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吹滅
花秋雨收起有些混亂的心緒,抬眸冷淡地望着他,“皇上能放華西王走嗎?”
“你說什麼?放走?走去哪裏?”炎鶴軒半眯翦眸,盯着她。
“比如西面的一些小城,放他遠遠的,夠不着皇城的地方。”
“這叫放虎歸山,皇后如此睿智,這點不懂嗎?把他控制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他再想也不能做太大的亂子。”炎鶴軒合上手中的摺子。
花秋雨咬了咬牙,反正如此了,這是她要為炎赫傑做的最後一件事,走到書架邊,取出一張地圖,在炎鶴軒面前展開,抬眸迎着炎鶴軒探究的眼神,輕聲說,“就這裏,這是西部最偏遠的小城,皇上也管不着這麼遠的地,不如賜給華西王,讓他自由。”
炎鶴軒拾起地圖,越看眼眸越深沉,鼻腔哼了一聲,“皇后想得真周到,連封地都想到了,萬一他反呢?任由他在那裏壯大嗎?等到翅膀硬了,朕自己再添一個敵人嗎?’“他不是你的敵人!是兄弟。”秋雨挺直腰桿,一臉正氣,語調太高,毫不避讓,“是誰冒死把皇上從殺手手中救出來?哪怕失了自己的性命,這就是兄弟,不管他現在有什麼野心,那也要土壤才能滋長,如果皇上把他當成敵人,他一定會變成你的敵人!如果你把他當兄長,他也會把你當成弟弟。”
“你又如何能把握他不會反?”
“我保證!”
“你為何能保證?!你到底和炎赫傑有什麼關係?他為何會聽你的?”炎鶴軒站了起來。
花秋雨咬了咬唇,下了狠心,冷冷地說,“他欠我一個人情,當初的易柔雲並沒有死,是我冒死把她從冰河中帶了出去,易柔雲現在就在這座城裏,炎赫傑答應只要能讓他和易柔雲重逢,他願意放棄一切。”
炎鶴軒疑狐地望着她,“你說易柔雲沒有死?”
花秋雨點了點頭,冷冷地說,“皇上你自己想清楚,如果你不放炎赫傑離京,匈奴大軍壓進,直犯京城,易長天和炎赫傑裏應外合聯合易幟,到時時局難收,休怪我不提前提醒你!”
炎鶴軒豁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面的燉盅彈起來,呯,的一聲,冒着熱起的羹隨着瓷碗粉碎四濺。
“你還是朕的皇后嗎?居然幫着外人,你怎麼知道匈奴大軍肯定會直犯京城?你怎麼知道易長天會易幟?哈哈哈,朕知道,易長天、耶律蒼轅都是喜歡你的男人對嗎?!你真是他人所說的紅顏禍水!!”
花秋雨一怔,目光頓寒,他最近也是常常容易發怒,難道自己真是紅顏禍水嗎?
她見過炎赫傑,炎赫傑也說出易長天的意思,她原本是用封地助他們重逢來安撫炎赫傑,用易柔雲來牽制易長天,沒想到炎鶴軒竟然懷疑她不忠。
花秋雨沉思片刻,心意在這瞬間已決,這個後宮,她早就不想留了,冷冽地說,“臣妾只能幫皇上做這件事情了,至於皇上領不領情,或許皇上更願意殺戮,更願意把對手一個一個清楚,不留後患,全憑皇上的意思了,臣妾身子不適,請皇上原諒,臣妾告退。”
她決然轉身走出小書房,門外響起她高聲“王公公,皇上擺駕回朝陽宮。”
第二天,她帶着容婉出宮,到了師傅慕容平的住處,進到院裏,就看見峰兒正在師傅的指導下練劍。
杜峰眼角瞄到一個淺灰色人影,立刻雀躍地跳了起來,“姐姐。”手中的箭猛然一丟,就沖向花秋雨的懷抱。
姐弟兩快一個月沒見了,上次見面是在娘的墳前。
秋雨摸着又長高不少的杜峰的頭,幫他查去汗珠,柔聲說,“峰兒,你先在外面練一會,姐姐和師傅說會話。”
峰兒點點頭,“姐姐,去吧,峰兒要把這套劍法練熟了。”
8月時節,天氣格外炎熱,外面的知了不停的叫着。
剛剛夜幕降臨,花秋雨就吩咐鍾溪為自己泡好了花浴,她仔細地清洗着雪白的肌膚,鍾溪和容婉總是感覺她有些奇怪,但是不敢吭聲,只得悄然小心侍候着。
花秋雨選了一套雪白的長裙,簡單地繫上一條淡藍的紗帶,隨意地飄落至腳踝。
她面色平淡,自己梳着長長的頭髮,“你們都出去吧,記住,明日一早六更,再進來服侍着。”
鍾溪和容婉對望一下,知道擰不過她,只好點頭,輕輕把門關上。
花秋雨見她們離去,走到案台前,鋪開一張雪白的宣紙,深深吸了口氣,寫下一行字。
從裝首飾的櫃裏取出首飾盒,取出幾件精緻的首飾,用布包好,放在一個只有容婉和自己才知道的書匣子裏。
寫了張小字條,放在首飾盒裏。
準備好一切,她站在寢室中央,環顧一周,原來,這裏好像沒有什麼可留戀的。
殿外似乎響起王公公叫門的聲音,她忙吹滅燭火,走到窗前,躲在薄紗後面,靜靜地凝視着端坐在殿外步攆上那抹挺直的身影。
她靜謐的眼眸沒有任何情緒,在銀色的月光下爍爍發光。
*****六更剛剛響過。
鳳闕宮傳來一陣凄厲的哭喊聲。
“皇後娘娘……”
“娘娘……”
鍾溪和容婉臉色蒼白驚恐地搖着沉睡的身體,她的還柔軟,面色如玉,但是她的鼻腔沒有任何氣息。
花秋雨忽然沒了氣息,對她們就是晴天霹靂,連容婉都一點發覺都沒有,兩人嚇得不知所措,早就哭成了淚人。
炎鶴軒在一刻鐘內迅速趕到,看着床上雪白的人影,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心頭猛然下沉。
他不相信,她不會如此決絕的,不會就這樣離去的,邁着如鉛的步伐,一步一步挪到她的床前,她的面容白裏透紅,遠山黛眉蜿蜒嫵媚,薄唇淡淡施了粉紅,如一朵嬌艷的白蓮,初初勝放。
他顫抖的雙手輕輕拂過她的臉龐,手指停在她的頸部脈搏上,倏然一股涼意穿透全身,一隻手緊緊握住拳頭,咬着牙,雖然不信,可是眼中的眼淚止不住一顆一顆落下,他啞着聲音低吟,“你是在懲罰我嗎?懲罰我不夠愛你嗎?懲罰我和你吵架、懲罰我惹你生氣嗎?懲罰我不能保護你的母親嗎?懲罰我不能保護你的孩子嗎?可是嗎,清兒……這個懲罰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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