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遠赴西牛賀洲（上）
東勝神洲，某處雲海高空。
若有目力通天達地者站在地面往高空遙望，便可看到有一頭姿態優雅俊逸的金鹿正在雲海間踩雲踏風而行，而在其身後，一團金光在一縷縷金線的牽引下正隨金鹿遨遊雲海。
金光包裹中，一金猴正目光獃滯的低頭望向大地。
金猴旁邊，一匹橘紅似一坨火焰的紅馬耷拉着眼皮站立着打着震天的呼嚕。
在紅馬旁邊又有位發間萌生一雙布靈布靈大大貓耳的明眸佳人眉眼含笑。
在俏麗佳人旁邊，一個目如朗星的年輕男子正小聲在佳人耳邊嘀咕着什麼，說話吐氣間引得女子耳朵不停撲閃。
“當然不止一個，虎一窩可是能生好幾個呢。”
“那夫君想要男孩還是女孩？”
“小孩子才做選擇，既然不止一個，那肯定都要啊！”
“嘶！痛痛痛！”
被女子掐中腰間細肉的年輕男子一陣輕呼，引得女子咯咯直笑。
“讓你貪心！”
此一行不是旁人，正是自東勝神洲書祉山地界出發前往西牛賀洲尋求異果的朱安一行。
東勝神州與西牛賀洲之間隔着的廣闊的南瞻部洲與東海西海，若隔空丈量，更不知有幾萬萬里之遙。
是以，縱然是玄仙圓融之境的鹿角仙全力趕路，如今也才將將到達東勝神洲毗鄰東海的地界。
“誒？怎麼往北飛了？”
正酣睡得香甜的風信子猛地打了個驚顫，睜大烏黑錚亮的眸子疑惑的看向鹿角仙扭轉的方向。
金色光團中，盤腿坐在一旁，雙眼楞怔看向遠方地面的猴妖孫通抬起頭來，有些落寞道：“前面是花果山地界，我們要繞過花果山就只能從北或者南邊飛。”
風信子聞言更加疑惑：“幹嘛要繞開，直走不是更快？而且，花果山不是你老家嗎，為什麼要繞開。聽說那裏四季常春，奇花異果數不勝數，是世間少有的仙境，我還想去落落腳，嘗嘗那裏的果子鮮草...”
見風信子口水都要溢出，朱安忙起身，一個腦瓜崩懟它頭上，黑臉道：“閉嘴！就知道吃睡，但凡在書祉山學堂里多轉幾圈你也不會說這渾話！”
一旁，聽到朱安備責話語的白念，臉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尷尬暈紅，她其實也很喜歡睡覺......
“嗷呦！”
被腦瓜崩崩得直流眼淚的風信子差點抬腿給朱安一蹄子，但又不敢，只能默默忍受。
都怪當年心太軟，沒一蹄子把面前的野豬踢上天，不然何至於斯！
不理低頭耷腦埋頭苦思過錯的風信子，朱安走至孫通旁邊，拍了拍了他的肩膀，盤腿坐下，而後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片曾經美如仙境的地方。
穿過金光，透過層層雲海虛空，遙望南邊，隱隱可見一張遮天蔽日的大網將那片區域覆蓋。
曾經在那裏，有猴王攜萬丈金光破石而出，以木筏做舟，渡過無邊海域，拜師學藝。學成歸來后，他鬧東海，闖幽冥，最後更是偷仙桃盜金丹，闖下彌天之禍。
最終，猴王與眾仙神鏖戰之時被太上老君以金剛琢擊中擒拿，后經天庭諸般斬殺手段無果，便被投入煉丹爐中受七七四十九日的丹火熬殺。
猴王遭難丹爐后，花果山被天庭仙神封斷了仙靈之脈，以火法燒山，並派遣天兵天將以天羅地網之勢圍殺其中妖屬。
僅月余，花果山乃至花果山周遭，凡是有點名頭的大妖均被誅殺殆盡，只余些許小妖小怪在心驚膽顫中苟且偷生。
如今，雖說天兵天將早已撤走，但花果山周遭仍有駭人殺伐之氣彌散，天羅地網的殘存威壓也仍在震懾着其餘妖魔。
初聽聞此消息時，身在書祉山接受培訓的數十隻妖猴不聽牛善朱安勸說，妖猴中除了地仙境之下的，盡都趕回了花果山，準備挽救剩餘的猴子猴孫。
那一次，數十猴妖僅有兩個地仙境一個真仙境負傷而歸。真仙境的孫通就位列其中。
事後，朱安默然。
花果山是東勝神洲最大的妖族聚集地，方圓萬里都無有人煙，怎會憑空冒出一幫獵戶？
再者，這些獵戶別的不殺，為何只日夜捕殺山中猴屬？
其中隱秘，可想而知。
若此時再去花果山，除了頭鐵，便只有像風信子這種憨憨了。
為今之計，只有繞開花果山這個是非之地，等到風波漸漸平息時，再說花果山的猴子問題。
不過，按照前世記憶，花果山經此劫難后，數萬的妖猴也僅余千隻，十不存一。
即便他們的猴王回來探望時，也早已物是人非，猴王只能將所有心思感觸深埋起來。
他能做的，也只是重新將靈脈之氣引入，煥發起花果山新的生機，除此之外，便再無其它。
那時的猴王不再是當初的猴王，那時的花果山也不再是當初的花果山了。
思緒萬千，朱安最終無奈搖頭，這些只有他知曉，卻不可勸慰孫通他們。
等將來風波平息，猴王五百年刑滿釋放后，他們和猴王自然會重聚...
﹉﹉
隨着金鹿在雲端不斷飛躍，空氣中的水靈之氣也愈發濃郁。
不多時，朱安低頭看向身下，崇山峻岭的蜿蜒輪廓已被蔚藍的海平面取代。
隔着金色屏障，透過深空，似乎都能聞到海的清新鮮味。
“東海到了，大家隱匿氣息。”
鹿角仙空靈清脆的聲音響起，朱安等人即刻會意，分別將自身的存在感拉到最低。
海域不同陸地。
陸地生靈踏入修行后大多懂得趨吉避凶，而海域則不同，海中妖獸常有頭鐵的憨憨不顧敵我差距，只要感知到海面或高空有他們好奇的生靈經過，便會無差別攻擊。
或許是大海賜予了它們無畏，亦或是海的味道影響了它們的激素分泌，以至於一隻小小的蟹妖就敢揮動鉗子去撬聖人的大腳丫子。
無知即無畏，腦子天生笨拙的蟹妖是少有的不被高等生靈氣息影響的精怪。
這幾乎是陸地精怪也有所耳聞的事情。
不過，今天朱安等人真箇見識的無畏之妖卻是另外一種——
雲層水母群！
起初，朱安還奇怪，周遭的雲層怎麼突然變厚，並且隱隱有藍光乍現。
直到周圍突然閃起電弧，響起噼里啪啦的電流聲時，朱安才發現，他們現在進入的諾大雲層竟全是一種不知名水母藉著水靈之力漂浮在空中組成的！
每隻水母都自動散發著水汽，將蒸發而起的濃厚白霧當做自己的隱藏色。
一隻，十隻，百隻，千隻，萬隻。
量變引起質變！
數量不知幾何的水母漂浮在一方海域上空，並同時釋放水汽將頭頂的高空暈染成白色。
一張水母造的深厚雲層在海面上空凝聚成形，偶有海鳥、飛魚、海妖飛行之時扎入雲層，便會被突然暴起的水母群，用它們釋放的電弧生生電死。
一隻海鳥，僅幾隻水母的電量便可將其電死。
兩隻海鳥，便再加幾隻水母。若遇到小海妖飛過，便百隻千隻水母齊電。
遇到大海妖，那就派出水母中的大個水母，然後組成萬電之勢，以數以萬計的大水母同時釋放無邊的電弧，將整片雲層組成真正的雷雲，抹殺其中包裹着的獵物！
現在，闖入水母雲層中的朱安一行，顯然是被水母當做SSS史詩級獵物對待了。
整個雲層受到鹿角仙的衝撞后直接暴躁滾動，數十萬乃至上百萬的水母同時釋放無邊的電弧將這片海域的上空籠罩。
電光交錯，雷聲轟鳴，噼里啪啦聲不絕於耳！
雖說這些電流對踏入仙境的生靈沒有太大影響，但耐不住它們數量多啊！
身在水母群中的鹿角仙絲毫不被影響，踏着閃爍電光的水母在高空中肆意穿行，真仙境的白念和孫通則打了個哆嗦，而後便恢復了正常，隱隱中，似乎還蠻享受這種免費的電療按摩。
地仙境的朱安和風信子就不好受了。
正在打呼嚕的風信子被四周電弧穿透金團電在身上時，直接渾身馬毛炸起，馬尾直衝霄漢，馬鬃毛似根根鋼針矗立。
火紅的“針織馬”隨後發出顫慄的嘶鳴！
而隨着馬鳴撕破長空，朱安也差點忍不住‘耶’出聲來！
好在，他顫抖着牙關，硬生生的忍住了噴發。
時不時顫抖一下的身軀，蜷縮在白念懷中，朱安瞪着眼珠子盯着金團外面的‘電母’，心中罵街的聲音此起彼伏！
豬生污點+1。
累計已達四點！
記小本本上，等來日道行大進，說不得要以海為容器，以電母云為食材，煮一鍋海鮮以謝今日之賜。
﹉﹉
半個時辰后。
刻意放緩速度享受電療的鹿角仙終於飛出了綿延數百里的雲層水母群。
鹿角仙身後的金團中，孫通長長的舒了口氣，近幾日的鬱悶似乎也得到了緩解，渾身舒坦。
抱着被玩壞模樣的朱安，臉色酡紅的白念歪着腦袋枕在朱安頭上，小聲道：“夫君，我們以後還來這裏玩吧。”
朱安牙齒打着架，顫聲道：“來，來！必須來。”
朱安心裏：等我修為大漲后，看我玩不死它們！
一旁，四肢攤開，癱軟在地上，成了一灘紅泥的風信子喘着粗氣，夢囈般喃喃——
“不...不來了，真的...不能再...再來了，我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