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凝眉
陸雙慢條斯理拿起自己膝蓋上放着的手包，打開，在冷顏的面前抖了抖。
“天不遂人願，這句話我很喜歡。這次又要讓你失望了，這裏並沒有韓乾為你準備的支票……”
不得不承認，韓乾這個傢伙確實高瞻遠矚，深謀遠慮。
他在冷顏出獄前，特意派人打聽了她在獄中的情況，並且評估出了這個女人到底適不適合做韓毅的母親。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就是因為反饋給他的情況並不好，這個男人才會在這幾天裏憂心忡忡。
這幾年冷顏在監獄裏的日子不好過，一部分壓力來源於韓坤，而另一部分壓力或許只來源於她自己……
女犯在監獄中的上工形式自然不同於男人，很少有重體力的活計，基本上除了些手工活兒外，並無其他……
說起來輕鬆，但這其中的水也是很深的。
同樣織布的工作，為什麼有的人可以做的少，有的人就必須做的多？
而在這種強大的法則下，冷顏卻漸漸變成強勢的人了。
她由原來被欺負的對象漸漸獨立起來，甚至可以稱為獨霸一方的女老大，這自然不是一般二般的狠毒的。
早在半年多前，一個和冷顏速來不和睦的無期徒刑女囚在上工的時候被機器壓斷了手，雖然這件事情最後是另一個女囚被背了鍋，但這件事確實和冷顏脫不開關係……
冷顏在牢裏的跟隨者不少，自然證明她並不是一個安分的人。
相反，她狠毒，且伺機而動。
她只是在等待一個反抗的機會。
而那個機會，不遠不近正在來的路上。
就是因為如此，原本韓乾準備好的東西並沒有帶在陸雙的身上。
如果冷顏是真心想做一個好媽媽，那些錢她自然可以得到，如果不是……她一分錢都拿不走，當然孩子也帶不走。
陸雙不得不佩服，韓乾的多想一步其實是正確的。
見到陸雙空空如也的手包，冷顏也愣住了。
她的眉心下意識地擰在一起，臉色僵硬的厲害。
怎麼會！憑藉她對韓乾的了解………
陸雙的唇瓣微勾，笑容變得深邃。
“你竟然自詡了解韓乾？我這個和他同床共枕過的女人都不怎麼了解他，更不用說是你。”
“陸雙，你特么……”
冷顏下意識抓住了陸雙的衣領，惡狠狠的瞪着她。
“敬酒不吃吃罰酒，信不信我現在就直接弄死你，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甚至不需要武器，僅用我的兩隻手就能扭斷你的脖子。”
陸雙看了看出現在自己脖頸前方的兩隻手，粗糙，皸裂。
原本纖細的手指因為長時間干粗活而變得走形，指頭骨節很大，指甲蓋也佈滿了紋路。
還記得她第一次見冷顏時候的畫面，那個時候她甚至覺得這個女人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而那個時候的她又怎麼能想得到，若干年後的冷顏會變成眼前這副模樣。
陸雙由着冷顏抓着自己，態度不疾不徐，沒有絲毫的慌張。
“殺了我？如果你有那個本事的話，我倒是無所謂……”
陸雙伸出一隻手，指了指車子內的後視鏡，方才繼續說道，“你殺了我當然好，然後重新回到那個鐵門裏，只不過這一次你還能不能活着出來就不一定了。這車子是韓乾的，所有後視鏡都裝了360度行車記錄儀，你現在抓着我衣領的畫面，早就被拍下來了……只要我將這視頻送到警察局，你至少能算個恐嚇威脅了吧？”
“你真卑鄙。”
冷顏一字一句的說道，手指關節發出了吱吱啦啦的聲響。
“這就卑鄙了？還有更卑鄙的……我和韓乾會正式去辦領養小毅的手續，需要你的簽字，明天一早。”
“如果我不簽呢？”
冷顏的眼眸中儘是猩紅，彷彿要滴出血來。
她每說一個字，都會發出粗重的喘息，被毒啞的喉嚨還有那微白的頭髮，處處是狼狽。
若只是看着她，陸雙會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很可憐。
為他人做嫁衣，頂罪，被陷害，受盡了人世間所有的折磨……
可陸雙卻也明白，惻隱之心不是為了這個女人而用的。
她分明有無數個選擇的機會，於陸棲遲，於韓坤……她都有選擇的機會啊，是她自己，沒有給自己留有餘地。
“你想得美，我不會簽字的！”
“好啊，那就別簽字，我們法庭上見，韓乾作為韓毅在這個世界上第二個和他擁有親緣關係的人，總是可以和你爭一爭撫養權的，況且，你剛剛說的那些話也完全可以作為證據，證明你不配做一個母親。那我們就來試試吧，看看這個官司你到底能不能贏？”
陸雙的聲音並不大，可卻是字字珠璣。
她現在所說的這些內容大概是有大綱的，而大綱的出處便是韓乾。
她不敢保證自己說的每句台詞都符合韓總的高標準嚴要求，或許哪裏有什麼說得不夠到位或是不夠確切……
但事情的結果總是好的，畢竟冷顏相信了她說的話，且被她的話威脅到了。
那個女人的眼神開始閃爍，她開始猶豫，甚至開始閃躲，在做着激烈的思想鬥爭。
如果她不想做這個孩子的母親的話，韓乾更不會允許她用韓毅作為籌碼來勒索韓家的錢財。
里裡外外，錢財方面可以不計較，但前提是，冷顏對韓毅的真心。
這大概就是韓乾的主要指導方針了。
車廂內的空氣，靜默了幾秒鐘。
冷顏攥着陸雙衣領的手一點點失去了力度。
“陸雙……”
那個女人想要開口說些什麼，沒錯，陸雙確定她是有話要對她說的。
視線對上了那雙暗淡的眸子，而她等了等，卻沒等到冷顏的下文。
或許……話太多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吧。
也或許……不說才是最好的答案。
物是人非，時間給了他們每個人一個不算完美的結局。
曾經的陸雙，是以誠相待的。
那個時候，冷顏和陸棲遲一起回國。
這個女人像瘋了似的撮合著他們兩個，她曾經陪她去做過產檢，她曾經對她說過要合群，她甚至曾經幫助警方找到了強哥的行蹤……
那個時候的冷顏是什麼樣子的呢？
陸雙也記不分明了，只是直覺告訴她沒那麼簡單，相處下來卻又覺得簡單異常。
而冷顏一次次的話裏有話，一次次讓陸雙不要相信她，或許也是在暗示她一些什麼吧？
那些不可為卻又不得不為之的執着和牽強。
陸雙是帶着過往那些念想來的，可終究……那念想被冷顏狠狠擊破了。
“呵……有人願意替我養孩子，讓我少個負擔，也挺好。”
冷顏朗笑一聲，動作並不文雅的挖了挖自己的鼻孔。
“明天去哪裏簽字？我肯定會去的。”
陸雙並沒有問她為什麼這麼快便能把事情想明白，只是從車子側面的儲物箱中拿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冷顏，聲音中盡然是冷漠。
“明天早晨九點，到這個地址來吧。”
冷顏沒再說話，車門被重重的敞開，又被重重的甩上。
陸雙似乎再也無法強打起精神來，那熟悉的血腥味已經在她的喉頭翻湧很久了，在冷顏離開后，似是再也控制不住那般……
她將身體慢慢彎下，躲在了後視鏡的盲區里，一口鮮血從唇瓣中噴涌而出。
先發現不對勁的是陳安洵。
冷顏下了車子后，怒氣沖沖的走到了陳安洵和韓毅的面前。
惡狠狠的瞪着眼前的男孩，“喂，小子，我沒打算和你一起生活，我養不起你……所以是跟着陸雙回韓家還是回福利院自生自滅，你自己看着辦。”
話音落，冷顏便瀟洒的將包掛在肩上，瀟洒的離去了。
而冷顏的背影越來越遠，坐在車裏的陸雙卻沒有半分動靜。
男人不同於常人的警覺涌了上來，他大步流星的走到車邊，猛地拉開了車門，下一秒便被眼前的畫面嚇到了。
血，陸雙捂着唇瓣，而指縫中全部都是血。
“陸雙！”
“沒，沒事。咳……”
陸雙用自己的左手推開了陳安洵，而後便跌跌撞撞的走下了車子，背過身去踉蹌的走到路邊的樹蔭下。
她又咳血了。
只不過，她並不想讓韓乾知道，所以才會如此謹慎，如此隱忍。
陸雙的司機、韓毅全部跑了過來。
孩子似乎是被嚇到了，小手抓着陸雙的衣角，大顆大顆的淚珠不停的往下掉，“嬸嬸……”
“夫人，我這就給老闆打電話。”
“不可以！”
陸雙捂着自己的胸口，難受的喘着氣，她的視線一一掃過眼前的三個人。
眼眸閃爍，帶着几絲祈求。
“不要告訴韓乾。”
“嬸嬸，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小毅幫你拿葯，小毅幫你呼呼，你不要痛……”
“嬸嬸不痛。”
陸雙勉強的笑容都掛着血，大片大片的血。
陳安洵的臉色煞白，他一把將陸雙攔腰抱起，大步流星的向著自己的車子走去。
“我不告訴韓乾可以，但我們現在要去醫院。”
“不用去了……沒事。”
陸雙抹了一把自己的臉，凝眉道，“陳安洵，你先放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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