醒來時竟回到末世前，她還沒有被阮家人陷害的那一天。

她原本的想法是將那些不相干的人送進監獄，自己找一處安靜祥和的地方隱居。所以，她才會在向傷害過她的人一個個復仇后，穿華美的衣裙小小慶祝一下。

慶祝什麼呢？不過是獲得新生。

哪怕未來末世依舊會來臨，但她的心境已然不同。

而現在？穿越到這個陌生的國度，沒準兒是老天給她的獎勵。

阮恬不否認，她現在對未來有了一點點微小的期待。也許是因為錢氏，也許是因為對她釋放善意的秦家人。

秦煜掀開帘子進門時，便見到他的小姑娘環着膝蓋坐在炕上發獃。

爐子裏的火已經熄滅好久，這會兒一點熱氣都沒有。

秦煜折騰爐子的聲音將阮恬從沉思中喚醒，忙阻止他：“等等，咱們一會兒要出門，爐子等回來再燒。”

秦煜放下火鉗，問道：“要去做什麼？”

“那個‘阮恬’的父親去世了，咱們要去處理他的喪事。我已經和二姐夫說好了，一會兒就過去。”

阮老頭死了？

對於下窪村的人來說，這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消息。

也只有人偶爾會感嘆一句：“他要是早死點，也不至於拖累三娘。”

三娘，阮老頭的妻，‘阮恬’的娘。無姓，也無人知道她來自哪裏。這樣一個如浮萍一般的女人，跟在阮老頭身邊消耗着年華，最終落了個力竭而亡的下場。

是以，提到這個可憐又堅強的女人，不少人都唏噓不已。

而此刻，這個害的三娘苦了一輩子的男人，早已滿頭華髮，孤零零的躺在那間破敗的屋舍里死去。

因下了雪，鞋底踩在路面上會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路上不見其他行人，只能看到各家炊煙裊娜。

冬季這樣冷，大家都是鮮少出門的。最好是窩在家裏，一家人守着熱炕，俗稱貓冬。

阮恬和秦煜卻沒有這樣的好心情，他們正步履沉重的去探望‘阮恬’的父親，順便處理他的喪事。

沉默了一路，阮恬才開口：“你以後要怎麼辦？”

“先找份工作。我識字，筆墨也寫得不錯，找個抄寫，或是給人當個賬房先生也不錯。”

阮恬在腦海中幻想了一下大佬坐在局促的書房裏，打着算盤的模樣，不知道怎麼打了個冷顫。

秦煜分明沒有盯着她看，這會兒卻準確的抓到她的動靜，詢問：“冷了？”

阮恬身上穿的是‘阮恬’的舊衣，有些小了，露出一截手腕，略顯局促。而且這身棉襖也不知道穿了多久，已洗的發白，棉絮都壓成片，不暖和了。

倒是秦煜戴着一頂氈帽，身穿了件松花綠直身，外罩着件滾了毛的黛色斗篷。

說話間，他已將斗篷解下，要披在阮恬身上。

“不用啦。”小姑娘聲音軟軟的，卻不容人拒絕。“你身子還沒好，凍病了可怎麼成。”

秦煜被她拒絕的動作一頓，半晌都沒能說出話來。

恰鐵鎚過來尋他們，見到一對新婚小夫妻正粘粘糊糊站在路邊說著話，便偷笑幾聲。

他動作輕巧，尋常人都不一定會注意。

可阮恬和秦煜卻是立刻抬眼望向他所在的方向，倒是將鐵鎚嚇了一跳。

“小弟。”鐵鎚朝秦煜頷首，“就在前面了，棺材我已叫人送來。”

天冷，堂屋裏更是陣陣冷風。

阮老頭已經被送進棺材裏，只頭上有個碗口大的血窟窿，已結了冰。

那地上一灘血跡，厚厚的冰碴，也能知道當初是流了多少血。

也不知道阮老頭臨死前，有沒有想過他那個可憐的女兒。

阮恬繞着人看了一周，吸了吸鼻子。

鐵鎚揣着袖子，心中還暗自佩服，弟媳這膽子可實在太大了。

家中的錢都讓阮老頭拿去賭和喝大酒了，連半個銅子都沒有。阮恬翻遍了，才勉強找到一件還算乾淨的衣裳，讓人給阮老頭換上。

土地都凍硬了，好半天才鑿出個大坑，將人埋了。

村裡也沒什麼講究，阮恬手裏也沒有餘錢，只燒了紙錢，又在墳前立了塊墓碑便算了事了。

回去路上，秦煜主動握了她的手。

阮恬倒覺得，他的手怎麼比她還要冷上幾分？就彷彿那日在獵戶屋子裏遇到那個暖融融的身體，都是她的錯覺。

阮老頭的事也無人提及，阮恬倒是自覺的吃着簡單的飯蔬，就當為人守孝。

除了吳氏偶爾會不陰不陽激她幾句，日子倒也平常。

“你近來胃口是不是不大好？”

錢氏問這話時，目光不住的往阮恬的肚子上看。

起先她還沒明白，過了一會兒噗哧一聲就笑了。

“娘，沒有的事。”都是過來人了，阮恬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害羞的。不過被錢氏誤會，也還有趣。

錢氏當她害羞，還不忘開解：“娘不急，你們……慢慢來。”

只心中卻忍不住想，也不知道兒子懂不懂男女之事，此事於他的身體是否有礙。

阮恬可不知道錢氏的想法早就拐的沒影兒，只是想到她的話，不禁按了按胃部。

她這幾日的胃口的確不太好，而且還有一點難言之隱。

此時百姓的日子還不像後世，在冬季里也吃不到什麼菜蔬。家裏最常見的，就是存在地窖的白菜土豆，桌上常見的菜都是秋日裏腌的醬菜以及一些酸菜。吃的久了，難免要上火。

阮恬這幾天就覺得胃裏鼓脹，不好消化，就是排便也有點不順。

她心想，這大約是吃的蔬菜水果少，又或是常吃粗糧所致。

只是怎麼不見秦煜覺得不舒服？倒是有點疑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