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訓練場內的衝突並沒有解決,布魯換了只腳踩在劍上,輕佻地對聖子說:“聖子大人,你不準備要回自己的劍了嗎?”
喬喉結滾動,面無表情的臉龐如同冰玉一般。
要拿回劍,只能向布魯求饒,那是對自己的一種侮辱。如果宣佈就此退出戰鬥系,則說明他徹徹底底的失敗了,之前的堅持也變成了笑話。
喬的目光穿過布魯的臉,落在虛空之中。
他完全能明白布魯為什麼要這樣做,他見過各種各樣的人,常常冷眼旁觀他們的作態,那些真摯的虛假的情感,高尚的低劣的動機,優雅的粗暴的行為,在成長的過程中,他見過很多次,而且發現自己總是很難有所觸動。
他已經盡量努力使自己融入到正常人的情緒之中,為他們感到悲痛,在信徒禱告的時候悲憫地為對方祈禱。但口裏的禱告念得越多,反而越是感到厭煩。
他時常感覺有一團黑色的火在內心燃燒,帶着某種危險的訊息。
時間緩緩過去,課程已經接近尾聲。布魯發現喬忽然輕飄飄地看了一眼自己,這一眼卻讓他默默感到心驚。
喬覺得自己彷彿走在高空細索上,他懷裏有一塊巨石,巨石越來越沉,他卻必須把它輕輕放在地上。
他注視着布魯,用極低的聲音說:“在戰鬥中失去的劍,我要用戰鬥的方式拿回來。”
布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懷疑自己聽錯了。但喬的聲音很低,臉色卻很正常,他甚至露出了一個微笑:“布魯學長,我要向你發起決鬥。”
“什麼?!”布魯驚訝地反問。
“一場戰士之間,公平的決鬥。”喬說:“布魯學長,你願意接受這個邀請嗎?”
布魯狐疑地看着他:“如果決鬥的話……”
“請放心,我只會以戰士的方式作戰,不會使用任何神術。”
布魯沉默了一會,腳尖從長劍上挪開,大笑着說:“很好,既然你敢向我提出決鬥,我當然要答應你。聖子大人,如果你輸了,那你就宣佈退出戰鬥系。如果你贏了……我任由你處置。”
喬笑了一下,他並沒有處置布魯的興趣。
布魯:“那麼決鬥的時間?”
“期中考核的時候。”
“可以。”布魯:“那就請老師為我們做個見證吧。”
老師已經注意到了兩人的對話,宣佈決鬥生效。期中考核的時候,布魯和喬將進行決鬥,雙方只能使用武技,使用武器為長劍,不允許穿戴盔甲,不允許佩戴附魔物品,不允許攜帶魔寵。如果逃跑則視為認輸,如果有一方願意言和,必須雙方達成口頭或書面的和議,和議不成仍須決鬥。
在宣佈決鬥之後,老師才正式下課。
那些戰鬥系的同學遠遠地看着喬,距離期中考核只有兩個月的時間,從之前的接觸中,他們能看出來聖子完全不會使用武技,也從沒接觸過長劍。僅僅兩個月的時間,他絕對不可能在武技上戰勝三年級的布魯學長。
所以,他為什麼會提出根本不可能贏的決鬥?
戰鬥系的同學又好奇又期待,不管怎麼樣,他們有熱鬧可以看了。
等到老師一宣佈下課,隨從騎士就快步走到喬身邊,不可思議地說:“聖子大人,為什麼要提出決鬥,而且,為什麼不能使用神術,那也是您的力量……”
“安靜一些。”喬點了點太陽穴:“只有通過這種方式,戰鬥系的同學才會真正地接納我。”
“可是……”
“我不是說了嗎,要用寬容和愛意感化他們。”
騎士憤憤地說:“聖子大人,在對教義的理解和踐行上,我確實不如您。但我覺得你這樣做實在欠妥,距離期中考核只有兩個月,到時候您要如何擊敗那個無知而粗魯的人呢。”
薩米爾走過來,笑眯眯地說:“我倒覺得這是個英明的決定。”
喬的眼神出現了細微的波動,他低頭看着薩米爾微晃的銀髮,問:“為什麼這麼說?”
“在對方最擅長的領域徹底擊敗對方,這多帥啊!”薩米爾眼睛亮晶晶地說:“不愧是喬,比我想像中更有魄力呢。”
喬:“那也得能打贏才行。”
薩米爾理所當然地說:“當然會贏啊。”
騎士忍不住問:“你為什麼這麼說,聖子大人以前可從來沒有接觸過武技,而在聖殿之中,也不需要戰鬥……”
喬:“確實如此,我並沒有戰鬥的經驗,第一次用劍就是在學院上課的時候。”
薩米爾說:“有我在,當然會贏啊。”
喬咦了一聲,驚訝地看着他:“你有什麼必勝的方法嗎?”
薩米爾:“沒有,只是我剛好會一些武技,可以教你。”
喬:“你不是魔法系的嗎?”
此時薩米爾還穿着魔法系的黑色長袍,和其他魔法師不同,他的法杖是別在背後的,鑲嵌着閃耀的寶石,看上去更像是一個精緻的裝飾品。
“只是以前學過。”薩米爾的呆毛耷拉下來,說:“難道喬提出決鬥的時候沒有想到我可以幫你贏嗎?”
喬搖頭,他那時候怎麼會想到薩米爾,他一直只把薩米爾當成一個小麻煩。
薩米爾嘆了口氣,隨後認真地說:“下次,請把我納入你的計劃之中吧。”
雖然薩米爾說能教喬一些武技,但喬並沒有放在心上。然而薩米爾對這件事卻很認真,過了兩天,他下課了來找喬,邀請他一起去深紅小鎮買東西。喬本來想拒絕他,但薩米爾說今天買的東西和決鬥有關係,喬便答應了。
深紅小鎮是以一條商業街為中心建立起來的小鎮,位於城市邊緣。最開始是冒險者協會在那裏建立了一個分會,隨後便出現了一些專門為冒險者服務的商販和店面,再後來,其他種族的商人,游吟詩人,也慢慢聚集在這裏,經過長時間的演化,變成了一個繁華熱鬧的小鎮。
他們約定在校門口碰面,喬看到薩米爾的時候,眼裏閃過驚訝。今天薩米爾將那頭亮眼的銀髮扎了起來,整張臉完整地露出來,更顯出他漂亮的五官。薩米爾的眼睛微圓,睫毛比一般人更淺,和他的銀髮相得益彰。蔚藍色的瞳孔和比此時的天空更乾淨,澄澈如洗,這讓他顯出一種奇異的純真感。
在被薩米爾的外貌吸引之前,很多人會先注意到他的氣質,人們會被他吸引目光,絕不只是因為五官,而是他身上散發著一種與周圍迥乎不同的氣息。
他隨時可以留下,隨時可以離開,並且隨時可以打破規則。
薩米爾還穿了一身黑色的勁服,手臂、小腿和腰身都被白色的細繩緊緊地綁起來,勾勒出修長纖細的身體曲線。他的手臂上還掛着一把小巧的單□□,正如同他的法杖一樣,單□□上鑲嵌着閃耀的寶石,看上去像是某種藝術品。
這明顯是戰士的打扮,但不是力量型的近戰戰士,更像是敏捷型的遠程戰士,例如弓箭手之類的。
薩米爾本來在低頭玩弄着那把漂亮的單□□,紮起來的馬尾順着脖子垂到胸前,他靠在牆邊,腰身窄而細,小腿肌肉緊繃,形成飽滿而流暢的弧線,使人毫不懷疑瞬間迸發出的力量。喬從來沒見過他穿成這個樣子,整個人比之前顯得精神多了。
喬下意識叫了他一聲,發出聲音后才回過神來。薩米爾抬起頭,立刻朝他露出一個陽光明媚的笑容,然後筆直地朝他走過來。
像一陣輕快的風一樣。
“你還穿着白袍啊,要不換一身吧,今天我們要買好多東西,穿這個不方便。”薩米爾說。
喬遲疑着沒有說話,他從小就在聖殿長大,只穿過聖殿配發的白袍。這身白袍代表着聖子的身份,其他人並不需要看到他的臉,只要看着那身純潔無暇的白袍,就知道他是誰。
其他聖子當然也是這樣。
薩米爾問:“你有其他衣服嗎?”
喬搖頭,他確實沒有私服。
薩米爾沉吟片刻,說:“我們先去換身衣服。”
他走到喬的面前,比劃了一下,興緻勃勃地說:“咱們差不多高,你穿我的衣服吧。”
薩米爾眼裏閃爍着期待的光芒,很明顯這不過是他的私心而已。喬一時沒有拒絕,就被直接拉到薩米爾的宿捨去了。
喬第一次進薩米爾的宿舍,只看到堆在床邊各種閃閃發光的寶物,其他什麼傢具都沒有,看上去更像是某種生物的巢穴。薩米爾面色如常,讓他稍等片刻,便去角落翻找起來。
最後薩米爾挑了一件灰色的勁服,外面套着輕薄的軟皮甲,佩戴麻布手套,薩米爾用髮帶將他的頭髮束起來,宿舍內沒有鏡子,喬看不見自己的樣子,但心想一定和以前完全不同。
“喬果然穿什麼都很好看。”薩米爾撫掌讚歎,真誠地說:“這一身很適合冒險,逛街,戰鬥,還有……”
喬毫無戒心地發出疑問:“?”
“還有和我約會。”薩米爾高興地說:“走吧,喬,我們今天真的要買很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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