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賜罪
南詔國金碧輝煌的紅牆宮殿內,被裝扮成一片喜色,新婚內紅燭還未撤下,寒風凜冽般陰冷潮濕,令人窒息,從窗外灌入的寒風,掀動着殿內的紗幔。
殿內瀰漫著的,卻是與之格格不入的冷寂。恍惚間,還能聽到不遠處傳來震天的哭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以及哭喊聲,此起彼伏,越發清晰,在這白日裏聽着,也很瘮人。
沈莫婉走到窗邊張望,詢問候在一旁的宮女。“那是什麼聲音?”
宮女面有恐色,低垂着腦袋畢恭畢敬地上前走一步,“回稟貴妃娘娘,是那些陪葬的嬪妃。”
“陪葬?”沈莫婉想起昨日是她和皇帝的成婚之日,還未接到聖駕,便聽見皇上突然駕崩的消息。以至於,她連皇上是何模樣也不曾知曉。
玉兒緩緩走上前,問道:“她們為何要陪葬?”宮女不緊不慢道:“回稟娘娘,回稟玉兒姑娘,這是自古便流傳的規矩,那些沒有子嗣,又不受寵,品級較低的嬪妃們皆要和皇帝陪葬。”
“此刻正安排在瀾月殿受刑,因與我們寢宮相連,所以……”
玉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緊接着憤憤不平,“那這哭喊聲也太恐怖了吧。咱們娘娘昨日才大喜,今日卻安排這些人在偏殿陪葬,這是何意,是想給我們下馬威?”
“玉兒,莫要胡言。”沈莫婉看向宮女,“你先下去吧。”
玉兒怯生生地開口道:“本以為嫁給年過花甲的皇上,已經夠委屈我家小姐了,沒想到,皇上說駕崩就駕崩了,這可如何是好!我們在宮中又無權無勢,今後的日子,恐怕都不會好過。”
沈莫婉眉頭微微皺了皺,“玉兒,在皇宮不比自己府上,定要謹言慎行,不可有半點不敬之語,免得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惹是生非。”
“小姐說的是,玉兒定當銘記於心。”
沈莫婉深嘆一口氣,“入了這紅牆皇宮,本來很多事情就身不由己,從喜事到喪事,都只是一念之間。”
“恐怕,當個貴妃當成這副模樣的,也就只有本宮了。”她的眼神格外清澈,好似能將一切看透,又好似訴說的並非自己的事情。
這尖銳的慘叫聲大概持續了僅僅一盞茶的功夫,都統統歸於了平靜。沈莫婉走到香爐邊,將娘親為她制的安神香點上,只見方才退下的宮女又小跑而來。
宮女面色焦急,“娘娘,奴婢瞧見李公公帶着一群宮婢,端着些東西朝這兒來了。”
“李公公?你可知道她們的來意?”
“奴婢並不知情。”
皇上剛駕崩,還不請自來的,多半不是什麼好事,沈莫婉內心有些惴惴不安。“你可瞧見他們帶了何物前來?”
宮女突然跪下,整個人匍匐在地上,聲音有些發顫。“奴婢……奴婢並未瞧清楚。”
突然一陣腳步聲響起,由遠及近。“參見貴妃娘娘。”
“李公公快快請起。”
“回娘娘,奴才是來傳達太后懿旨的。”李公公側身吩咐,“來人,將東西拿上來!”
正當她納悶之際,只見站在李公公身後的宮婢走上前,一字排開。宮人端着鑲金邊的托盤,盤內放着一杯酒杯,裏面酌滿了整整一杯的酒水。
李公公的聲音卻格外洪亮,“娘娘賢良淑德,定能照顧好皇上,太后才能安心。”
“毒酒?”沈莫婉猶如五雷轟頂,震的她渾身一顫,萬萬都沒有想到,太後會讓她陪葬!
李公公看了一眼她,“這是一杯是鶴頂紅,無色無味,喝了並不會有多大痛苦。”
玉兒眼裏產生一抹怒意,開口道:“你這是想害死我們家小姐!”
“放肆!能長伴皇上左右,這可是貴妃娘娘天大的福分。”
沈莫婉隱在衣袖的玉手緊緊相握,可良好的修養讓她依舊保持該有的得體。她努力保持笑容,“這懿旨之事,怕是李公公傳錯了吧,本宮堂堂一品貴妃,爹爹是當朝宰相,權傾朝野,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本宮的義兄更是名揚天下的沈將軍,為了南詔,曾立下汗馬功勞!太后,怎能讓本宮殉葬?”
“娘娘說的沒錯,可正是如此,娘娘才……”李公公欲言又止,將身子彎了些下去,不再看她。
沈莫婉愣了片刻,像是明白了些什麼,面色蒼白暗沉。外界一直謠傳先皇身患怪病,在位以來也一直無子嗣。
如今毫無徵兆的駕崩,那麼下一個登上皇位的最有可能的便是先皇的皇帝,六王爺和八王爺。而自己的爹爹雖明面上立場表示中立,可暗地裏卻與八王爺來往甚多,但是太后卻相扶持的卻是六王爺。
或許在太后看來,爹爹是八王爺身邊最有利的利刃,也是最大的障礙。
沈莫婉苦笑,“也為了給某些朝臣們看,若是本宮不從,太后便可定個抗旨不遵的罪名,連帶着我沈府一同受罪。”
李公公道:“娘娘聰慧過人,一點便透。那些個朝堂的事,奴才也不懂。娘娘若要怪,只能怪生不逢時,命不由己。”
沈莫婉喃喃自語,“一入宮門深似海,都命不由己……”
爹爹讓自己入宮,便是想把自己當作棋子,太后,又拿自己警示他人。莫要違背她老人家,不然便是這般下場。
一場奪位的腥風血雨已然掀起,南詔國的天,怕是要變了……而自己,就是這場戰爭開端的犧牲品。
沈莫婉望着眼前的東西,腦袋卻是一片空白,玉兒跪在地上哭喊着,被宮婢拉到一旁,而此刻的她卻什麼也聽不清。
她也終於明白,成為貴妃,如此光宗耀祖的事情,為何降臨到自己頭上,而不是那個受爹爹寵愛與信任的姐姐。
或許爹爹早就知曉,自己這一進宮,便有可能再也出不來,所以他怎麼可能讓嫡出的姐姐冒這般危險……
沈莫婉想起不久前,那個桃花漫天的午後,院子裏執劍少爺的背影還未曾遠去,他在樹下執劍揮舞,桃花紛飛落下。
男子回眸,便朝她輕輕一笑,“婉兒來啦。”沈莫婉嘴角眉梢帶了些許笑意,“婉兒知道軒哥哥即將遠征,想送你一樣離別之物。”
她雙手遞過一塊綉着精緻花紋的緞印枕頭,只見白暮軒的神情微微錯愕,親手接過,“這是婉兒親手做的香枕?”
沈莫婉看向他,“見你最近心神不寧,便想制個香枕送你,緩解疲勞,也有助眠之用。軒哥哥,你聞聞,這味道可喜歡?”
白暮軒深吸一口氣,“好清香,這香也是你調製的嗎?”
沈莫婉點點頭,她的母親出生於香料世家,因自己從小跟在母親身邊,自然學了不少調香的技術。
“我將採集的晨露代替了制香中用的活水,又加入了些具有醒腦安神之用的沉香。軒哥哥你喜歡桂花,便又加入了少許桂花,才調製出此款香來。你可喜歡?”
白暮軒目光寵溺地看着她,將她額間的碎發別置耳後。“無論婉兒送我什麼,我都喜歡。”他上前握住她的手,溫柔道:“婉兒,待我凱旋歸來,便向義父提親,你可願意?”
“好,婉兒等你回來,你一定要平安歸來!”
可終究,自己還是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