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破夢者

第十八章 破夢者

“這個是?”穆茗看了看落在地上的竹籃,裏面滿是簇擁在一起的玫瑰花。只是它們都變了色,手指輕輕一觸碰就化作了灰白色的飛灰。

“應該在附近了。”穆茗加快了腳步,順着蝶鳶的指引奔去。

……

家長會上,老師正在痛斥早戀的危害,並點名批評了班級里的幾對模範情侶。

“紫薰,以後若是遇到了喜歡的男孩子,一定要勇敢一點。”藍依說著,將一束玫瑰別在了她的發間。對於那老師的苦口婆心,她似乎不以為然。

“媽媽,你不反對我談戀愛嗎?”小紫薰看着面前溫柔的女子,好奇地問道。

“我們上學那時候,就有個土得掉渣的詞叫做早戀了,二十多年過去了,現在的孩子討論的話題應該是哪種體位更舒服。”藍依嬉笑着,捏了捏女兒的臉。

小紫薰聞言,頓時羞紅了臉。

“看吧,你害羞了,說明你是個好孩子。”藍依溫柔地笑着,眉眼彎彎地,似初生的月牙。

“喜歡一個人又沒什麼錯。”藍依淡淡地道。

教室里,挺着大肚腩的油膩中年男人正在唾沫橫飛,彷彿學生們那點可憐的喜歡就是洪水猛獸,就是吃人的妖魔。

“喜歡一定要勇敢告訴他,大膽地表達自己的心意。就算不能在一起也沒關係,以後想起來就不會因為那一句沒能說出口的“我喜歡你”而感到遺憾了。”

那是溫柔的媽媽對着她說過的話,她現在都記得呢。

在那個班上男生女生牽一下手都會引發轟動的年紀,早戀就像是在與全世界為敵。

兩人一旦有了些不正常的苗頭,第二天雙方家長就會被叫到班主任辦公室約談,然後這件事就會鬧得沸沸揚揚。

眾多家長也都堅決抵制,要把這邪惡的苗頭扼殺在搖籃里,而媽媽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呢。她比其他人都更加寬容,更溫柔,也更有力量。

穆紫薰也曾經喜歡過一個男孩子,那是在三年前,她生了一場怪病,看了許多醫生都治不好。

後來聽一個古怪的老中醫說,她是被惡魔詛咒了,能治癒她的方法只有月光蝶。

於是媽媽帶着她去了一個叫做漓庄的水鄉,據說那裏有月光蝶留下的印記。那裏有烏篷船,有搗衣聲,也有雨後的青石巷,水鄉是很美的,但太過寂寥了。

整天住在醫院裏,她覺得百無聊賴。夜晚來臨的時候,她就會推開窗,數着那些從城市裏流落到鄉間的星星。

隔壁是一家孤兒院,經常能聽到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她覺得無比厭煩。

值得慶幸的是,晚上入眠之前,那裏會傳來悠揚的鋼琴聲,如裊裊的仙音,每天她都能睡得很安穩。

她總是對媽媽說,彈鋼琴的一定是個溫柔善良又乾淨的男孩,還長得特別好看。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臉上總是洋溢着歡愉的笑,眼睛裏像藏着小星星。

媽媽問她為什麼,她說是猜的,事實上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彈鋼琴的是個古板的老頭,但很快就被她否決了,因為老古董彈不出這麼朝氣,這麼有生命力的曲子。

哪怕素未謀面,她也相信那一定是個很溫柔很乾凈的男孩。慢慢地,她喜歡上了他,沒錯,就是這麼不可理喻地喜歡了一個萍水相逢的人。

她很想見那個男孩一面,想大聲地對他說“我喜歡你!”,可是她不夠勇敢,沒有勇氣邁出那一步。

起初她也不相信自己會這麼輕易地喜歡一個人,可是有一天,夏夜的琴聲沒有響起,她竟然覺得心缺失了一塊。

那一天,媽媽沒有在她身邊,許多年後她才知道,媽媽是臨時收到了一個狩魔任務。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沒有等來媽媽,也沒有等來琴聲。

她推開窗,沒有見到漫天星河,卻見到了衝天的火光,如夢似幻的燕尾蝶在月光下漫舞。

那家孤兒院着火了,裏面的孩子無一倖免,從此以後,漓庄的夜間再也沒有了悠揚的琴聲。

她大哭了一場,為這場無疾而終的愛戀而感傷。也正是那一天,她的病痊癒了。

媽媽安慰了她很久,將一枝玫瑰別到了她的發間。那熟悉的玫瑰花香即便跨越了久遠的時空,也能嗅到一片芬芳。

那天的家長會上,媽媽將玫瑰別到了她的發間,熾熱的馨香淹沒過溫熱的胸膛,讓她再一次憶起了水鄉悠悠的琴聲。

那天夜裏,雨下得很大,房子裏湧出了大灘黑色的水。那個叫做黑淵處刑者的惡魔嘶吼着,哭喊着。

怨靈的聲音響徹夜空,也是那一天起,她發現了媽媽的秘密,那麼溫柔那麼善良的媽媽,原來是一個那麼厲害,那麼酷的惡魔獵人。

惡戰一場,媽媽為了保護她深受重傷,現在還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而自己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卻什麼也做不了。

現在,這個噩夢又一次襲來了,自己依然無能為力。

“對不起,媽媽。”穆紫薰抹了抹眼淚,她知道自己不該哭的,可是眼淚就是這麼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黑淵處刑者的腳步越來越近了,它走到了穆紫薰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然後舉起了那沉重的屠刀。

她閉上了眼睛,準備迎接死亡。

“鏘!”

金鐵交加的聲音傳來,沒有意料中的疼痛,她睜開眼,一襲白衣映入眼帘。

幽蘭色的燕尾蝶縈繞着他起舞,如夢似幻,正是她記憶中的蝶舞。

純白色的刀刃與沉重的鋸肉刀碰撞在一起,溫暖的白光驅散了黑暗。

“是你?”穆紫薰呆若木雞,看着前方少年單薄的身影,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那麼消瘦的一個男孩,那麼溫柔的一個男孩,就連發脾氣都是輕聲細語,可不寬闊的肩膀卻堅實得能抵禦山嶽。

“退後!”穆茗轉過臉,面色平靜地道。

穆紫薰立刻往後跑出了一大段距離,她沒有來由地選擇了相信他。因為那個眼神,就像那時候保護她的媽媽一樣。

“阿銀,別睡了!我快頂不住了!”穆茗手腕一陣酸痛,骨骼不堪重負,嘎吱作響。

銀色的鱗片覆蓋了左半張臉,金色的豎瞳燃起。

這是【龍化】,隸屬於【魔人化】的一個分支,效果是大幅提高增強肉體強度和力量。

白光大盛,吞吐出狹長的白芒,將那沉重的鋸齒屠刀彈開。

有了喘息之機,穆茗拔出了夜溟。黑炎湧起,黑淵處刑者立刻後退了兩步。

“它現在的氣息很弱,應該是剛剛惡戰一場,現在急需進食來治癒傷勢。但千萬不要大意,受傷的野獸更加危險。傷勢越重,它就越是瘋狂。”藜語氣凝重地道。

“知道了。”穆茗握緊了白露與夜溟,無色的氣旋縈繞在雙腿上。

輕輕一躍就飛到了黑淵處刑者的頭頂,如捕獵的蒼鷹一般矯捷有力。

白露化作一輪新月,從上往下斬出,月狀劍氣狠狠劈砍在怪物的魔軀之上。

“月蝕”

穆茗剛一落地,白露的月光斬擊與夜溟的“寂月”同時發動,光月與暗月融為一體,化作黑白交織的滿月轟出。

這是魔劍術“寂月”的進階,在運用夜溟的暗與炎之力量時,也融合了白露的光屬性。

消耗極為恐怖,但效果立竿見影。熾光與黑炎反覆侵蝕着黑淵處刑者的身體。

“嗷嗷嗷嗷!”

墨色的水滴不斷從它身上滴落,腐蝕了腳下的土地。它身上不斷浮現出一張張扭曲的人臉,這些人臉哀嚎着,哭喊着,要從它破爛的斗篷上掙脫出來。

黑淵處刑者嘴部幽暗的空洞開始尖叫起來,極為地刺耳。黑氣瀰漫,如水染墨。

穆茗伸出纖細白皙的手,藍色的燕尾蝶落在他的掌心,氤氳的藍光明亮起來,紛亂的光粒子似星火流螢。

光芒將撲來的黑暗凈化驅散,無數細小的黑點落在了地上,將地面鋪成了黑色。

原來這些黑霧都是極為細小的黑色毒蟲,它們通過不斷進食,拚命啃食一切帶有生命的物體,來為黑淵處刑者反哺。

這些黑蟲一死,黑淵處刑者失去了補給,便更加瘋狂了,它不顧及身上的傷勢,提刀蠻橫地撞了過來。

“嘶啊!”

它的力量愈發狂暴,行動更加迅捷也毫無章法,鐵爪和屠刀亂舞,將花圃周圍的土壤和柵欄破壞得一片狼藉。

穆茗艱難地招架着,如驚濤駭浪中飄搖的小舟。遠處的穆紫薰看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下一秒就會被撕碎。

又一次驚險地交鋒過後,黑淵處刑者傷痕纍纍的鐵爪上又開始凝結出血色。

“又是這一招嗎?”穆茗將白露插在了地上,雙手握着夜溟,澎湃的魔力湧入刀刃之中,破碎的刀刃顫抖着,黑炎不斷溢出,愈燃愈烈。

“獄溟千夜!”

這是夜溟的伴生技能,高等的魔具往往具備着常人難以支配的力量。

這些強大的魔法由魔具自主衍生而出,也會因魔具的載體發生改變。

附着在夜溟之上的就是這個恐怖至極的魔劍術。

隱約能聽見鳥鳴的聲音,那是被黑炎覆蓋著的不死的火鳥。

刀出,墨色的刀鋒在夜裏更顯幽暗深邃。

黑炎席捲,化作洶湧的炎之潮汐,與五道血光碰撞在一起。

轟轟轟轟!

如連鎖反應一般的黑炎爆炸環繞着黑淵處刑者響起,不斷升起黑炎的火柱,然後爆裂成墨色的餘燼。

偵測到了黑淵處刑者魔力波動的穆夕研正好趕到,恰好見到了這無比震撼的一幕。

那是……什麼?這麼強的攻擊,是那麼小的孩子發出的?那黑色的火焰,是火屬性的變種嗎?

“還沒有死?”穆茗依然維持着收刀的動作,手腕有些麻木。一手握住白露的刀柄,他面色凝重地看着黑炎之中的身影。

“呃呃呃呃!”黑影咆哮着,一閃而過。

“好快!”穆茗來不及反應,倉促招架,被重重擊飛出去。

前所未有地劇痛,彷彿五臟都要被粉碎,耳畔不斷嗡鳴着,接近失聰。四肢都彷彿失去了重量,變得輕飄飄地。

鮮血從空中灑落,在地上留下一道軌跡。

“嗒”

穆茗倒在了地上,嘴角帶着一絲血跡,臉頰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穆紫薰兩眼無神地看着他緊閉着的眼帘,長久以來一直佔據在她心中的某種根深蒂固的東西悄然破碎了。

那種東西,叫做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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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女友總想吃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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