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擊
君拂嫵安排了一撥接一撥的將士,效仿當年毛爺爺打游擊戰的模式,打累了就退回鄴城,換下一波兵馬繼續打!
一連打了三天,終於收回了應城。
每個戰士的臉上都綻放出喜人的笑靨,這是他們用生命換回來的城池,每個人都累得直吐舌頭卻又開心得想要尖叫!
這種從無到有的變化,終於讓那些主張投降的文臣也鬆動了。
難得休息片刻,君拂嫵找了柳寒:“找到柳暖了嗎?他應該是和陸稍在一起的。”
當時,她將陸稍推給柳暖之後,他們應該是立刻往後撤退,按照當時楚軍的人數來看,應該不至於死在戰場之上!
聞言,柳寒不無遺憾的搖搖頭:“至今沒有消息!也不知道這小子野哪兒去了!”他是真擔心這個小了十多歲的弟弟,當年,柳暖在密室中誕生,從此未見人間繁華。雖然調皮搗蛋,卻是柳家的心頭寶!
若是柳暖有什麼不測,最直接的,柳晉就受不了這個打擊!
“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君拂嫵強撐着眼皮:“你繼續找找,我休息一下……”說著,眼皮已經耷拉下來,軟軟的倒在貴妃椅上。
她已經三天三夜沒有休息了,生怕一睡着,再醒來就是城破亡國!
千萬條人命就綁在她一個人身上,由不得她鬆懈半分!
看着累到極致的君拂嫵,柳寒又是心疼又是無奈,他這個外甥女,真的太不容易了!虧得他們這些號稱長輩的,竟然還不如一個女娃娃堅強!
後來的戰爭,君拂嫵都拼盡全力,帶着手下勇往直前!
只有這樣身先士卒,她才能安心。
戰爭一直打了五個月,君拂嫵才將楚軍趕回北地,並且攻佔了楚朝的大量疆土,甚至將楚城都攻下來!
期間,玖凰憬從未挂帥出戰,讓她幾乎以為,他已經放棄了這個天下……
然而,於楚城之東,那條當年以她思鄉的名義修建的大運河對面,她終於見到了久別的玖凰憬!
他一身銀色盔甲,滿面肅然,手中握着一支方天畫戟,身後是十萬將士。天色陰沉,黑雲壓城,君拂嫵眯着眼,突然覺得就連那雲層中間透出來的一絲一縷的陽光都那麼刺眼。
分明是他挑起了戰爭,為何如今,卻要做出一副受傷的模樣?
“玖凰憬,你投降罷!”君拂嫵朗聲喊道,不知為何,眼角濕潤。
她的腦海中全都是當年在閑王府,兩人和睦純澈的情形,舊時的音容笑貌如今還是那麼鮮活,卻在現實中蒼白了。
“楚氏,沒有投降的!”玖凰憬唇角木然,一雙眼眸卻熠熠生輝:“你我今日,一決生死罷!”
他的生命,已經和楚朝的國運綁在一起了,既然對她下不去手,不如,死在她手中,也是對她的一種成全!
聞言,君拂嫵眼底最後一絲希冀也泯滅了,伸手接過青衣手中的長弓,彎弓搭箭,飛箭如流星跨過大運河,直逼玖凰憬!
“嗤”的一聲,箭入甲胄,他應聲落馬。
她目眥欲裂。
“玖凰憬!”
青衣帶人度過大運河,將楚朝的殘兵剩將一網打盡,而她,也過了河,卻只能站在他落馬的位置,低頭望着他慘白的臉。
為什麼,這支箭他分明可以輕鬆躲過,分明,她連三成力氣都不曾用,為何,會是這樣的結局?
身邊,是負隅頑抗的碧津萇,被青衣拿下后,碧津萇紅着眼:“你怎麼可以這麼狠!難道你看不出來,他根本沒有想過和你爭天下?”
他根本就是逼她反抗,逼她爭天下,逼她親手殺了他!
碧津萇聲音嘶啞:“我不信,你會不懂他的心思……”
班師回朝的時候,君拂嫵抱着玖凰憬坐着同一架馬車上,親手給他包紮傷口,更換傷葯,可惜,他一直未曾醒來。
青衣說,哀大莫過於心死,這大概是玖凰憬自己放棄了罷。
“你要是再不醒來,我就屠殺了你楚氏滿門!”她用最輕柔的嗓音說出最惡毒的話:“別忘了,現在天下盡在我手,若是要殺,那些人可沒有半分活路可走!”
車廂外面,葉寒跪求:“女帝,宮主一身修為被毀,請女帝為宮主做主!”
卿肜郁的武功早在半年前就被廢了,彼時,身為閑王的玖凰憬也沒有為難他,只是未曾給他醫治,任由他一身內力散盡,成了個文弱書生。
現在,楚朝已毀,玖凰憬也從剛剛在上的閑王殿下便成了區區階下囚,在葉寒看來,他們復仇的時候到了!便背着卿肜郁,來求君拂嫵。
“你想如何?”君拂嫵張了張口,聽見自己這麼回答。
車廂外葉寒的嗓音森冷:“將那閑王千刀萬剮!”
聞言,君拂嫵眼底一冷,聲音淡漠。
“你下去罷!”
“可是……”葉寒還要說什麼,就被青衣強行帶下去了,他咬牙切齒,卻也只能恨恨的回去見自家主子。
一路回了鄴城,半個月的時間,玖凰憬依舊昏迷不醒,君拂嫵恨然:“將他給我關到密室去!”
翠兒看了眼玖凰憬,再看君拂嫵,輕聲應了,讓人將玖凰憬抱去密室,自己也跟了進去。
密室內空空蕩蕩,以前被關押在這裏的庸王已經被換去了宮中高樓,這裏便只剩下玖凰憬一個。
叮囑着小太監們輕手輕腳的將玖凰憬安置了,翠兒走近,長嘆了口氣:“王爺,小姐從未有過傷你之心,她心中所愛,從來都只有你!若你心疼她,就醒過來吧!”
這廂,君拂嫵將積攢多時的朝中事物處理完,已經是半夜三更。
剛出門,便看見一身素衣的卿肜郁站在門外不遠處的樹下,半年不見,他已經消瘦得像一片枯葉一般,愈加顯得身形頎長。
“忙完了?”
不等君拂嫵開口,卿肜郁已經走過去,含笑看着她,伸手觸碰她疲倦的臉龐:“瞧你累得,眼圈烏青!”
君拂嫵不自在的躲開他的手指,抬眼看他:“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去睡?”
不以為意的放下手,卿肜郁指着不遠處的桌椅:“坐着說?”
兩人落座了,卿肜郁才深深的吸了口氣,輕聲道:“我來,只是想問問你,還願不願意做我的新娘?這天下已經一統,你身邊終究是缺了一個貼心的人……”
“有翠兒。”君拂嫵錯開眼,不敢看他:“我身邊有翠兒就夠了,其餘的,我不想去想。”
“可你終究需要一個丈夫!”卿肜郁的耐心被她閃躲的態度消磨光,眼底陰鷙:“或者說,這天下需要一個皇夫,讓你生下皇子,千秋萬代傳承凰朝天下!”
聞言,君拂嫵呆了呆,手指簡直要將衣袖摳破,倔強的抬頭:“卿肜郁,我很早就說過,這輩子我只有一個皇夫,那就是墨奕譞,這一生,從他死去開始,我便不再穿紅!”
這一刻,卿肜郁才意識到,當年一向喜歡穿着紅色錦袍的君拂嫵,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穿過紅色衣裳,就連龍袍,也從紅色變成了月牙白。
原來,墨奕譞這一死,連帶着他的愛情也死了……
可他不甘心!
這麼多年的守候,他從人中龍鳳到現在的一無所有!他付出了所有他能夠復出的一切!
怎麼能一無所獲?
斂不住眼底的悲哀,卿肜郁幾近咆哮:“難道!你不是因為密室里的玖凰憬而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不是。”君拂嫵的眸光堅定:“我是因為墨奕譞,不是玖凰憬,終生不嫁!”
看着卿肜郁拂袖而起,一步一步走出視野,君拂嫵心中惴惴。雖然這些年來,他一直守在她身邊,可她沒辦法做到因為陪伴就獻出一生。
這不僅是對她的不公,更是對他的不公!
卿肜郁這個人,值得一個全心全意愛他的妻子,而她,已經沒有那份心力了……
從長廊那邊拐出來,翠兒將披風披在君拂嫵的身上:“小姐,該休息了。”
“嗯。”君拂嫵站起身,眼前倏然一黑,險些倒地,翠兒連忙扶住:“小姐,我看看這是怎麼了?”
笑了笑,君拂嫵舒展筋骨:“沒事,大概就是太累了。不過,你瞧,就算是這麼累,我還胖了許多……”
她的腰肢比起從前,當真是圓潤了許多,就是臉頰四肢上的肉不多。
聞言,翠兒笑:“可不是么!難道這就是小姐經常說的發福?看來,人到中年,可真是得注意休養了!”
“你還敢埋汰我!”君拂嫵嗔怪了一句,任由翠兒扶着,往寢殿走去。
直到躺在軟榻上昏昏欲睡了,迷迷糊糊問了句:“他醒了么……”
翠兒聽了,輕輕搖頭,卻不說話,只是將被褥蓋在君拂嫵的身上。
她的小姐啊,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有喜了!總以為自己是中年發福,可她也不想想,才二十三歲的年紀,哪裏就到了中年?
翌日,君拂嫵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昏昏沉沉的趴在軟榻上,看着翠兒忙裏忙外:“唔,好累啊……”
門外,已經有人求見,劉玄進來:“女帝,君丞相求見。”
“哦,等會兒。”君拂嫵被翠兒伺候着洗漱完畢,這才讓君叔進門:“這一大清早的,什麼事啊!”
許是這些年太過勞累,君叔的身體狀況很是糟糕,尤其這一年蒼老了許多,讓君拂嫵有種他在透支生命的錯覺。
君叔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還大清早?這日頭都偏西了!”
“好啦!快說!”君拂嫵捂臉,為什麼要揭穿她……
將要說的話說完,君叔再次看了眼已經昏昏欲睡的君拂嫵:“女帝!你到底聽清了我的話沒有?”
“聽清啦……”君拂嫵努力睜開眼,咧嘴笑着轉向翠兒:“剛剛說了什麼?”
君叔長吁短嘆:“這還聽清了?老夫剛剛說的是,柳寒將軍重傷不愈,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若非這段時間,君拂嫵太忙太累,這件事一直被擱置,也不至於到柳寒只剩一口氣了才將這件事告訴君拂嫵!
聞言,君拂嫵一下子清醒:“什麼?柳寒舅舅重傷不愈?他不是輕傷嗎?”她還記得,那時候下戰場,柳寒還能說能笑的,怎麼會突然重傷不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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