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坎斯塞羅山脈跨越東西，從高處看，連綿不絕的山峰如同巨人的脊骨，將瑞德拉斯大陸分為南北兩部分。

傳言坎斯塞羅山脈內的山峰有上萬座，其中有很多故事和傳說。三百年前，就在其中一座山峰，發生了加速北方聯盟成立的大型戰役。類似的事迹還有很多，總之，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智慧生命徹底揭開坎斯塞羅山脈的秘密。

因此，在坎斯塞羅山脈中有個隱藏的結界，也是很正常的事。

戰鬥到現在，薩米爾已經大致明白了，這應該是一個封閉空間類結界。在一些遺迹之中，冒險者們偶爾也會誤闖結界。結界分為很多種，有的就在原地，有的則單獨創造了一個空間。

薩米爾此時，就在一個獨立空間之中。如果等結界崩潰，那麼結界內的他可能會死，可能會自動離開。薩米爾並沒有找到出去的方法，主要是那十三隻巨魔太難纏了。

冒險者死在哪裏都很正常，雖然薩米爾並不認為自己是冒險者，但他從離開莫沙徹之脊后，去的地方說不定比冒險者還多，乾的事也比冒險者更加瘋狂。

既然沒法找到離開結界的方法，薩米爾決定自己從內部打碎結界，至少能掌握主動權。在和十三巨魔戰鬥的過程中，他有意將十三巨魔的攻擊引向四周，結界在激烈的戰鬥中搖搖欲墜。

砰！

薩米爾眼前閃過一道刺眼的白光，結界以最中心的光點為圓心開始破裂，無數魔力碎片毫無秩序地爆炸開，形成爆裂的魔力亂流。這個過程其實是無聲的，但場面極其宏大，就像一個小世界在崩潰，無論是十三巨魔，還是薩米爾的身影，都被猛然散開的魔力亂流所淹沒。

亂流之中其實是有縫隙的，龍族的體型太大了，為了躲避亂流，盡量少受傷害，薩米爾變回了人類的形態。

他弓起背，把龍蛋抱在懷裏，給自己加了個護盾。

護盾很快被魔力亂流擊碎，他繼續用自己的身體硬抗，很快便聞到了一絲血腥味。

龍蛋在他懷裏晃了晃。

薩米爾摸了摸龍蛋，龍蛋的外殼是溫暖的，但黑色龍蛋里以後只會長出來粗暴又冷硬，一點都不討人喜歡的黑龍……

希望你能長成這樣的黑龍吧，薩米爾在心裏說。

在他低頭的瞬間，一個身體已經殘破的巨魔朝他攻過來，薩米爾沒有轉身，反手握劍刺進巨魔的身體。巨魔爆炸，混着激烈的魔力亂流，薩米爾眼前發花，覺得自己還能活下去除非奇迹發生……

奇迹發生了。

所有魔力亂流和巨魔的動作都停止了，這一瞬間對薩米爾來說極其漫長，他因為流血過多意識有些模糊，一瞬間還以為這是自己腦海在跑走馬燈產生的幻覺。

然而緊接着，一團水球把他包裹起來，在漫長的下墜之後，薩米爾落在地上。

他懷裏還抱着龍蛋，眼前一片發黑，只能感應到一個冰冷的氣息靠近了他。

水球散開，薩米爾感應到其中的魔力波動，心想又是個魔法師。

他這一趟到底遇到了多少魔法師，魔法師現在這麼便宜了嗎，怎麼哪兒都有……

他感應到了對方的視線，但視力還沒有恢復，身體也動不了。

……被一個魔法師盯着的感覺真不好受。

“一隻小龍？”他聽見那個魔法師的聲音，冰冰涼涼的，像從山澗中流出來的水，冰寒刺骨。

“膽子挺大的。”魔法師說。

薩米爾腦子裏渾渾噩噩的，實在不能思考更多了。

魔法師短暫地回溯時間之後，很快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他單膝跪下來，把龍蛋從薩米爾手中取出來，輕聲說：“這個，就當我救了你一命的報酬吧。”

然後他發現本來已經陷入昏迷，失去意識的小龍忽然掙紮起來，拚命抱緊了龍蛋，不過他那點力氣對魔法師來說實在是微不足道。

以魔法師的實力，對付兩隻成年龍都沒問題，更別提這只是一隻重傷的小龍了。

“殺了你……”

魔法師咦了一聲，低頭看向小龍，銀色的長發披散開來，遮住了他的臉。魔法師伸手撩開他的銀髮，聽見小龍神志不清地說：“敢拿走……我就殺了你……”

他的聲音非常虛弱，如果不仔細聽的話，根本聽不見。

魔法師微微一笑，輕巧地拿走了龍蛋。

他半跪在原地，又看了一會小龍的慘狀，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指腹沾染上溫熱的淚水。

居然哭了。

魔法師心裏更愉悅了，他的手指順着小龍的臉頰劃過下顎，抵在喉結上，輕聲說：“有機會的話，就來殺我呀。”

龍蛋不在了，薩米爾的心被憤怒和恐慌填滿，他拚命睜開眼睛，甚至使用了感知魔法，最後也只模糊看到了一雙黑色的眼睛。

魔法師站起來，對趕過來的魔法學徒說：“你先送他回第一綜合學院，然後再回白塔。”

魔法學徒沒問他是怎麼知道對方是第一綜合學院的，畢竟魔法師向來在他們心裏的形象就是全知全能。而且他莫名地感覺魔法師的心情不錯，也不敢隨便破壞導師的好心情。

打破結界之後，薩米爾他們所在的位置仍然是在坎斯塞羅山脈。魔法學徒日夜趕路，花了幾天時間才把薩米爾送回學院。

薩米爾在路上就一直沒有清醒過，回到學院也處於昏迷狀態。不過回學院之後，有學院的治療師為他療傷。

這段時間，凱撒每天下課後會來看望他。治療師說他的身體已經康復了，目前是在用長時間的睡眠自我修復。

但是他睡得不好。

凱撒嘆了口氣，薩米爾離開了十幾天，然後被白塔的人送回來。那個白塔學徒什麼都沒說，想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話，只能等薩米爾清醒過來了。

不過他倒是很少見薩米爾這麼不安的樣子，就連在睡夢中，也時常出一身冷汗。

不知道還要睡多久呢……凱撒心想着，離開了醫務室。

他在醫務室外面拐角的地方，看見喬正靠着牆，盯着虛空中的一點發獃。

凱撒：“喬？來看薩米爾嗎？”

喬身體微微一頓，回過神來，半晌后，點了點頭。

凱撒隨口說：“那你去吧，他還在睡覺呢，我先走了。”

他和喬擦肩而過，喬站在原地，滿臉糾結。自從薩米爾回來之後，他每天都來到附近，但從來沒進去過。醫務室的門口就好像有一層結界一樣，他難以邁進去。

在薩米爾離開的那段時間，特別是決鬥之後，他的心跌落谷底。薩米爾帶來的快樂持續了兩個月之後，他因為薩米爾的失蹤嘗到了痛苦的感覺，並因此產生了種種奇異的妄想。這種痛苦和他習慣了近二十年的痛苦不一樣，這一次，他更加提心弔膽，感受着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無法冥想，無法禱告，時常發獃。在學院中，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認同，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他的心矇著一層黑霧，比以前感覺到了與這個世界更明顯的疏離感。

如果沒有認識薩米爾，沒有深入的接觸，現在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薩米爾帶給他的影響太大了。

不應該這樣下去，喜怒哀樂完全被另一個人牽着走是非常危險的事。喬在認真思考之後，認為自己應該遠離薩米爾。就在他做出這個決定后不久，薩米爾被送回來了，而且是昏迷不醒，非常虛弱的狀態。

喬立刻擔憂起來，但他壓抑了自己的慾望，但連隨從騎士都問：“聖子大人，您不去看望他嗎？”

於是喬去了，在醫務室外的樓道徘徊。

幾天之後，他仍然沒有進去，但從凱撒那裏得知薩米爾已經好轉。

現在的話，還在睡嗎……那就去看看吧，也許看過之後，就不會這麼糾結了。

喬邁開步伐，走上樓梯，發現一個人影飛快地躥進醫務室，他一愣，下意識又回到樓梯間。

偷偷摸摸躥進醫務室的人，正是艾路。

艾路看到昏睡中的薩米爾，搬了個椅子坐下來，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次期中考核，因為薩米爾沒有參加，自然沒有成績，於是艾路終於考了全系第一。

但這種第一，讓他完全提不起勁來。

“這樣反而讓我感覺更挫敗了……”艾路撐着下巴，注視着床上的薩米爾。

為什麼不回來參加考核，因為學院的考核對你完全不重要是嗎。我早就知道的，你的實力早已經脫離了學院的標準。

我們在學院這座象牙塔學習的時候，你又在經歷什麼樣的戰鬥呢。

和我的舅舅一樣，強大得讓人感到絕望啊。

艾路只呆了一會，害怕薩米爾醒過來看到他，就匆匆離開了。

喬聽見他的腳步聲急匆匆地遠離，轉身走出樓梯，就看見另一個人站在醫務室門口。

……這回居然是戰鬥系的布魯。

布魯站在門外禮貌地敲了敲門，門內正在工作的治療師讓他進來。

布魯比之前那兩個懂禮貌，來看望病人的時候還帶了花。進來之後，他把花放在床頭，問了治療師關於薩米爾現在的情況，便離開了。

他知道喬戰勝自己的劍技是薩米爾教的，今天突發奇想過來一趟，看到昏迷不醒的薩米爾，心裏還是覺得很神奇。

而且，雖然他現在完全認同了聖子大人，並由衷地尊重對方。但他有時候也會忍不住想，如果是自己學習這套劍技，難道不會做的比聖子大人更好嗎。

布魯抱着複雜的心情離開，在門口就看到了喬。

“聖子大人，好巧。”布魯絞盡腦汁搭了句話：“你也來看望薩米爾啊，哈哈。”

喬：“……”

“我……”喬剛想說什麼，室內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隨後便聽見薩米爾嘶啞的聲音：“喬，你來了！”

喬看過去，薩米爾正艱難地坐起來，還朝他露出了一個明亮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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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中的傳奇魔法師出場了！

……居然是個愉悅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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