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隔壁的蕭小姐
回到出租屋時又是十點過了,喝完酒陳智幾個人又嚷着要去泡腳捏頭精油開背,陸啟可沒這麼奢靡過,識趣認慫開溜,一個人坐地鐵回來了。
酒勁這東西,其實吐過之後就差不多了,除了小腦麻痹導致反應還有些遲鈍外,基本上已經完全清醒。他本來也是不上臉的人,臉越喝越白,看起來與常人無異,這在酒桌上無疑也算一種先天劣勢。
當時陸啟看着那幾個人勾肩搭背,搖搖晃晃,以升格鏡頭的速度漸行漸遠,他佇立着看了好一會兒,有種隱約的恍惚感,好像前面走遠的不是陳智他們,而是自己。
那個學習着系統策劃案怎麼去寫,流程圖怎麼畫,泡在策劃論壇里聽老策劃們怎麼說,琢磨着策劃應該怎麼做的新人消失不見,陸啟此前這小塊的人生片段,徹底翻篇兒了。
那接下來,他要開啟另一個嶄新的片段。
沒辦法,本來就是感性的人,喝了酒更容易多愁善感。
正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正在放空回味時,陸啟聽見一陣敲門聲。
他起身開門,不用想都知道是誰,隔壁姓蕭的那姑娘。
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紀,也是他在這個出租屋裏唯一知道姓氏的人,大概是兩個月前搬來這兒的。
也是運氣不好周日白天在屋剛好遇上,陸啟還很紳士地幫她搬過床墊和單人小沙發,聽見搬運工人喊她“蕭小姐”才知道的姓氏。
兩人共享了這個原本二居室的主卧,但並非均分,幫忙搬家那次陸啟進去過她的房間,比自己這屋大了差不多一半,雖然也沒多寬敞。
倆屋中間用也不知道是木板還是石膏的隔斷板隔開,隔音效果奇差無比,有時候晚上都能聽到對面用電腦煲劇的聲響,“卡其嘛”、“阿尼喲”、“果莫哄喲”之類的對白真是盡收耳底。
質地更是既軟且輕,又剛好是自己靠床這邊,陸啟都有些怕晚上睡覺亂動要是不小心踢那麼一腳,這堵“牆”會不會直接你敢踢我就敢倒,把自己給砸了……好在這一年裏是沒發生過這種意外。
打開門,蕭小姐穿着一身淺藍睡衣,長發披散在後背,洗完澡香噴噴,手裏還抱着個毛毛熊站在門外,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樣,微微探頭往裏面瞅了一眼,聲音軟軟糯糯地:“你回來啦?”
這話說得,這不都站在你面前么,還有這啥意思,搞得好像在等着自己一樣。
“啊,剛回來。”陸啟點頭問道,“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還特意點了一下時間,潛台詞是有什麼需要出大力氣幫忙的話最好等明後天白天有空的時候。
真是吾輩楷模。
“你這裏有多的滅蚊器嗎,我蚊香液昨天用完今天忘記買了。”蕭小姐就一隻手扒着陸啟的門框,又補了一句:“今天蚊子真的好凶,我都被咬了好幾個包了。”還挽起袖子將手臂上蚊蟲叮咬的包湊上來供陸啟鑒賞。
陸啟心中腹誹,都咬了好~~~~~~~幾個包了,那你還不下樓買蚊香液啊……
實在是這兩個月裏,這位蕭小姐已經來陸續借過筆,創可貼,水果刀好幾次東西,也有數次端着水果過來說是剛買的買多了,問陸啟要不要嘗嘗。
在男女關係上陸啟經驗算不上豐富,但也不是遲鈍的白痴,學生時代追求過他的女生不少,也感覺得出這蕭小姐對自己有那麼點意思。
血氣方剛的獨身年輕人,有異性欣賞自己說心裏沒那麼點兒自喜肯定是假的,況且以陸啟比較挑剔的眼光來看蕭小姐也是屬於長得好看的範疇,雖然總覺得哪裏怪怪地,似乎有些許獵物被捕食者狩獵的感覺。
“我這兒只有蚊香,你用嗎?”
“好啊,謝謝。”
陸啟轉身蹲下,往那張老式辦公桌最底層的抽屜一翻,然後他發現很尷尬的是,自己也只剩最後一盤。
往往遇到這種情況才是最麻煩的,站在一名職業策劃的角度,他瞬間理清了思路,同樣三種選擇。
第一,假裝無事直接給,那自己還得下樓一趟買蚊香,而對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出了如此犧牲,母親從小教導別人領不了情的忙不要幫……
第二,實話實說,那又有兩種情況,出於紳士風度把蚊香讓給女士,那自己還是得下樓去買;
如果不讓,那不太禮貌,對方會覺得自己小氣,一盤蚊香都捨不得。設身處地想,如果自己找人要點什麼東西別人說不巧剛好最後一個,那自己第一反應也是不給就直說好了,繞來繞去還裝模作樣假裝翻找一番,太裝。
第三,那乾脆說自己也沒了?撒過的謊言又得用另一個謊言彌補,做戲做全套自己還不是也得下個樓去買。
簡單地說,這個樓自己基本上是下定了,耶穌也留不住自己。
陸啟甚至有點佩服自己,這個邏輯不算複雜,但在這麼一瞬間大概兩三秒就條理清晰地腦補出各種分支,自己還真是厲害的。
“我這兒也沒了,都沒注意,那我下樓去小超市買一下,幫你帶蚊香液?”陸啟做出了選擇。
“那一起吧,聽說這裏有點亂,我晚上不太敢出門,但有人一起就沒關係。”蕭小姐甚至有些驚喜。
得,陸啟也不矯情,他本來還有些擔心幫帶蚊香液回來人家給錢,自己不好意思接呢,還得假裝大度說不用,明明自己也捨不得買來用的東西。
離出租屋最近的超市大概有三百米,路燈明滅昏暗,年輕的一男一女走在老石板路上,晃晃悠悠,如果是第三者的角度來看這畫面頗為和諧。
蕭小姐身上若有若無的香味隨着微風傳入陸啟鼻息,想想自己這一身酒氣,陸啟不自覺得和身旁的姑娘錯開了一個身位。
“你喝酒啦?”姑娘在努力尋找着話題。
“是啊,同事聚餐沒辦法。”
“你是做什麼的?”
“做遊戲的,互聯網行業吧。”
“那很好啊。”
“這哪兒好了……”
“聽說做互聯網的收入都挺高的。”
“聽起來你這是埋汰我。”大家都是住在城中村裡,收入能高到哪裏去了。
蕭小姐捂嘴一笑,眼睛眯成月牙:“我還不知道你叫啥名字呢。”
“陸啟。”
“姓陸的聽起來都很有古風古韻啊。”
“這何以見得?”
“陸家莊啊,很武俠的姓啊。”
“咒我不是?”
“啊?”
“那不被李莫愁滅門了嗎。”
“嘻嘻,你說話挺好玩兒的。”蕭小姐有些快活,走路都蹦蹦跳跳了起來。
“那你呢。”出於禮貌,陸啟也只能問回去。
“我叫蕭萌,靜海人。”
“那你算本地人了。”靜海離陵城也就兩百來公里距離。
“差不多算吧。”
“誒!”陸啟眼睛亮了起來。
“怎麼了?”蕭萌一怔。
“那你會鬥地主嗎?”陸啟興奮道。
“嗯……啊?”蕭萌跟不上陸啟的節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