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1章
七月,夏空如碧。
正午驕陽曬着小賣部的門窗,偶爾從外面透出一絲熱氣都灼人的很。
顧水打了個哈欠,趴在狹小的櫃枱上,柔軟的臉頰上印出一絲紅痕。
推門進來的客人都是老鄰居了,調侃了句。
“小貓還在睡?”
顧水氣音嗯了聲,聲音細若遊絲,聽着好笑又可愛。
他聽到門口鈴鐺聲音,就已經勉強抬起頭,順手幫客人結賬,聽到收款碼響起,又一頭栽到櫃枱上。
鄰居無奈搖頭,這顧水哪裏都好,可嗜睡的毛病改不了,以後也只能繼承這個小賣部。
但是,繼承小賣部不好嗎?
作為小賣部的唯一繼承人,顧水覺得很快樂!
顧水,十三歲,剛放暑假就來幫奶奶照看小賣部,讓奶奶回家睡午覺。
小賣部開在老居民區,少說也開有十多年,當年顧水爸媽給奶奶買了這個小店面,一共兩排貨架,一個冰櫃。
當時想着,不圖奶奶掙多少錢,就是讓奶奶打發時間用。
可沒想到顧水八歲那年父母去世,到現在竟然是這個店面養活了他們祖孫倆。
還好老鄰居們經常幫襯。
就像現在,顧水在櫃枱睡覺都沒關係,反正他們也知道東西在哪,什麼價格,再用特別現代的二維碼一掃就付錢了。
聽說他們是縣城裏第一個使用二維碼的小賣部!
還是顧水從網上看來的,非常方便。
老鄰居也知道顧水的情況,嗜睡,比一般小孩都嗜睡。
顧奶奶帶着他看了許多醫生,去了很多醫院,但都沒有辦法。
一天二十四個小時,他能睡過去二十個,有時候也不是睡着,就是犯困,困到隨時能抱着東西睡着。
顧奶奶看病路上好氣又好笑,知道顧水身體沒問題,這才調侃:“你呀,就不應該叫顧水,應該叫顧小貓。”
於是,顧小貓這個名字慢慢叫起來。
大家也覺得合適。
不光因為顧水嗜睡,也因為他乖的跟小貓一樣,鄰居街坊,誰不喜歡他。
那雙眼睛更是水潤潤的,眼睛看着你的時候,心都會軟幾分。
門口的鈴鐺又響一次,顧水再次抬頭,等着客人拿完東西他來結賬。
可門口的客人沒有直接去拿東西,而是走到他面前,開口道:“一瓶汽水。”
霍遙進門就看見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栽在櫃枱上,兩手墊在下面睡得香甜。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店主。
霍遙又說了一句,毛茸茸腦袋才緩緩抬頭,眼睛帶了几絲水汽。
有那麼小小一瞬間,向來無法無天的霍遙好像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打擾小孩睡覺,有點對不起?
好在這種怪異的想法只持續了幾秒鐘,就被他揮到腦後。
顧水聽到聲音才知道,這是個陌生客人。
看着約莫十四五歲,個子約莫快有一米八,渾身的戾氣,滿臉寫着我不好惹。
還挺帥!
顧水心裏直接貼了個標籤。
顧水揉揉眼睛,聲音帶了不自覺的軟綿睡意:“要什麼口味的汽水,我這有橘子,可樂,雪碧,還有崇榆縣特產的薄荷口味。”
“薄荷味。”霍遙隨口道。
顧水點頭,沒剛剛那麼困了,從凳子下來去冰櫃拿汽水。
霍遙見他去拿飲料的,乾脆坐下來吹會空調,外面簡直要熱死人。
他從省城過來,幾乎沒怎麼休息,直接到外公外婆留下的房子,進去他才發現裏面根本住不了人。
還不如住酒店。
霍遙皺眉,臉色難看得很。
一瓶散着冷氣的薄荷汽水放到他面前,無意間壓住霍遙的火氣。
冰冰涼涼的薄荷味汽水在透明玻璃瓶里,是淡淡的綠色,看着格外清爽好看。
霍遙心裏覺得好看,但又有點嫌棄色素堆疊的飲料,剛想讓小孩換一個,就聽小孩又開口了。
“你放心,裏面沒有色素,很好喝的。”顧水解釋道,順便遞了個吸管。
顧水已經回到櫃枱裏面,重新趴到剛剛的位置,眼睛卻盯着霍遙。
霍遙總覺得,只要自己一走,眼前的小孩會立刻睡過去。
這麼想着,薄荷汽水不自覺送入口中。
透心的涼氣讓夏日炎熱驅散一大半,回味里還帶了一絲甘苦。
竟然意外的好喝?
顧水見他表情好了很多,笑眯眯道:“很好喝吧。”
說著,顧水又打個哈欠,修長的眼睫微微下垂,臉頰因為趴着的原因微微鼓起。
霍遙心裏就一個想法。
好乖。
等等,他這麼想,像個變態。
一瓶汽水還沒喝完,顧水奶奶就來了。
顧水奶奶今年六十三,身體英朗的很,走路健步如飛,顧水有什麼都跟不上。
當然,也有可能是顧水走得太慢。
“小貓竟然沒睡呀。”顧水奶奶提着她做的冰鎮綠豆湯,還有熱騰騰的蒸菜卷,“來吃飯。”
顧奶奶看到霍遙,隨口道:“好俊的小夥子。”
霍遙被很多人誇過,這樣直白卻還沒有。
但顧奶奶沒有給他太多目光,顧奶奶的注意力都在被他喊小貓的小孩身上。
顧水連忙接過綠豆湯跟菜卷。
祖孫兩個沒在櫃枱那吃,而是坐到小賣部裏面的小飯桌旁。
可是小賣部的空間就這麼大。
誘人的香味傳到霍遙肚子裏,他這才想起來,這一天他都沒吃東西。
之前也就算了,這會聞到韭菜雞蛋餡蒸的菜卷,還有甜滋滋的綠豆湯,已經餓到不行。
人生艱難,好餓。
霍遙付了錢,就聽小賣部門口的鈴鐺又響一次。
顧水抱着半張臉大的菜卷,努力消滅食物,瞄了眼帥氣客人的背影,笑眯眯跟奶奶撒嬌:“好好吃,奶奶您手藝越來越好了。”
“喜歡吃就行,快想想晚上吃什麼,奶奶給你做。”顧奶奶笑着道,她坐到櫃枱裏面,眼神還在顧水身上,滿滿都是慈愛,“一會吃完了回去寫作業,不用着急過來陪奶奶。”
顧水是抱着菜卷跟綠豆湯喝的開心。
門外馬路牙子旁的霍遙眉頭緊皺。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縣城連打車都這麼難,霍遙在路邊站了快三十分鐘,別說出租車,什麼車都沒有。
畢竟大熱天的中午,還是比較偏僻的老居民區。
大家都在認真午睡避暑,沒人出來瞎逛悠。
在霍遙快放棄的時候,後面傳來個帶着睡意的聲音,聽着讓人舒服。
“你是想打車嗎?”
顧水出門就碰到剛剛的客人。
這會兩人都站着,顧水才發現這個人比自己高大了好多啊。
明明看着年齡也不大,比很多成年人都高了。
霍遙轉身,見小孩穿着白色T恤,綠色短褲,明明是夏日,身上清爽的很。
看見他就沒那麼熱了。
“嗯,打車。”
顧水打個哈欠:“這個時間太熱了,很多出租車都不出門的。你介意坐別的車嗎?”
霍遙想想自己已經站在太陽下曬半個小時了,下意識點頭。
可見到顧水口中別的“車”,霍遙眉頭皺得更深。
說實話,他介意。
這個車,紅色,三個輪子,充電的,老頭樂。
司機還是小孩從隔壁打麻將的屋子裏喊出來的。
穿着汗衫的老年司機嘴裏還在說:“娃娃去哪啊,我快點給你送到,老張頭還在幫我打麻將呢,他水平太臭了,一定肯定輸。”
???
這個車跟司機,確定可以!?
霍遙忽然覺得,他爸口中說的,送他來崇榆縣好好吃吃苦,原來是真的?
竟然真的要吃苦。
還是這種苦?
但老年司機已經在幫他拿行李箱了,顯然要趕緊把他送到,然後繼續去打麻將!
顧水認真道:“快上車吧,王爺爺開車很快的。”
霍遙指了指準備啟動的老頭樂,一臉不敢置信:“這能快到哪去?”
顧水哈欠越來越多,可語氣卻帶了少見的活潑:“別不信,真的快。”
霍遙見小孩說的認真,只好往前走,反正現在只有這個車可以送他去酒店。
咬咬牙,坐!
霍遙剛要跨進大紅色老頭樂三輪車,下意識去扶打瞌睡要跌倒的小孩。
他的手還沒碰到小孩肩膀,就見小孩自己站直身子,然後揉揉自己的臉,讓自己清醒一點。
動作之熟練讓人驚嘆。
霍遙看看開足馬力的老頭樂,再看看站着都能睡着的小孩。
他到底來了一個什麼地方?
霍遙在想,如果自己現在拿着行李回省城,會不會很丟人?
還沒想明白,霍遙胳膊被軟綿綿的手掌推了下。
顧水催促:“快上車吧,王爺爺還等着打麻將呢。”
畢竟打麻將真的很重要。
霍遙深吸口氣,高大的身材鑽進火紅色的老頭樂里,大長腿顯得有點憋屈。
算了,他可以忍。
老頭樂挺好的。
霍遙抬頭,對顧水道:“謝...”
謝謝根本沒說完,因為霍遙看見小孩近乎痴迷般在聞剛剛推他的手掌。
顧水輕輕推了下帥氣客人,可一種莫名的香味讓他愣住,他憑着本能反應去聞自己掌心。
顧水從未有這種體驗,一時間有點迷糊,下意識歪頭看向帥氣客人:“你身上好香啊,能讓我再聞聞嗎?”
霍遙:???
????
小孩看着這麼乖巧,其實心裏是個流氓?
正直的霍遙剛要嚴詞拒絕,火紅色老頭樂用飛一般的速度直接開走。
老年司機王爺爺沒聽到他們的對話。
他只知道乘客上車了!
他這個司機要表演真正的技術了!
畢竟,麻將還在等着他,麻將真的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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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遙:男,男孩子在外面要保護好自己?
過了一段時間。
霍遙:算了,不保護了,我老婆,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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