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大弟子’這聲傻笑雖然音量不大，分貝不高，但其造成的影響卻是足可以媲美平地驚雷，一瞬間讓已經擺好了戰鬥姿勢的雙方都僵在了原地。
剛才人群中還在叫囂的幾位正義之士，原本背好的一串台詞此時也都在他笑聲里卡了殼。
與鬆了一口氣的鯉鯉相比，更慶幸於受害者可以蘇醒的卻是亞瑟執法隊。
這本只是一支由魔法師塔領導的半民間組織，莉莉安娜公主重新執掌亞瑟無疑將他們放在了十分尷尬的位置。
這次海族的店鋪出事，更是讓夾在‘王族’和‘民眾’之間的他們左右為難。
無論是惹惱了海族還是亞瑟居民，他們都有可能在第一時間地位不保。
眼看着一場矛盾即將化解，執法隊一眾成員們總算放鬆了緊繃一晚上的神經和肌肉，再次拎起了武器準備驅散人群。
沒想關鍵時刻精神系的老法師卻是反應迅速，以絕對不墮精神系名頭的思維速度下了一記重鎚。
他將法杖轉了個圈對準‘大弟子’，神情像見到了被流氓玷污的處子一般悲痛。
“看啊，這個可憐的孩子，他原本擁有着可以晉級大魔法師的潛力，現在卻因這邪惡的藥水，淪為了一個只會傻笑的白痴。朋友們，這就是海族的陰謀，他們準備藉此控制亞瑟，讓這座島嶼徹徹底底的重回海族。”
老法師對於原本已被判定‘死亡’受害者的突然蘇醒，做了看上去更合理，卻又更可怕的解釋。
畢竟做個傻子無知無覺屈辱的活着，在大多數人看來還不如徹底肉身毀滅，一了百了算了。
然而這樣格外粗糙的‘體檢報告’，卻讓人群中再次喧嘩起來，甚至比剛才還要激動三分。
但凡智慧生物聚集的城市中，民眾大多都更願意相信陰謀論。
不自覺對負’面消息的追逐是進化賦予智慧生物的認知本能。
在無法做到絕對安全的環境裏，熱衷於相信壞消息，而成為相對較為機敏的族群或個人，總是更容易存活下來。
作為這些傾向於相信負‘面消息的基因攜帶者的後代，面對陰謀時難免本能的關注與恐慌。
‘大弟子’的朋友拉着旁邊人向後退了幾步。
“還好剛才我沒喝這鬼東西，想想看那個電影，海族的藥劑都能拿走別人的聲音，更別提別人的腦子。這真是太可怕了，好吧，雖然我沒看出這小子有什麼大魔導師天賦……”
如此對應電影情節的延伸，讓身邊朋友倒豎了一身汗毛，同時也給人群中某些不懷好意的圍觀者帶來了思路。
“沒錯，電影中海族的藥劑就是……”
這人還沒說完，便聽一聲洪亮的怒吼穿破雲霄。
“就是好啊！”
只見‘大弟子’一個鯉魚打挺從地面上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了另一邊的伊迪斯面前。
“尊貴的女士，可不可以讓我再來一口……哦、不不、再來一杯！無論多少錢都不是問題！”
“啊？”
伊迪斯有些懵逼，她看了看對方，又低頭看了看剛才惹出事的飲料。
一向自信的海族巫醫，在這一刻竟然第一次懷疑自己做的東西是不是真能搞壞人的腦子。
“對，就是它，這杯神奇的飲料。”
‘大弟子’像注視着自己此生摯愛的戀人一樣，雙眼牢牢盯着水晶杯神情恍惚，他雙手顫抖着伸向前，彷彿欲小心試探卻又不敢褻瀆自己心目中的女神。
受害者如此詭異的神態舉止，讓在場所有人，包括海族在內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然而大家很快便默契的屏息凝神，觀察着這個毫無疑問被確診了的神經病還會有什麼樣的癥狀出現。
“你聽過夢境綻放的聲音嗎？”他喃喃道。
“有些細微的東西迅猛而短促的刺激着神經，還未感受到痛楚，身心便沉浸在無可言喻的喜悅當中。眼前是花海、是美人、是力量、是榮譽。”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並因過分激動而顯得有些哽咽。
“它是天堂的召喚，僅僅一口，就可以讓人擁有你想得到的一切；同時他也是地獄，在你剛想擁抱這一切時，它們就化為了泡影消失的無蹤……”
鯉鯉越聽越覺得上頭。
這東西不對啊，雖然喝不死人，但怎麼這麼像藍星某些嚴查的精神類藥物？
“不行！”
她趕緊一個爆呵打斷了聽的迷迷糊糊、差點已經遞出去藥劑的伊迪斯。
“這件新研製出的飲品本就是內部試用，還未做售賣打算……”
一道聲音忽然響起打斷了鯉鯉現編的借口。
“那既然是試用，內部外部也沒什麼區別。”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大弟子’的朋友也竄到了伊迪斯旁邊，正滿臉興奮看着那瓶綠水。
“難得碰到這麼有意思的東西，我也想試試。”
伊迪斯為亞瑟人的‘試藥熱情’而目瞪口呆。
“你們都不要命的嗎？他可是差點死了。”
“不，我不是死亡，我是重生！”
“完了完了，”躲在角落偷窺的蕾尼滿臉絕望。
“看來我的葯真的能把人喝成傻子，這下等回到阿特蘭，肯定更沒人敢買我的東西了。”
………………
由於‘大弟子’這波小當家式魔幻安利，外加他的中二朋友強烈要求試藥一視同仁。
圍觀群眾們的反應也呈現極度兩極化。
一部分被洗腦的頑固派堅持這是某種可以控制人心的邪惡藥劑。
另一部分熱衷於新鮮事物的冒險家則激動的要求加入‘試藥者’行列。
相同的是，他們都將強烈反對的鯉鯉視作目標達成的‘絆腳石’。
眼見這事鬧不出個結果今晚恐怕是不能罷休，裝了半天鵪鶉的執法隊們，最後不得不硬着頭皮上場主持公道。
——各方分別派出三人試用飲品。
百樂門這邊派出的人魚哈里森、鯉鯉和貓女蒂娜。
另一邊則派出了‘大弟子’的貴族朋友、一位好酒的矮人、以及那位精神系的老法師。
蒂娜本就是個好酒之徒，沒待主持秩序的執法隊成員宣佈開始，她已經率先一步接過了分成小份的酒杯。
若是平時，蒂娜手裏的酒無論多少都會被她一飲而盡。
然而這次在眾目睽睽之下，為了不給她很喜歡的鯉鯉以及百樂門丟人，作為百樂門店長的蒂娜只故作矜持的抿了一小口，便放下了酒杯準備先誇讚一番。
哪想這味道還沒來得及品出來，人已經化作了一隻足有六十多斤的大肥橘貓，打着呼嚕從臨時搬到門外的吧枱椅上面滾了下去。
巨大身形砸向地面，盪起了一陣嗆人的灰塵。
離得近的圍觀群眾趕緊掄起袖子扇風，好不容易待塵埃落定，才發現面前其餘的五個人除了鯉鯉之外，也都一個個躺進了大地母親懷抱。
………………
當日晚，閃金磨坊內的人群一直守到了天亮。
這並不是因為試用飲品的六人一直昏迷未醒。
事實上，最快醒來的哈迪森只用了短短五分鐘，最慢的貴族小伙兒也只躺了不過一個半小時。
只是除了鯉鯉和老法師，另外四個人清醒之後都像着了魔一般誇讚這個酒精飲料，活像大型□□洗腦儀式現場。
六比二的好評度讓更多的圍觀人群變得猶豫不決，隨之而來是更多要求嘗試飲品的年輕人。
然而蕾尼和伊迪斯只做了不到一杯，幾次下來早就被喝了個乾淨。
藍星某位老藝術家的歌詞裏講的通透：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越是喝不得，越是勾的人心癢。
於是執法隊再次上陣發揮職責，然而這時候的他們需要做的卻是阻止某些激進分子綁架調酒師，強行逼迫調酒師工作。
從喝完飲品就始終一言未發的老法師躲在了角落，握着法杖面露掙扎之色。
與單純喝個享受的其他人不同，作為精神系法師，他比今晚所有人都明白這杯飲料對於自己的作用。
——增強精神力，鍛煉精神力的控制程度。
而其所用的方式輕鬆快捷、方便高效，小小一口抵得上他在法師塔冥想半年，且不會帶來任何的副作用。
“這一定是種偉大的藥劑，只是被如此粗心且不識貨的海族們錯當成飲料而售賣了而已。”
老法師想。
他要得到這個藥劑，比任何人都渴望。
但是這個藥劑的功效不能讓其他人發現，他必須阻止其他人發現它的價值。
老法師陰沉着臉，和其他幾位被各家族派來的搗亂者一起灰溜溜的鑽出了人群。
與此同時，唯一可以保持冷靜的鯉鯉正坐在一邊考慮藥劑的改造方向。
比如說針對不同種族、不同昏睡時長，都要有各自規定的劑量。
在她親身試用后才發現這個藥劑並不是當初所想的那種非法製品，只是因其內一些魔法草藥產生了某種類似精神幻境的魔法反應。
而這樣的幻境可以讓服用者掌控自己的夢境。
能得到所謂清醒夢的機會，又能擁有造夢者或者控夢者的能力，這如何能夠不令人痴狂？
“請安靜一下，各位百樂門尊貴的客人。”
鯉鯉站在二樓陽台，用擴音設備對下面還在吵鬧的眾人說道。
“我想各位都已經知道，明晚阿特蘭影城將舉行《美人魚之戀》粉絲見面會，在此我宣佈，明天到場者皆可免費品嘗一杯今晚的‘一口天堂’。”
※※※※※※※※※※※※※※※※※※※※
害，又晚了三分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