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似乎感受到她過分專註的視線，他輕笑着開口：“你不用拘束，今晚，我只是秦凌雲。”
話里的意思很明白，要是不懂她就是笨蛋了，但這不代表她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麼，她只好傻傻地應道：“喔……”
感受到她的拘束，他有些失笑，道：“你的嗓子很不錯，為何方才不以此作為表演？”雖然是對着她說話，但他的眼神十分縹緲，視線一直徘徊於天際，似乎在尋找值得他停留的星辰。
她頓了頓，看了幾眼他似乎有些出神的神情，才有力地回答：“我對第一勢在必得，當然要出奇制勝。”那些妃子哪個不會唱歌啊？她不見得會是最好的那個。
“贏了又怎樣？不會因此得到些什麼。”他的目光轉到她身上，那種眼光似乎在嘲笑他的妃子們的妄想。
有點不爽他的目光，她挑釁似的撇撇嘴角，瞪着他，咬字清晰地道：“不怎樣！只是穎兒希望我贏，我又答應了她而已。”只是為了守信，她對他的任何東西都沒興趣，除非可以讓她恢復記憶或者回家！
她的態度引起了他的興趣，心底對她的好感又增加了些許，笑着不反駁，他淡淡地轉移了話題：“這次宴會的形式，是你提議的？”
一絲雀躍從她眼底閃過，她笑眯眯地望着他：“是啊！老實說，你覺得怎樣？”她一點也不意外他會知道，她既然能向凌姨提議，早料到凌姨會跟他說的。
這個問題似乎難倒他了，他下意識地皺眉，考慮了好久，才慢慢吐出他的答案：“雖然感覺很舒服……但……”
話還沒完，她就飛快地打斷：“自在就好，太拘束會很辛苦的。”說完，丟給他一個“敢反駁就跟你拚命”的神情，笑得好不誇張。
他輕笑，從來沒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胆地恐嚇他。
目光再次轉向夜空，他的心情舒暢了不少，眼神也有了焦距，眸子因她而染上了幾分燦爛的笑意。
原本只是因為對她感興趣才留下，看看她到底能有趣到什麼程度，可現在發現，自己竟在聽了她讓人感到溫暖的歌聲后，對她卸下了心防，也不再輕易地動怒，甚至還會感到一絲絲的快樂，最奇怪的是，自己對那種快樂似乎很熟悉，彷彿從前就有過……會嗎？
唇邊露出一個深深的笑容，他望着天空的眼神變得更愉悅了。
正喝茶的水若塵在看到他的笑容時，一下子愣住，連將茶水咽下去的動作都忘了，茶水幾乎從嘴角漏出來。
有些狼狽地擦擦嘴角，她連眼睛都沒眨過一下，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不斷加速。
該怎麼說呢？他的笑容太讓人感到意外了，她印象中的他都是不笑的，而且很嚴肅，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哦？讓她一連兩次遇到了這麼讓人心動的意外？
“你還不回去？”狠狠地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她在心底命令自己不準對他有任何感覺。
他回頭，眸光流轉，有一種叫溫柔的情緒潛藏於其中，他又笑了：“呵…你不是希望得到我的專寵嗎？”
那樣燦爛的笑容讓她的心迅速地不規則跳動起來，連她的雙頰也浮現出紅暈，她急急地道：“那只是個玩笑！”
聞言，他卻輕輕皺起眉，整張臉沉了下來，只是語氣聽不出任何生氣的跡象：“玩笑？”只不過心底有種不悅的感覺。
她不自覺地又灌了一口茶，試圖以這樣的方式來平穩自己的情緒，對上他的雙眸，她的語氣變得有些強硬：“我不會跟眾多女人搶一個男人。”她又不是沒人要，入得廚房、出得廳堂的她放到21世紀可是搶手貨咧。
“你不怕惹怒我？”她的直白話讓他一下子忘掉了心底的不悅，直覺就想逗逗她。
她果然如他所料地愣住，盯住他好一會兒，才窘困不安地道：“你說過你今晚只是秦凌雲的。”
他再次失笑，她是第一個搬他的話來壓他的人。
可是他卻不覺得這樣的她很無禮，他甚至覺得她率真得有點可愛，黑眸又盈滿了笑意，他看着她：“你很特別。”
緊張的視線對上他笑意洋溢的眼睛，小嘴微張卻說不出任何話語來，她突然覺得自己很沒用。
藉著下面的光亮，他隱約可見她紅透的臉蛋，嘴角輕揚，他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怕我。”
猛地吞了好幾次口水，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又不是怪物。”吐出的話仍舊俏皮，似乎她不曾因他的笑容而忘掉該怎麼說話。
她的話讓他想笑，卻又有些無奈：“你甚至不想要我的專寵。”恐怕她面對怪物也不會如此避而遠之吧？
櫻唇輕輕嘟起，她馬上賴掉“責任”，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你魅力不夠嘛。”
魅力不夠？
唇邊泛起一絲更深更濃的笑意，他突地轉身靠近，那雙流瀉着溫柔的黑眼睛對上她慌亂的大眼睛，他似乎很滿意對她的驚嚇效果，愈發地接近她。
他眼裏的柔情嚇住，也吸引了她，她甚至忘了自己腦里剛閃過的，命令自己必須後退的訊息。
直到兩人的鼻尖都快碰到一塊兒了，她才有了一點反應，狼狽和慌亂讓她忍不住往後退，卻被一隻大手拉了回來，牢牢地定在了那個溫暖的懷裏，兩人的鼻尖終於撞到了一塊兒。
屬於他的氣息緊緊地包圍着她，讓她的臉再次不由自主地紅了，心底某個最柔軟的部分被他的那絲溫柔所觸動，她幾乎可以聽到自己快如奔馬的心跳聲。
看着眼前的她連氣都不敢喘一下的樣子，他沒由來地覺得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細潤如脂、粉光若膩的臉頰，他輕聲道：“應付你已綽綽有餘了。”
意識到他所指的到底是什麼，她的臉幾乎燒了起來，纖纖玉手飛快地抬起，小小的手指指着他笑得邪氣的臉，她氣急敗壞地連說什麼都不知道了：“你……”
她毫不掩飾的反應取悅了他，他爽朗地大笑起來，大手摟住她的纖腰，他下意識地親了親她的額：“回去休息吧。”
雖然他親她的動作讓她瞬間忘了呼吸，但此時更重要的是，“回去休息？你不是要跟我回冷宮吧？”
他的笑給她最好的回答，她頃刻間悲呼：“不要，”
清晨，和煦的陽光柔柔地照射在水若塵粉妝玉琢的俏臉上，如煙柳眉微微蹙起，剪水雙瞳慢慢睜開，素手抬起，擋住那刺目的光線，櫻唇不滿地嘟起：“該死的！誰把窗帘拉開的呀？”她習慣睡到中午才起來的了。
秦穎兒那可愛的臉蛋湊了過來，上面掛着一絲快樂無比的笑：“姐姐，是皇哥哥要穎兒將帘子拉起來的，說是不要讓姐姐變得那麼懶。”
清麗無雙的小臉立刻垮了下來，她不耐地翻翻白眼：“快點拉上，不然姐姐就不陪你玩了。”該死的秦凌雲，她要睡覺關他什麼事？
秦穎兒不依，她一骨碌地竄到水若塵的床上，稚氣的臉上帶着一絲曖昧的笑意：“姐姐，你昨晚不陪穎兒就是為了陪皇哥哥睡覺呀！”
那雙正打算合起來的美眸猛地睜開，她一臉錯愕地看了秦穎兒好久，才吶吶地開口：“你怎麼知道我跟他睡在一起？”千萬不要傳出去！否則她的名譽毀定了。
得意得翹起了小鼻子，秦穎兒大方地道：“因為穎兒很早就醒啦，剛好看到安公公站在這房門外，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開門嘛，穎兒就給他開了呀，結果看到皇哥哥抱着姐姐在睡覺！”她的語氣讓水若塵有種錯覺，似乎跟秦凌雲一起睡是件多麼值得高興的事。
這下慘了！秦穎兒看到就算了，還有一個公公……
水若塵有點欲哭無淚，吸吸鼻子，然後又用力地揉了幾下：“我是無辜的，你以為我想跟他睡啊？我昨晚連轉身都轉不了……我是何等痛苦呀！”哭死。
“跟皇帝睡可是天大的榮幸呀，你這不知好歹的女人！”一把帶着嘲笑意味的女聲從外傳來，水若塵幾乎用腳趾頭便猜到那是幻影。
媚眼掃過有些狼狽的水若塵和笑得一臉得意的秦穎兒，幻影唇邊的笑意更濃了：“你們不是做了吧？”
如果問這話的是別人，水若塵的臉早就熟透了，還好來人是幻影。她撇撇嘴，瞪了一眼那口出狂言的女人，她道：“大姐，你說的話兒童不宜，請你注意下場合嘛。”秦穎兒還小好不好？
找了張最像樣的椅子坐下，玉手抬起小巧的下巴，幻影瞭然地點頭：“這麼對我說話，就是沒做了。”
想也不想地朝幻影丟過去一個枕頭，水若塵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許詩雨，你一大早來找我，該不會就是為了確定我跟他做了沒吧？那你也太有空了。”找死。
“別喊我本名嘛，早就不是了。”擺擺手，幻影換上一張興奮的臉，“對了，我研製出一種可以讓你恢復記憶的葯了。”
“真的？”驚喜地看着幻影，她也開始有了笑容，“怎麼做到的呀？真的有效么？”
“出自本神醫之手，你不相信？”幻影挑眉，從懷裏掏出一個黑色瓷瓶，然後輕輕一拋，那瓶子準確無誤地落入水若塵手裏，“為了你，我找藥材找得好慘，快點感謝我吧。”
打開瓶蓋，一陣難聞的惡臭撲面而來，眉頭緊皺，水若塵捏緊了鼻子，一臉不敢相信地看着幻影：“這就是能讓我恢復記憶的葯？不要嚇我。”要怎麼吃啊？光是用聞的都那麼臭了，她不敢想像吃下去的感覺。
優哉游哉地喝了一口茶，幻影一副教育小孩子的模樣：“幼兒園都教你了嘛，苦口良藥，何況那並不苦，只是味道有點奇怪而已。”
這叫有點奇怪嗎？
翻翻白眼，水若塵使勁地瞪着手裏的瓶子，半晌又垂下了腦袋，帶着哭腔的嗓音幽幽地響起：“我必須得吃嗎？”
“悉隨尊便嘛。”幻影一臉看好戲的神情，笑得囂張，似乎這葯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恨恨地瞥了一眼快意的幻影，水若塵吞吞口水，非常非常緩慢地將葯移至嘴邊，悲壯地道：“嗚，如果我死了，記得把我的屍體送回去21世紀！”說罷，飛快一灌，把葯全數倒入喉嚨。
她還沒來得及品味那些奇怪的味道，一陣昏眩的感覺襲來，水若塵下意識地扶住腦袋，卻讓昏眩之感更猛烈地襲來，就連眼前的景物也開始變得模糊。
“幻影……”話沒說完，人已昏倒。
“姐姐！”秦穎兒眼明手快地扶起水若塵幾乎掉下床的身子，扭頭看着幻影，“幻影姐姐……”
“沒事的。”幫忙讓水若塵躺好，幻影安慰似的拍拍秦穎兒的頭。
醒來時已經是黃昏。
輕輕睜開眼眸，那薄如蟬翼的睫毛柔柔地飄動着，猶如振翅蝴蝶般美麗動人，柔若無骨的小手撫上眉心，順着鼻子柔和的弧度，滑道鼻樑處，慢慢地揉捏着。
她好像真的記起來了，關於穿越古代后一切的事情。
用力地支撐着身子，她緩緩坐了起來，這一動作也吵醒了正爬在桌子上淺眠的秦穎兒，以及坐在桌子旁專心看醫書的幻影。
“你醒了。”幻影放下書，臉上還是那種嬌媚的笑，“是不是都想起來了？”
“我之所以會出現在朗月，是因為傅水寒在皇宮劫走了，後來我被慕竹謀殺在瀑布吧？”一種沉甸甸的感覺積在心頭，讓她有一瞬間的錯覺，恢復記憶不是正確的選擇。
似乎看穿了水若塵的感受，幻影安慰性地拍拍她的肩，語氣有着難得的一絲溫柔：“過去了，現在沒事就好啦。”
“也是。”反正現在她就是她了，再也不是那個自己假冒的水若塵，所有的過去都隨着那個水若塵的死而遠離了。
“姐姐。”秦穎兒稚氣的嗓音把水若塵的目光吸引了過去，卻看到了一雙充滿淚水的眼睛，“你真的記起了？”
柔柔一笑，她道：“穎兒，當初幫你找的貓兒，現在找到了嗎？”
秦穎兒有那麼一瞬間愣住，但隨即反應過來，眼淚如掉線的珍珠般滑落，她飛奔起來，直撲倒水若塵懷裏。
輕輕撫摸了一下秦穎兒的頭，水若塵把目光轉回到幻影臉上：“我現在總算了解，秦凌云為何要讓住到冷宮這裏了。”
挑挑眉，幻影抬了抬下巴，示意水若塵說下去。
“他一直都很討厭我，不是嗎？”說這話時，那雙燦爛的眸子染上了一層灰濛，“以前到我雲軒宮拜訪的妃子，無一例外地提到，秦凌雲會娶水若塵就只是因為兩位先帝的約定，並無情愛，所以他恨她，不是嗎？而我現在就是水若塵，所以他也恨我，對嗎？”
“沒錯。”幻影咬咬唇，但並非一直討厭，“你後面說的都對，他娶水若塵的確因為約定，可是，你來了以後，他對你的態度不是變了嗎？”她沒親眼看到過，不過魅影曾經提起過秦凌雲的改變，而且她也知道秦凌雲上次甚至親自去找失蹤的水若塵和秦穎兒。
“有嗎？”水若塵很疑惑地皺眉，看了看秦穎兒，又看了看幻影，“我不記得我曾見過他跟我說過什麼，除了那次慶典，他要求我表演，我不去，雖然他不生氣，但後來我以不舒服作為借口開溜時，他看到我很快樂地在玩，這樣才發火的。”
“等等，姐姐。”秦穎兒擦乾眼淚，圓圓的眼睛對上水若塵的，“你幫我找貓兒時才見過皇哥哥呀，你不僅跟皇哥哥說話了，後來皇哥哥還留在雲軒宮用晚膳。”
水若塵愣住，一雙寫滿不相信的眼睛直瞪着秦穎兒。
“後來我們偷溜出宮，還是皇哥哥親自找我們的！”
再愣住，怎麼可能？她記憶中根本沒有這些事！
“姐姐給我做飯那天，剛好皇哥哥又來了，我們還纏着他教我們喝酒，而且、而且……我迷迷糊糊中，好像還看到皇哥哥跟姐姐……在親親哦……”說到這裏，秦穎兒小小的臉蛋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反觀一旁的兩個女人，一個一臉壞笑，一個臉色鐵青。
鬧歸鬧，這樣不代表幻影會忽略正事：“怎麼？她說的，你都沒印象？”
苦思冥想了好一會兒，水若塵抬起無辜的眼眸，聳聳肩：“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她說的那些情況確實有過，但在我的記憶中，都找不到任何秦凌雲的身影。”
這下，沉默的可是幻影了，她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了水若塵好久，才慢慢地道：“我的葯是不會有問題的，吃過的人不止你一個……你還忘記別的什麼嗎？或者說，有哪些該出現的人，在你的記憶中是沒有的？”
又想了好久，她搖搖頭，道：“只有秦凌雲。”
“記憶缺陷啊……”幻影像是明白了什麼，不住地點頭，“只針對秦凌雲的，小塵啊，如果你不是對他有一定程度的在乎，就不會只忘記他的哦！”
一定程度的在乎？
柳眉糾結，她跟他之間到底有過什麼？
“姐姐，穎兒餓了……”
秦穎兒的叫喚讓水若塵回過神來，有些愣愣地看了秦穎兒好幾秒，她才點頭：“我去做吧。”
“親自下廚哦？那我點餐可以不？”幻影正喝水的動作瞬間停了下來，她很是期待地朝水若塵眨眨美麗的大眼睛，唇邊勾起一抹討好的笑意。
淡淡地瞥了幻影一眼，水若塵嘴角輕揚：“別想，我找到什麼材料就吃什麼。”這裏又沒有品種齊全的材料讓她選。
“那算了。”重新躺回椅子上，右手懶懶地撩撥着柔順的髮絲，左手輕輕一勾，幻影示意秦凌雲走過來。
縱使很想跟着水若塵出去，但幻影寫滿暗算的神色吸引了她，她屁顛屁顛地跑過去：“什麼事哦？幻影姐姐。”聲音也很自覺地變小，免得被水若塵聽到。
秦穎兒的機靈讓幻影不禁咧嘴微笑，玉手摟過秦穎兒的小腦袋，她俯身於她耳邊輕聲地說著。
原來還有些猶豫的秦穎兒，在聽了幻影的計劃后，嘴邊無可抑制地露出大大的笑容，如夜星般璀璨。
水若塵睜大着一雙水靈靈的眼睛，一臉難以置信地瞪着立於廚房中，那個高大挺拔的背影，小小的臉蛋鼓了起來，她責怪道：“你來這裏幹嘛？”想吃可以，但不可以妨礙她工作。
秦凌雲轉過身，目光觸及她那氣鼓鼓的樣子時，竟忍不住輕笑起來：“我只是來幫忙的。”她知不知道她現在的樣子很好笑？
看到他的笑，她下意識地審視了自己一下，米白色的衣服已經變得髒兮兮，兩隻袖子還不對稱地卷了起來，頭髮也只是胡亂地挽了一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髻，腳上踏着的是幻影送的拖鞋，手裏還拿着一個大大的籮筐，裏面凌亂地擺放着各種各樣的食材。她猛地意識到一件事，現在的自己真的好像一個土包子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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