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鑒於人魚一族在海中的速度很快,所以即便侍女雪莉為主人鯉鯉的出行整理了大半天的行囊,到達亞瑟城時也不過才臨近黃昏。
三人找了一處無人的海邊上岸,分別收起了自己的魚尾,變幻成人族少年的外貌。
鯉鯉一邊施法除去自己身上的海水,一邊對二位僕從吩咐道:“對了,上岸后叫我小姐,先不急着說明我們的身份。”
兩人點頭表示明白,羅伊將胳膊展開,略帶緊張的虛虛環在鯉鯉身側:“殿下,第一次用腿可能有些不習慣,不過岸上的人都知道海族不善在陸地行…走??…”
年輕侍衛的後半句話,在看到蹬着高跟鞋仍舊走了個健步如飛的自家殿下后全部吞了回去,好在另外一邊侍女雪莉猶如樹人一般的行走姿勢給了羅伊很大撫慰。
羅伊將目光從邁着優雅台步的鯉鯉身上挪開,轉身去扶雪莉,卻被雪莉沒好氣的瞪了回來,顯然這位聰明的侍女已經開始逐漸適應兩腿獸行走訣竅。
她抬抬下巴示意前方的鯉鯉,然後扔給了羅伊一張地圖:“還不快跟緊了殿下!哼,不用管我,我還有正事,殿下的起居交給你們這些男人可不行。”
羅伊捏着地圖看了許久,好半天才終於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
亞瑟可是海族的領土,咱有房啊!
………………
亞瑟城讓鯉鯉覺得十分有趣。
在城市裏隨處可以看到不同的種族,卻使用着相同的語言和文字。街道上既有衣衫襤褸的落魄乞丐,也有尊貴舒適的貴族馬車。七座大魔導師塔代替了並不存在的王宮,或者說城主府,成為了這城裏最高的建築。
羅伊為鯉鯉介紹完了兩條街外的高塔,又抬腳輕輕跺了幾下地面,“矮人和地精住在亞瑟的地底洞穴,聽說還有一些亡靈生物和骨族,不過我並沒有見過。”
“在亞瑟地位最高的是人族法師嗎?”鯉鯉指着那座高塔問。
“一般來說,是的,殿下。”羅伊聳聳肩,“人族雖然壽命短暫,卻對魔法的學習和鑽研有着驚人的天賦。很多店鋪都喜歡聘用人族法師,他們做出來的東西也很受歡迎。”
二人說著話便轉過了街道的轉角,而眼前發生的一幕讓羅伊剛說完的“常識”變的十分尷尬。
“滾,離開這裏!你這個令人噁心的厄運女巫!”
幾個憤怒的民眾正在轟攆看上去手無寸鐵的年輕女孩兒,而女孩頭頂的尖角大檐帽,以及身前堆滿了物件的小地毯,無疑證明了她是一位魔法使用者。
羅伊面色漲紅,一邊不停擺手一邊語速飛快的解釋:“這、這是個意外殿下,首先她是個女巫而不是法師,其次她跟別的女巫不一樣,這個傢伙運氣糟糕的很,還非常喜歡弄一些恐怖的煉金實驗,有她在的地方總是充滿了危險和爆炸,所以大家才叫她厄運女巫。”
一個身材魁梧的獸人踢了踢腳下的東西,“這簡直就是魔鬼的產物!你是在為魔鬼做事!”
“我沒有!這只是一種魔導器而已!”瘦削的女巫彎下身子護着地上的東西,腦袋卻仍舊倔強的高高揚起。
這樣明確的種族指向讓鯉鯉略有些皺眉,不過她雖然暫時並不認為魔鬼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傢伙,可也不準備多管閑事。
鯉鯉收回目光便準備原路返回。
“會把靈魂收進去的魔導器還不是魔物嗎!”
“不是靈魂,那只是一段畫面!”
“你這個詭辯的魔鬼!不可能有跟現實一樣的畫面!……”
“等等,”兩人這段對話使得鯉鯉停下了腳步,她叫住羅伊,轉身再次走向人群,忍不住想要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想。
“能給我看看你做的東西嗎?”她對那個女巫說。
女巫擦了把臉上的淚痕,十分小心的取出一個雕刻着無數符文的方形盒子,盒子一面鑲嵌着一顆半透明法石。
這件東西無疑使旁人十分忌憚,人群向後退遠了不少,讓出很大一塊空地。
這也讓鯉鯉看的更加清楚,從那盒子裏投射出來的短短几秒鐘的十分清晰的動態影像。
鯉鯉的表情逐漸變的驚訝,這女巫做的果真就是留影石,或者叫錄像機更貼切些。這玩意無論在修真界或者科技社會,都不是什麼罕見的東西,只是以鯉鯉這二把刀只會紙上談兵的煉器技術從未想要自己研發過。
而一旦有了這樣東西,自己完全可以放棄排演舞台歌劇的想法,直接搞電影不是來的更快些?
要知道她腦子裏可是擁有着兩千年藍星中西方文學的積累,根本不愁沒有內容和素材。
看到鯉鯉變了臉色,女巫的心再次沉到谷底,她慌亂的不停解釋:“我叫瑪茜,不是什麼惡魔的僕從,我在鎮裏長大,很多人都認識我的。這也不是什麼邪惡的東西,它是我母親的心血……”
到最後瑪茜都不知道自己亂七八糟說了些什麼,只覺得自己越來越無助和疲憊。
曾經她是個被公認的煉金天才,但在母親去世之後,瑪茜為了完成母親的遺作用了將近十年的時間,她耗盡了自己所有的財產,甚至無家可歸,還有了“厄運女巫”這樣討人厭的稱呼。
到了現在,她已經不奢求別人能夠喜歡這件瘋狂的東西,她只是希望有人能相信她一次,好讓她和母親這麼多年的心血不至於成為一個笑話。
與瑪茜所料想的不同,這個看上去漂亮而高貴的小姐並沒有對她的東西流出不屑或者鄙視的神情,甚至都沒有質疑。而是用力的點了點頭,然後像是十分開心的對她說。
“嗯,這個真的很有趣,我叫鯉鯉,你願意將它賣給我嗎?”
第一次有人願意買自己的東西,瑪茜卻意外的發現自己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女巫瞪大了雙眼,從未有過的肯定讓她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情緒,似乎被某種東西扼住了喉嚨一時間無法呼吸。
緊接着她看到鯉鯉對自己友善的眨了眨眼睛:“相信我,它肯定會成為亞瑟最偉大的發明之一。”
瑪茜再也無法抑制鼻頭的酸脹感,她用力抹了一下眼睛,帶着滿臉期待小心翼翼問道:“尊貴的小姐,您可以直接雇傭我嗎?我…我沒有實驗室了,沒有辦法再做另外一個給你了,所以……”
“啊,看出來了,你很窮。”鯉鯉瞭然的點點頭,然後在羅伊瘋狂眨眼的拒絕暗示里,果斷而堅定的同意了瑪茜的入隊申請:“好,沒問題!”
羅伊眼睛瞪了個滾圓,緊接着捂着額頭哀鳴出聲:“天吶,我的殿下,我想您還不太了解‘厄運’這兩個字的威力究竟有多麼可怕。”
鯉鯉翻了個白眼,身為千年錦鯉精,非酋什麼的,沒在怕的!
“行了我可靠的侍衛,我已經迫不及待要調試我的攝影機了,快,帶我去我的房子,我希望它足夠大,至少要能放得下女巫小姐的實驗室。”
………………
遇到了瑪茜小姐,鯉鯉算是親眼見識到了什麼才是非酋中的塔尖人物。
在沿着地圖找房子位置的這段時間裏,她總共摔倒了不下十次,沿街的磚瓦在她經過時掉落了五六回,而她手上的布包被鳥類贈與了三四個不可說固液混合體,甚至還導致了一位小學徒由於取笑她,而放錯了手上材料,引起了一場煉金坊內的小型爆炸。
而瑪茜也見識到了鯉鯉的好運。
自己摔倒,鯉鯉撿到硬幣,自己被砸,鯉鯉撿到魔植,自己淋鳥屎,鯉鯉撿稀有羽毛,自己引起爆炸,高階材料卻從屋裏飛到了鯉鯉腳邊。
就在瑪茜即將要懷疑人生的時候,羅伊終於指着面前在夜色中顯得更為森寒的鋼鐵圍欄,表示到達了目的地。
瑪茜拔下一顆扎在靴子上的荊棘球,這才將視線從腳下看不甚清楚的林間小土路,轉移到了正前方,然而只掃了這麼一眼,她這一路上找到了大腿和組織的喜悅與興奮就瞬間一掃而空。
只見銹跡斑斑的圍欄后是亞瑟東部海岸茂密的森林,而圍欄旁邊則立着“禁止入內,後果自負”幾個大字。
如果她不是記憶錯亂的話,這個地方從至少千年前起就已經成了亞瑟最具盛名的禁地之一,這些年來也不乏一些不怕死的傢伙來此“探險”,沒出來的音信全無,出來了的記憶全無,早就成了家長嚇小孩的必備故事之一。
把這種地方當成家?
呵呵,這忽然出現要買魔導器的倆人,原來是因為腦子裏有什麼部件不正常!
自覺一搶情感錯付給了神經病的瑪茜正琢磨着怎麼能找個恰當的借口離開,就見羅伊拿出了一個完全不像鑰匙的藍色小圓球,對準鑰匙孔輕輕一按。
緊接着,伴隨一陣龐大而柔和的魔法波動,欄杆上的銹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鎖孔處向四周散開消失不見,轉瞬間就煥然一新,變成了兩扇反射着夜色微光的雕花鐵門。
最後,那原本殘破不堪的鐵疙瘩門鎖,也化為了左右兩隻抱着貝殼的小人魚,對着門口幾人輕巧的揚了揚尾尖后,便將貝殼分作前後兩半,緩緩打開了大門。
只不過眨了一下眼睛而已,瑪茜竟恍惚覺得自己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門后不再是無序而雜亂的叢林,而是片巨大的湖泊,湖泊中心是座擁有着流程弧形線條的圓頂白磚城堡,一條看上去搖搖晃悠的小木橋將鐵門前幾米寬的沙灘與對面的小島相連。
“老天,我敢肯定,這林子裏絕對沒有這麼大的面積,所以,是空間陣法么,可是,怎麼會疊加的如此穩固和諧……”
瑪茜喃喃着向前走了幾步,跨在肩膀的包袱早就滑落到了地上,可憐它的主人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它的存在。
“女巫小姐,”羅伊用餘光掃了一眼瑪茜那副目瞪口呆的土包子模樣,不着痕迹的挺直了自己胸膛道:“我想我家小姐這住所,應該能夠放得下你的實驗室吧?”
瑪茜顧不上搭理他,倒是鯉鯉趁瑪茜沒注意,給了羅伊一個大大的白眼。
嘚瑟什麼,蒙誰呢,別以為我不知道,明明這地方已經空放了兩千年了,小羅你自己也是第一次來,根本不知道門後面會有什麼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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