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為人伸冤
“大夫李秉，判錯命案，革去良民之名，搜剿錢財，降為奴役，另日充軍發配邊疆！”
北燕安陽縣衙門大堂，知縣王昌坐在高位之上，驚堂木一拍，又是一個案子塵埃落定。
衙門門外噓聲一片，看着死者家屬與知縣眉來眼去，眾人心中只嘆這李大夫是個苦命人。好心殮屍，卻被人誣陷入牢，雖有同情之心，卻皆是敢怒不敢言。
如此安靜之時，一道清冷女聲傳入人耳。
“等等！”
霎時間，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女子穿着白色襖子，衣衫上綉着紅色梅花，雙手捂在暖手抱枕里，站在熱鬧的衙門口。看樣子是來的有些匆忙，額頭還有些細細的汗，順着臉頰侵染了遮面輕紗，如在面紗上開了一朵白玉蘭。
不過這一點也不影響她眉眼中的淡然，她就這樣立着，也如仙人降世，冷着一雙眼，睥睨眾生。
眾人明了，原來是她。
是那個與李大夫孫子交好的夜小姐來了，只可惜這小姐空有名頭，卻被京城的丞相府拋在鄉下不聞不問，想必她來了也未能救李大夫吧。
眾人皆是這般想着，抱着看戲的態度退後幾步，給這女子讓出一條道。
女子身邊的小丫頭有些緊張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小姐，今日是京城府里的嬤嬤來接你回府的大日子，咱們可不能誤了時辰，聽說府中的嬤嬤很是兇殘，小姐要不咱們還是……”
根本不等小丫頭說完，女子大步一邁，盯着那高位上的知縣，竟然就這樣徑直而去。小丫頭銀硃摳摳自己的腦袋，只覺得自家小姐自從大病一場后性子是越讓她摸不準了。
知縣明顯也是認識她的，皺了皺眉就道。
“夜姑娘，這衙門重地可不是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來的地方。”
“王大人，琉雲不才，卻也知道人命官司里唯一忌諱的就是冤案，錯案。我看這案子中尚存不妥，況且李大夫只是殮屍人，既不是真兇，那便不應早早結案！”
跪地的李秉抬頭，對着夜琉雲無奈道。
“琉雲，你走吧，爺爺不怕去邊疆。”
夜琉雲蹲下身對着老人家甜甜一笑，聲音也溫柔些許。
“爺爺，晚朔走前我答應他一定會照顧好您，又怎能看着您被人冤枉而無動於衷。”
說罷，夜琉雲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靜靜等着不說話了。
夜琉雲因從小臉上生瘡毀了容，所以常年蒙面，今日亦是，可越是這樣看不到對面此刻的神情，知縣才越是心慌，躊躇半晌才憋出一句話。
“夜小姐，你到底想做什麼。”
夜琉雲目不斜視，直盯王昌。
“提屍，再審！”
瞬息之間，衙門裏傳出一道敞亮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本官沒有聽錯吧，竟然有人說把人家屍體從土裏挖出來再審？夜小姐，你當本官的衙門是丞相府啊！”
*
衙門不遠處的柳河邊停下的馬車中，也有人輕笑。
“公子，是提屍審案哎，從咱們北燕開國就沒聽過這檔子的趣事，咱們要不要去看看。”
站在車頭朝着咱們張望的少年說道。
靜了半晌，車內似乎有所動靜，有人伸出玉白五指，一截綉着紫金花的白色袖口輕輕一過，將帘子攬去。
初春里朝陽暖暖，一道日光灑在車內人半邊側容，形成一道炫彩光圈，映照着那人臉部弧線優雅似幻間。
風起，吹落了一旁的桃樹花瓣，殘瓣一落，竟然在小男孩臉上打了轉。
一瞬間，桃瓣擋住了他視線，竟然讓小男孩錯過了方才一剎那的絕美之姿，他抬手一揮，瓣落，只見車簾晃動，裏面的人已經收回長袖。
“走吧。”
少年嘟起嘴，無奈垂頭。
*
外面的這一幕，不過是一段小插曲。而此時，衙門中的熱鬧氣氛，卻絲毫未減。
王昌似乎笑破了肚皮，捂着肚子不停錘桌。
“真是無腦之說，人已下葬，怎能提屍再審，先不說北燕開國后便沒有正經仵作，就算有，也應上報朝廷，得到許可后再行其事！小小女子胡謅便罷，還是快快回家去吧！”
北燕律令嚴謹，王昌所言也是實話。
夜琉雲被人呵斥，並沒有惱怒，而是將眸光看向了一旁站着嚶嚶哭泣的死者家屬——秀才夫人，陸氏。
“秀才夫人，人死了一天便慌忙下葬，連白事都沒辦，無論是誰都會覺得事出蹊蹺。何不如今天咱們敞開來說，想必王大人英明神武，定不會冤枉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是吧……”
最後兩個字她說的極輕，卻如同重鎚敲擊在了陸氏心口，讓她不禁慌忙轉頭看向高位上的王昌。
夜琉雲的話說的巧，話里藏刀，又把王昌捧的老高，若他真有意隱瞞什麼，就違背了為官之道，成了眾百姓眼中的笑柄。
兩個女人的眸光都對着自己看來，王昌只覺得自己腦仁生疼。
正想說一句改日再審，可還等不及他說什麼，夜琉雲已是跨步到了自己案桌前，聲音清淺。
“王大人，後院枯井中幾大箱銀子可還夠，要不讓人七月上幫你多燒點，也好以後用呀。”
夜琉雲聲音極小，只供兩人聽見，王昌卻只覺有一道晴天霹靂打在心口，腦袋中轟隆一聲響。
春日裏已是回暖不少，可王昌卻依舊覺得渾身刺骨冰寒。他知道，自己跌了，跌倒在了這個毛都沒有長齊的黃毛丫頭跟前，狼狽又惱怒。
她怎麼知道……她怎麼可能知道！王昌不可置信抬頭，卻只看到女子那微微彎起的雙眼，瞬間，讓他感覺到了陌生、恐懼。
這樣的眼神，怎麼可能發生在一個十幾歲的女孩身上……
於此時，夜琉雲已經悄無聲息退到原處，如方才什麼都沒有發生般的安靜淡然。
隨即王昌低沉的聲音傳來。
“捕頭，去把秀才屍體帶來罷。”
陸氏一臉震驚，立即就想去攔，豈知兩三下便被幾個差役推開，緊接着王昌直接斜眼瞪了她，嚇的陸氏直接把快要脫口的話給憋了回去。
一瞬間，整個衙門大堂的氣氛瞬間變低沉緊張，而這種氣氛直接延續至屍體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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