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他們回到家,看到林曉嫻板著臉坐在客廳的椅子上,她看到他們回來,便站起來,指着滿臉堆笑的喬安說:“你滾回你屋裏去。”

喬安的臉突然僵住了,並不是他害怕,而是他有種預感,姐姐或許又要挨打了。喬安乖乖地回到自己的房間,但並沒有關門。

他聽到林曉嫻大聲問喬瀾:“你今天為什麼不去。”

喬瀾說:“我不想去。我為什麼要去。”

“我跟你說過,他才是你的親生父親。他會給你你想要的生活。”

“你讓我噁心。你對得起我父親嗎?你對得起我父親的在天之靈嗎?你知不知道你讓我對自己也感到厭惡,我感覺很對不起我的父親,我的父親對我那麼好,你居然會做出這種齷齪的事情。”

“閉嘴!”

“你讓我感到噁心,你利用了他對你的感情。你就是個婊子,你就是個妓女。”

“你居然敢罵我。你這個畜生,白眼狼,我白養你這麼多年了。你給我跪下,跪下!”

喬安蹲在房間的牆角,用胳膊緊緊地抱住自己。他聽到肉體被用力地狠狠地粗暴地擊打的聲音,他聽到杯子被一個一個地摔在地上,聽到椅子凳子被摔倒地上,他聽到林曉嫻一邊用力地扇着耳光一邊歇斯底里地咒罵。他用手捂住耳朵,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他那顆小小的心臟幾乎就要碎裂。

外面突然安靜了,死一般的安靜。他看到喬瀾趔趔趄趄地走到了他的房間,把門狠狠地關上,然後鎖死。

喬瀾蹲了下來,將嘴裏的血吐出來。喬安從沒見到過這樣的事情,身體開始發抖。

喬瀾咧開嘴朝喬安笑了笑,她的臉被扇得通紅,嘴角有血跡,牙齒上粘着紅色的液體,身體也在不停地顫抖。她說:“喬安,沒關係,姐姐還死不了。姐姐累了,需要在你的床上休息,可能會把你的床單弄髒,你介意嗎?”

喬安搖了搖頭。喬瀾用力地將自己的身體撐起,走了兩步,又蹲了下來。喬安走過去,使出吃奶的勁把姐姐扶到了床上。他給喬瀾蓋好被子,然後聽到了姐姐痛苦的呻吟。

喬安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他醒來后看到喬瀾已經不見了。他走出房間,走到姐姐的房間,看到屋子裏面很亂,衣櫃是空的,桌子也是空的,喬瀾常用的東西都沒了。他火急火燎地跑去找林曉嫻,他看到林曉嫻坐到地上,手裏拿着已經喝到一半的紅酒瓶子。

喬安囁嚅着說:“媽……姐姐……姐姐不見了。”

林曉嫻看都沒看他一眼,說:“不要管她,她死了最好,全當我沒養過她,沒生過她,這個白眼狼,這個畜生……”

可是喬安分明看到林曉嫻的眼角已經濕潤。他小心地開口說:“可是……”

她還沒有說完,安瀾就大聲吼道:“你給我滾出去!滾出去!滾!”

從那以後,喬瀾像變了一個人,她經常夜不歸宿,林曉嫻到處找她,找到她就是一頓臭罵和毒打。

喬瀾似乎故意用這種方式激怒她的母親。她變本加厲。她開始曠課,原本成績優異的她開始不學無術,開始和那些小混混鬼混,她開始經常不回家。

喬安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只是偶爾放學的時候會看到姐姐穿着一身非主流的衣服站在學校門口等她。姐姐看到他出來,就會出口哨,他在周圍同學異樣的眼光里跑了過去。然後喬瀾會塞給他一些錢,將手裏提着的膠袋遞給他,裏面裝着喬瀾給他買的他喜歡吃的零食。後來他知道喬瀾在夜店裏跳艷舞,偶爾會在酒吧里唱歌。喬瀾後來沒有參加高考,雖然以她過去的成績完全能考上一所不錯的大學,可她一意孤行地用這種摧殘自己的方式報復自己的母親。她成功了。林曉嫻變得越來越焦慮,脾氣越來越暴躁。她時常會莫名其妙地笑,莫名其妙地對喬安發脾氣。

林曉嫻的英語很好,工作中也經常會和外國人打交道,所以她經常會帶不同的外國男人回家,她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心情愉快,臉上流露出溫柔的表情,會用甜美的嗓音哼歌。但這些外國男人終究是靠不住的,他們找中國女人只是為了尋開心,根本沒想認真,更何況是她這樣結過婚而且還帶着孩子的女人。他們只是享受着她的美與身體,而她卻沉浸在他們給她的虛幻的感情里。

這樣的母親讓喬安感到羞恥。

或許正是因為她被欺騙得太多,所以她越發沒有安全感。可她似乎控制不住自己,愚蠢地一次又一次地相信這些外國男人的骯髒的謊言與虛假的諾言。

直到有一天,她帶回來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她對喬安說:“喬安,媽媽要結婚了,跟這個叔叔。”那個老外敷衍地朝喬安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喬安愣住了。

那天晚上,喬安坐了316路車去香港路的一家夜店去找喬瀾。他知道姐姐在那裏跳舞,他去過一次。他走進去的時候聞到了令他噁心和厭惡的酒精和煙草混雜的味道。他撥開人群,看到舞台上一個穿着十分性感暴露的女孩在一根鋼管上跳着極度低俗且充滿誘惑性的舞蹈。舞台下的男性觀眾不斷吹着口哨罵著髒話,女孩好像沒有聽見一樣,臉上的表情不羈且嫵媚。她逐漸看清了那張嫵媚的臉,是姐姐。

幾分鐘后女孩跳完了舞,在口哨聲尖叫聲辱罵聲中走下了舞台。喬安感覺夜店裏的燈光格外刺眼,照得他感覺噁心。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掏出了手機給喬瀾打了電話。沒多久,便看見喬瀾在人群中到處找他。他招了招手,往門外走去。

喬瀾穿着一條超短褲,外面披了一件羽絨服,長發在冷風中翻飛。她說:“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說過有事給我打電話,不准你來這種地方嗎?”

喬安說:“上一次我不知道你在這裏幹什麼,今天知道了……我以後肯定不會來了。”

喬瀾沉默了一會,緩緩開口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是不是缺錢了。”

喬安說:“不是,我以後不會再要你的錢了。”

喬瀾笑。她問:“那你到底有什麼事,快點說,我正忙着呢。”

喬安說:“媽媽要結婚了。和一個英國人。”

喬瀾楞了一下,但馬上用冷笑掩飾住自己的驚訝,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

她冷冷地說:“哦,這樣啊,呵呵。行了,我知道了。但我不會祝福她。我走了,這些錢你拿去打車,剩下的買點你需要的東西。”李艾將錢放進喬安外套的口袋裏,轉身就走了。

喬安看着喬瀾的背影有點趔趄,顯然她今天又喝了很多酒……

事實證明這段婚姻本就是一個錯誤。林曉嫻根本就不了解這個英國男人,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打算了解。這個英國男人甚為平常,長得不高,不過三十多歲,卻已經有了明顯的啤酒肚。他沒有工作,以至於讓人好奇他之前在中國以什麼謀生。結婚後,他沒有出去找工作,林曉嫻也沒有催他,只是一個人忙裏忙外。而他的任務就是逗她,哄她開心,然後就是滿足她的生理需求。喬安後來才知道,他們不過僅僅認識十多天就草率地決定結婚,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愛情。他們的婚姻剛剛開始便已經聞到了結局的氣味。

這個英國男人的本性在結婚一個月後便暴露無遺。他時常會去酒吧或者夜店喝酒泡妞,經常半夜醉醺醺地回家,有時甚至第二天才回來。林曉嫻經常會在他的衣服上發現女人的長發,但她什麼也沒說,就好像沒看見一樣。只是時間一長,她感覺到了生活的虛無,似乎一切都未曾發生,一切都未曾擁有。她曾經在這個英國男人身上看到的幽默沒了,甜言蜜語沒了,體貼沒了,什麼都沒了,她愈發煩躁焦慮,煙抽得越來越凶,天天吃抗抑鬱的葯,也直到那時喬安才知道林曉嫻有嚴重的抑鬱症。

那天晚飯,男人罕見地沒有出去鬼混,或許是沒錢了。林曉嫻只盛了兩碗米飯,桌子上的菜顯然也只夠兩個人吃的。

男人用英語問她:“我的呢?”

林曉嫻用英語回答:“沒做你的。給你兩個選擇,要麼出去找工作,要麼我們馬上離婚,你趕緊滾蛋。”

男人怒不可遏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嘴裏一直用英語說著髒話。林曉嫻沒有說話,她對喬安說:“你吃你的。其他的不用管。”

桌子突然被掀翻,米飯和菜灑了一地。林曉嫻憤怒地走過去給了男人一巴掌。男人發瘋似的用膝蓋撞向了林曉嫻的腹部,林曉嫻手捂着肚子痛苦地蹲在地上。男人抓起一個啤酒瓶子往牆上扔,那瓶子在牆上激烈地破碎,玻璃濺了一地。

然後喬安看到林曉嫻被那個男人毆打,不停地毆打……

這個英國男人徹底撕掉了自己虛偽的面具。他經常會偷林曉嫻的錢出去鬼混,錢不夠了就會回家找林曉嫻要,林曉嫻如果不給他,他就會毆打她,侮辱她。林曉嫻的右耳朵被打聾,鼻樑被打骨折。男人會用煙頭燙她的皮膚,會用鞭子狠狠地抽她。有一次,喬安放學回家,他看到林曉嫻赤身裸體地躺在床上,雙手被手銬拷住,身上一道道紅色的鞭痕觸目驚心。

喬安去找喬瀾。喬瀾冷笑了一聲,說:“這是她應得的。這是她自找的。她本來就是如此低賤的女人。因為她的低賤致使我一直都背負着罪惡感。呵呵。沒錯,這都是她應得的。”

後來林曉嫻報了警,一個月後她終於和這個英國男人離婚。

或許是長久以來心情的抑鬱,或許是最近這一段婚姻帶給她太多的痛苦,她開始徹底沉墮,只不過這沉墮的力量過於迅疾,她突然的面目全非使人有些不能接受。她的煙抽得越來越凶,酒喝得越來越多,身體也越來越差。她不再化妝打扮,形象越發邋遢。她時常會突然情緒崩潰,要麼摔東西,要麼聲嘶力竭地痛哭。喬安很擔心她。他想讓林曉嫻去醫院,可林曉嫻總是會推開他,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說:“不用管我,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喬安說:“你如此不愛惜自己,而且時常生病。我常常看見你捂着胸痛苦地蹲在地上,我很擔心你,媽媽。吃止疼片根本治不了病的,我們要去醫院。”

林曉嫻根本不聽,她會把他用力地推出門外,然後重重地關上房門。

喬安想,他只有去找喬瀾,他必須要去找喬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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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風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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