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年輕貴族的驚呼聲順着喇叭傳出，響徹整個會場。
震驚的觀眾在尖叫聲中打翻了手裏漂亮的綠色液體，那些嘴饞手快已經將飲料喝進肚的，則在一陣陣幻覺的來襲中祈求能夠保住自己的小命。
老法師對觀眾的騷亂十分滿意，他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準備再接再厲添一把火。
沒到到緊接着喇叭的聲音卻先他一步，又一次響了起來。
“是不是這矮人昨天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我和我的朋友喝完了都沒有什麼異常，而且明明通了一宵，今天卻覺得像睡了半個月一樣精神，說實話，白天的精神力測試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拿了滿分。”
在這個全民魔法的世界裏，觀眾們大多都經歷過被精神力不足支配的恐懼。
人群互相對視一眼，趕緊把手裏只剩一個底的飲料又往回端了端，穩穩抱在了胸口。
沒人會懷疑年輕人是在為海族說話。
作為亞瑟有名的紈絝，這裏的人幾乎都認識肖恩，他是東城地頭蛇‘疤爺’的獨生子，每天最愛招貓逗狗遊手好閒，卻也不做欺壓百姓強取豪奪的事。
基本上大家看他就像在看地主家的傻兒子，只糟蹋自己親爹的錢對於一個‘黑’二代來說，多少也算是種優良品德。
觀眾一個個屁股牢牢坐在椅子上，開始佛系看戲。
老法師卻是煩躁的夠嗆，誰能想到半路殺出這麼個呆瓜，要知道他老爹昨天還親自派了人來攪合百樂門的場子！
他掩住眼底的陰冷，以一副規勸迷途羔羊般沉重而憐憫的語氣說道。
“這個所謂的飲料被命名為‘一口天堂’，沒錯，它確實讓人在喝下之後能有進入天堂的感覺。但在短暫的歡愉感受后，便會真正投入天堂的懷抱。”
未免肖恩再開口拆台，老法師忙加快語速，提高音量對眾人解釋。
“肖恩少爺和他的朋友之所以無礙，可能是因為他們身上帶有某些可以抵禦精神侵蝕的法器，而大部分普通人則沒那麼幸運，比如這位可憐的矮人，我傾盡全力耗費掉所有的精神力量，都沒能救回他的性命。”
劇情在這一晚上接連反轉，觀眾們滿臉興趣盎然。
反正現在喝過飲料的人基本已經昏睡過去，沒喝的更不怕自己遭殃，全民精神抖擻抱臂吃瓜。
老法師講完等了半天，台下卻連個大聲說話的都沒有，氣的險些一口氣堵在胸口沒提上來。
一個肖恩就想壞我的事，不可能！
他咬了咬牙，借拭淚的動作暗中往嘴裏塞了一個藥丸，然後舉起雙臂呼喚道。
“在座亞瑟的朋友們，我的同胞，如果你們中有人不幸參與了昨日的那場試毒，我懇請你們仔細回憶一下，這七人中有三名都是百樂門的人，而另外四位里，除了肖恩少爺和他的朋友，我和矮人都收到了毒藥的迫害。”
他話未說完，顆顆血珠就自面頰滾落。
眾人定睛一看，老法師七竅流血的樣子着實瘮人。
終於有觀眾給面子的發出一聲高喊：“這個知識點我學過，是精神力暴走，看來他的精神真的受到了損害。”
有人接茬，老法師總算鬆了口氣。
剛才服用的藥丸實則為某種禁售毒藥，它會讓人精神力暫時處於紊亂狀態，此葯如果不能在兩個小時內解毒，便會給精神帶來不可逆轉的傷害。
不過兩個小時的時間，足夠他服下早已備好的另一顆解藥。
他法杖一揮指向伊迪斯，面目血淚控訴起來更顯悲壯。
“你們這些惡毒的異鄉人，先是在人魚公主歸來之時上岸，又假扮人魚拍攝公主的電影，現在更是藉著人魚公主的名頭欺騙大家服用毒藥…說！你們是不是想藉機挑撥好不容易才緩和的亞瑟與人魚族的關係，讓這片凈土再次被戰爭所傾覆！”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台上被指責的海族其他人都是滿臉‘瑪德智障’，只把主角蕾尼給嚇了一跳。
她趕緊瞥了一眼鯉鯉，擺着手解釋道：“不是、我不是故意想扮成人魚公主殿下的、那葯更不可能有毒……”
老法師看蕾尼這瑟縮的樣子，便自覺歪打正着抓住了這些海族的把柄，神情間不由帶出了幾分得意。
“既然如此，那你們便交出此葯的配方，為保海族顏面，我可以答應不外泄出去，我作為一個精神系法師，自會鑒定出此葯到底有沒有毒！”
“不可能，藥劑的配方是……”
蕾尼的配方還沒說出口，就被伊迪斯一把堵住了嘴。
“不用試了，海族的藥劑本就不適合脆弱的陸地生物。”
伊迪斯眼神里的嘲諷是沒有絲毫要隱藏的意思。
如果說現在還看不出來這人真正的目的是奔着配方而來，那她這幾百年算是白活了。
至於藥劑是否售賣，她本來就不在乎。
如果不是莉莉安娜強烈懇求，她根本不願意為這些愚蠢的兩腳獸製作今晚的成品。
而此時，會場內等待海族交出配方的人不止一個，其中不少更是昨日也在現場。
當初那些被派來的探子們悄悄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將手中藥劑藏於口袋，然後紛紛佯裝憤怒站起身，衝著舞台中心大喊。
“你們終於承認了你的藥劑有毒！”
“你們這些邪惡的海族，交出配方和解藥，還矮人的性命。”
老法師唱了半天獨角戲實在太過搶眼，直到這時候，眾人才總算想起來了作為道具的‘矮人屍體’。
精神系法師的幾番控訴，挺屍於前的矮人，再加上其他不懷好意的扇動着，觀眾此時真的開始懷疑海族是否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鯉鯉在兩人鬧場時便用神識掃了一眼，心裏明白這矮人不過是被用精神力封住了五感，處於假死狀態而已。
本以為是哪家貴族想不開找她鬧事，鯉鯉便沒有聲張靜觀其變。
沒想到當她第二次把注意力放在矮人身上時，卻被他糟糕的情況嚇了一跳。
原本矮人身上的精神力枷鎖是由老法師控制，可老法師在剛才服用了藥丸，精神躁動之下難以再顧及這個倒霉蛋，導致矮人現在五感混亂，正常的呼吸供氧都變得斷斷續續，生命特徵非常微弱。
碰瓷的見多了，這麼拚命的還是頭一遭。
鯉鯉忍不出插嘴：“哎，被你用精神力控制的朋友快要真的死了，你是不是先管管他？不然你這配方就算拿到手了，他也救回不來了。”
老法師正得意於全場終於處在掌控之中，卻沒想自己的手段能被個小姑娘看出端倪，還當場拆穿了自己，驚駭下臉色大變矢口否認道。
“我的朋友已經被你們害死，你們不僅不愧疚，甚至還要污衊矮人的信譽！”
這次他的挑撥十分奏效，不僅旁邊幫忙抬擔架的幾人，就連原本坐在場中看戲的矮人們也都紛紛跳到了凳子上怒目視向舞台。
“矮人以信譽著稱，永遠不會做這樣骯髒的事情，海族的來客，你們要為自己玷污矮人名譽的行為付出代價！”
好心當作驢肝肺，鯉鯉雖然心善卻也不是什麼聖母。
她冷哼一聲，擠出個標準假笑：“好吧，對不起，我為矮人的屍體道歉。”
說罷她後退一步，以示自己絕不再插手的決心。
本就性格暴躁的矮人們才不會接受她這不誠懇的道歉，在探子們的挑唆下，一個個都舉起了武器，抬屍體的幾位更是論起鎚子就要往禁魔圍欄上砸。
千鈞一髮之際，一位老者的聲音忽然自人群中響起。
“讓我來看看這位可憐的矮人吧，如果他真的能有救治的機會，為什麼不能讓我嘗試一下。”
他的聲音不算高，卻平和的傳入了在場每個人耳中。
所有人的動作為之一頓。
——高階精神力者！
只見老者緩緩走來，似乎沒幾步就來到了擔架旁邊。
接着他伸出一隻手搭在矮人額頂，停留了片刻，緩緩搖了搖頭。
旁邊兩位矮人見他這動作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真的不行了嗎？這些海族的毒藥……”
“不。”
老者收回手。
“我是說以後這種害人害己的事情不要再做了，用精神力封閉五感十分危險，稍有不慎，輕則真的會變成一個白痴，重則徹底回歸主神的懷抱。”
抬擔架的矮人明顯沒搞清楚怎麼回事，他們一臉迷茫的看着對方。
而此時擔架上的倒霉蛋卻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咳嗽幾聲醒了過來。
“咳咳，事完成了吧，我怎麼感覺我差點真的就完蛋了，那尾款……”
他話說了一半，就被眼前逐漸清晰的幾張大臉嚇得吞了回去。
受到欺騙，被玩弄了半天感情的抬擔架矮人眼睛瞪得渾圓，隨即一個怒喝就要舉起斧子砸向對方。
還沒緩過臉色的矮人嚇得一把抓住了正欲溜走的老法師，老法師駭然之下再不見剛才伶俐的口才，只顧着把衣袍從對方手中抽走。
然而矮人本就力大，老法師又處於虛弱狀態，扯了幾下都沒扯開，索性法杖一點，將毫無防備的矮人直接打飛到鐵欄上。
緊接着，他抽出自己的魔法掃帚，一個飛身沖入了上空屏障最薄弱處，只留下一句惡毒的詛咒。
“等着瞧，你們這些骯髒的海族，藥劑的配方我一定會拿到手！”
尾音同他的身影一同消失於暗夜，台下眾人是看是的目瞪口呆。
只有喝過藥劑，還在貴賓席里擔心自己生死肖恩還記得正題。
“這、這飲料，它到底有沒有毒啊？”
“如果不介意，可以讓我再試用一下這個飲料嗎？”
老者沖製作者伊迪斯眨眨眼睛，有些調皮的說道：“畢竟剛才那一小杯實在是太少了。”
伊迪斯同樣眨眼睛回應：
“可以啊，但請先讓我抓回來這些膽大的、對我的藥劑不敬的、討厭鬼們。”
說罷，眾人只見她裙擺下忽然生出無數條粗長的觸鬚，再一眨眼，這些觸鬚便騰空而起，精準的穿過吃瓜群眾，向剛才的挑事者席捲而去。
“啊~~~”
尖叫聲頓時響徹全場。
“她、她是真的海妖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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