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番外三:不是刻骨銘心(3)
陸掌柜的是狂喜過度,什麼禮節也不講了,或者是他根本不屑在意,婚期定下第二天,他就急不迭地催着夫人幫可兒打扮打扮,說要去拜見下未來的公婆。陸夫人問要不要準備點禮品,他眉一挑,冷着臉就走了出去。
“現在雖然我們佔了上風,但女兒嫁到人家過日子,面子上總要過得去吧!”陸夫人低聲嘀咕。
“婦人之見!”陸掌柜的一瞪眼,“你還怕他把咱們的可兒吃了不成,告訴你,他若不把我家可兒捧得象個觀音似的,我早早地就把四海錢莊收在陸家當鋪的名下。”
“輕點,輕點!”陸夫人嘆了口氣,怨道,“也不怕別人聽見,傳出去,壞的雖是四海錢莊的名聲,但也是我們的親家,我們臉上就有多光彩。”
陸掌柜的咂嘴,“這乍了,你在幫誰說話?難道以前的事你都不記得了嗎?”
“記得,韓莊主設計陷害我們陸家當鋪,害我們傾家蕩產,離鄉背井,這不現在都還回來了嗎?當鋪、宅院、地位、銀子都有了。”
“那陷在那山溝溝里的十年時光,能回來嗎?”
陸夫人搖搖手,拉扯着可兒,“算了,算了,我說不過你,你愛怎樣就怎樣,我。。。。。。就是有點擔心我們可兒呀,這麼小就嫁人,好嗎?”
陸掌柜的眼角抽搐,一甩袖子,沒有接話。
可兒抿着小嘴,低眉斂目,四散的目光也不知落向何處。
如果可以有選擇,她不願嫁給韓少爺,因為她配不上他,因為他心裏已經有了一個人,可是她有發言權嗎?
韓府與陸家當鋪隔了兩條街,不用坐轎,走一會便到了。陸家三人,個個一身簇新,走在街上,有些熟悉的街坊鄰居上前招呼,問去哪,陸掌柜揚起嗓門,高聲說道:“看親家去。”
身後的陸夫人和可兒羞窘得恨不能找個地洞找進去。這未出嫁的閨女堂而皇之的去婆家,合適嗎?
韓府高門大院的,遠遠地就瞧見門前的兩個大石獅。陸掌柜瞅着,冷冷地笑。
雖說沒幾天要辦喜事,韓府卻瞧不出有什麼喜氣,府內也沒人家辦婚事前的那股忙碌勁,相反,非常的冷清。總管把三人迎進客廳,不一會,韓莊主和夫人還有韓江流從後堂走了出來,分賓主落坐,下人送上茶點。
韓莊主稍顯清瘦,韓夫人則有點豐腴,兩個人的神態都露出一些憔悴,瞧着陸掌柜夫婦,硬擠出一絲笑意,但笑意還沒展開,在看到可兒時,笑意在腮邊就沒了。韓江流面色淡淡,面對未來的岳父岳母,也沒特別熱情地巴拉上,而他的視線連餘角都沒瞟向陸可兒。
氣氛有點靜默、難堪。陸夫人搓着手,坐立不安地扭頭看着丈夫。幾人中最自如的就是陸掌柜了,他大咧咧地翹起腿,自在得象在自家院落,指着前面的廳堂、後面的樓閣問個不停,接着又問四海錢莊今年一年的盈餘情況,和大都城中哪些商鋪來往頗多。
韓莊主木然地回答着,清瘦的面容不時痙攣,擱在椅背上的指尖有些發白。
韓夫人幽幽地盯着廳門外,眼睛發直。
韓江流抿緊唇,溫和的目光凝視着陸掌柜,一點點的變冷。
“不錯,你這十年,沒有懶惰,家業治得這麼大,我很滿意。”這些問題,陸掌柜在第一晚拿着那塊玉來時,就全部問過。今天重問一次,只不過是做給韓江流看的,要讓他知道日後到底誰才是四海錢莊真正的主人。
“韓莊主,你這府中鍋不動瓢不響的,難不成另外置了塊院落,給江流與可兒成親嗎?”陸掌柜斜着眼問。
“負責婚禮採辦的家人都在外,物品午後會逐一到府。韓府這麼大,爹只有我一子,不需要另外置院。”韓江流抬手冷冷回道。
“對,不要亂奢侈。錢莊這一陣用度不小哦,先是重創陸家當鋪,再置陸府,節省點好,對於聘禮也不需多花費,馬上就是一家人了,別分那麼清。韓莊主,我這個親家夠體貼吧!”
韓莊主黯然抬首,不舍地看着韓江流扭曲的俊容,愧疚地閉上眼,嘆了聲。“陸掌柜,當鋪新開張,你不要回當鋪照應下嗎?”
“沒事,我對鋪中幾個夥計很放心,不過,確實也不能久坐,我該去給各個商鋪送喜帖了,請他們到時一定能賞光喝江流與可兒的喜酒。江流,聽說飛天堡主與你是極要好的朋友,他可是蒙古首富,什麼時候你給引見引見。”陸掌柜看向韓江流。
韓江流深吸口氣,壓抑住憤怒,點點頭,“行,方便的時候吧!”
“所謂女婿就是半子,江流,你以後可要多孝敬我和你岳母,其實,你入贅到陸家可以,我們會視你為已出的。”
屋內一下靜了下來,只有細微的幾聲抽氣。
“呵,我想起來還要給可兒去定首飾,先告辭了。”陸夫人真的吃不下去,挽住可兒,暗暗扯着陸掌柜的衣袖。
“不送。”韓江流冷冰冰的擠出兩個字,溫雅的俊容上罩上一層寒霜。韓莊主夫婦臉突地暗如死灰。
陸掌柜也不在意,笑笑,目的達到,他揚長而去。
陸夫人也沒丈夫那麼好的心態,瞅瞅韓家三口的臉色,她感覺象是灰溜溜被人掃地出門的,哪象是要快成親的兒女親家呀,明擺着就是一對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敵家。
拐過街角,她朝後看看沒人,追上丈夫的腳步,“夫君,得饒人處且饒人,為了你女兒,你積點德吧!再這樣下去,我真怕你把韓莊主逼死。”
“死?”陸掌柜輕蔑地哼了一聲,“他捨得死嗎?要是想死,在我來大都時他就死了,何必等到現在。放心,他不會死的,他要為我們陸家做牛做馬,賣命呢!”
“那你。。。。。。。幹嗎要把可兒的幸福賠上去呢?”陸夫人真是想不通呀。
“我要讓可兒生的第一個孩子姓陸,讓姓韓的羞得打落牙齒和血吞。不過,韓家少爺口碑也不錯,勉強能配我們可兒。”陸掌柜說完,自顧提高了腳速,不等後面的妻女了。
陸夫人愣了半晌,無力地閉上眼,沒有嫁女的喜悅感,心頭反到湧上不祥的預感。她扭頭看可兒,可兒咬着唇,淺紅的唇畔上,印出一層牙印。
“你幹嗎這樣咬自己?”陸夫人打了她一下。
“娘親,我。。。。。。。我不想嫁人。”可兒絞着十指,怯怯地說。
“我前兩天蠻中意這親事的,今天這一趟走親戚,我也不想讓你嫁了,可是日子都定下來了,能怎麼的呢?”陸夫人抱抱可兒,“再說你爹也不會同意的。唉,凡事往好處想吧,反正爹娘就在你邊上,你不會吃什麼苦的。走,娘親給你買兩件陪嫁的首飾去。”
可兒傻傻地睜着眼,有些恍惚。象具木偶似的,由娘牽着來到街頭的管氏珠寶行。
兩人走進店中,看到櫃枱後面坐着個女子,瓜子臉,丹鳳眼,紅唇一點薄潤如櫻,膚白若雪,身形窈窕。陸夫人咂咂嘴,這才是未嫁女兒家的樣子,看着多俏呀,再扭頭看看可兒,身材瘦下,面色發黃,象個發育不良的孩子。
女子正在用布巾細細擦洗着櫃枱里的珠寶,嘴角噙着一縷溫婉的輕笑。聽到有人進來,她放下手中的活計,走出櫃枱,盈盈施了個禮,“夫人,你需要買點什麼嗎?”一邊,低頭對着可兒笑了笑,在看到可兒不能聚焦的雙瞳里,她也沒露出驚訝之色。
聲音清脆宛若黃鸝,該死的悅耳動聽,老天簡直對她太偏袒了。
“我。。。。。。想給小女買兩件首飾。”陸夫人越看這位姑娘越是驚嘆,天生的生意料,不遠不近,不親不疏,但卻讓你感到無比的舒服。
“是頭上戴的還是身上戴的呢?”女子走進櫃枱里,讓幫工的夥計把樣品擺到櫃枱面上,方便陸夫人挑選。
“頭上、身上都要,是給她作陪嫁的。”
女子微微怔了一下,隨口問道:“小妹妹是嫁與哪戶人家呀?”
“四海錢莊的韓莊主家。”
門外一陣“得得”的馬蹄聲,蓋住了陸夫人的聲音,女子沒有聽清,抬起頭,俏臉突地泛起一縷紅暈,眉眼羞答答地低下來。
陸夫人訝異地轉過身,看到騎馬人原來是剛剛才見過的韓江流,心裏一下子就不舒服了,“我想起來還有事,改天我們再來挑選。”
“好的,小店開門很早,夫人隨時都可以光臨。後會有期。”女子禮貌地把她們送到門外,牽住可兒的小手,柔柔一笑,“小妹妹,恭喜你嘍!”
陸夫人翻下白眼,她可看出來了,這個珠寶鋪的千金暗戀着韓江流。可兒眼有隱疾,人也木納,韓江流那麼俊逸非凡,不知多少女子惦記着呢,可兒這日子該怎麼過呀?
她心中越發的對這婚事不敢抱什麼想頭了。
從珠寶鋪出來,可兒一步一回首,依稀看到那個聲音很好聽的姐姐還在對她揮手,她的心無由地顫了顫,感覺象有根無形的紐帶,把她們聯繫在一起了。
又是一夜的大雪紛飛,路上原先的雪還沒融盡,現在又積了老厚。天冷,陸掌柜貪戀被窩暖和,賴在床上不想起太早。
窗外突然響起“咯吱,咯吱”的踩雪聲,接着,門被拍得山響。
“這一大早的,什麼事呀?”陸掌柜埋怨道,披了件外衣,哆嗦着下來開門。
當鋪中一個夥計臉凍得通紅的站在雪地中,眼露驚恐,結結巴巴說道:“陸掌柜,大事。。。。。。。不好了,昨兒夜裏,四海錢莊的。。。。。。。韓莊主上吊自盡了。”
陸掌柜整個人呆住了,他緩緩轉過身,對着床上同樣呆若木雞的陸夫人說道:“你。。。。。。可真是個烏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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