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小包子
“.”只見那小姑娘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豆大的淚珠垂掛在下睫毛，一副要掉不掉的模樣，看得人好生心疼。
只是江林和向陽除外。
開玩笑，一個是見多了自家後院的女人裝出這副模樣，早已經免疫了；另一個，也是已經心有所屬了，只把這個小姑娘當成妹妹，所以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其他的想法。
“其實.其實我，我是那家花樓里的姑娘，我要是就這麼直接被你們帶出來了，媽媽看到了一定會打死我了！”
那小姑娘帶着一副哭腔，突然拽住了向陽的胳膊懇求道：“所以，所以你們把我放下來吧，我自己跑回去，媽媽不知道你們是誰，就不會找你們的麻煩了！”
“.還有，還有就是，懇求你們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我阿爹，他要是知道了會生氣的。”
江林聽完了她的話，頓時就感覺不樂意了，又礙於向陽那邊只能忍住自己的暴脾氣，問她：“不是，你說什麼？你是那裏的花女？”
“我去了，沒搞錯吧？啊？是醫館的大叔虐待你了還是不給你飯吃了，你要瞞着他跑出來做花女？”
越說越感覺氣憤，江林的聲音不自覺的就大了起來：“我還以為你是什麼好人家的姑娘，結果也就不過如此！你去花樓怕不就是為了錢吧？啊？”
“覺得醫館裏容不下你，所以你要去花樓勾搭那裏的有錢人？”
說著，江林又不自覺的想到了自己家裏那一堆，為了勾搭上江府，不惜毀壞自己的名聲的女人，更是感覺氣憤了：“你要是想回去就自己從這馬車上跳下去！越快越好，可別髒了我的馬車！”
“江林！”許是覺得他的話太過分了，向陽低聲呵止住了他。
“老向，難道你要為她說話嗎？就這樣的女人，天知道她上了多少人的床！”
“行了！別說了，說不定她也有自己的苦衷。”
向陽見江林的火氣越來越大，只能用力一拍木凳，“你太不懂得收斂自己的脾氣了，不管怎樣，也不應該隨便就把你院子裏那些女人的性格強加到別人身上。”
江林也看得出來向陽這是有點兒發怒了，瞪着躲在他身後的女人一眼，最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惱火的把自己的怒氣給壓制住了。
“行，那就聽聽，她能解釋出什麼好聽的話來！”
見江林也把自己的怒意給壓住了，向陽鬆了口氣，無聲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轉身看向正蜷縮在角落裏的小姑娘，柔聲問道：“我想你應該是有自己的苦衷的，你到那種地方去，是遇到了什麼困難或者麻煩了嗎？”
也許是覺得向陽這個人好說話，小姑娘猶豫了一下，也就全盤托出了。
“其實.其實我是被強行拉進去那種地方的。”
小姑娘撲爍着睫毛，小聲道：“半個月前阿爹說要上山去采草藥，我覺得阿爹年紀大了，便讓他待在家裏，我代替他去就好了。”
“結果，結果就在我準備回家的路上，途徑一條比較偏僻的巷子，就被人給迷暈了帶進了煙花巷！”
說著，小姑娘突然委屈的放聲大哭起來。
長長的下睫毛也終於是支撐不住眼淚的重量了一般，逐漸被眼淚浸濕，豆大的眼淚就如那決堤的江水一般，怎麼也止不住的往下落。
“我、我好不容易摘到的草藥也都被弄丟了，我想要反抗，想要跑出去，我想回家去到阿爹身邊！可是.可是他們已經趁我在昏迷的時候，強行將我的手印給按在了那賣身契上”
“我沒有辦法，只能在媽媽那裏盡量表現得好一點，才能換來我每日都能回家的請求，好讓阿爹不會擔心我。”
“巷子裏的媽媽告訴我，能經常光顧那種地方的，大多都是有錢人，所以.只要我好好接客，把他們給哄開心了，他們就會給我賞錢.”
“拿到的賞錢我們要和媽媽三七分，那三分我可以自己存着，然後等到攢夠了銀子，就可以給自己贖身.就可以回家了。”
小姑娘一副委屈難受的模樣，雖然沒有多少能打動江林，但也好歹是讓他的怒氣都給消了個乾淨。
“切，你早說你是被拐進去要贖身不就是了，還彎彎繞繞的扯這麼多。”江林硬着頭皮扯道。
小姑娘也不敢吭聲，只縮在角落裏流眼淚。
“嘖，姑娘家的就是麻煩。”江林這人見不得女人的眼淚，惱火的看着角落裏的人問：“行了行了，別哭了，煩死了！你還差多少錢，我們幫你出行不行？”
小姑娘聞言，抽抽噎噎的抬頭看向江林：“真的嗎還是，算了吧，我自己也可以的。”
猶豫了一下，小姑娘又抽噎道：“媽媽說我這個姿色能幫她帶來好多生意，為了防止我走的太快，就把.把贖金加到了一千六百兩銀子，”說著，她又哭了起來，邊哭還邊說：“這個金額實在是太高了，要你們幫忙給真的太麻煩了。”
“啊呀都說了別哭了！吵死了！哭哭唧唧的像什麼樣子！”
江林煩躁的一拳砸在了馬車的車壁上，力氣之大震得整個馬車都隨之微微一顫。
一千六百兩對於江府來說，或許可以掏出一部分的家底來幫忙。
畢竟這年頭，不做貪官的家裏確實不會那麼富裕。隨隨便便就拿出一千多兩，那就不是有錢人會做的了，而是暴發戶或者色心上頭的貪官們才會做的。
可是就算江林想幫，就憑他是不可能幫得上這個忙的了。
這姑娘不過是一個普通花樓里的，又不是和江府有什麼天大的交情，他們又怎麼可能會隨隨便便就樂意掏錢去贖一個身份不幹凈的人的身呢？
一來又不是新碰瓷上江林的小妾，二來就算是，江府也不允許這種不乾不淨的人進自己家的門。
可是如果江林不掏這個錢，那向陽就更加不可能了。
雖然不能說和向陽認識很久了，是同穿一條褲子的交情。但是江林也知道，向陽這小子家裏沒什麼錢。
或者說，連家都沒有更加合適一些。
向陽是個孤兒，打小就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也沒有養父養母之類的帶着他長大。
他說自己從記事開始就在外面流浪了，因為他小時候長得可愛，鄰里街坊的都可憐他，便會時不時的帶一些剩飯給他吃。這才讓他不至於小小年紀就餓死在街頭。
之後他又流浪了幾年，吃了幾年的百家飯，在他長到八歲的時候，偶然在大街上看到了正打了勝仗回來的皇上和皇后。
他當時個子不高，為了看清楚大家都圍在一起看什麼，就廢力擠到了人群前面，而後便看到了一排排跟在隊伍後面的步兵們，個個是英姿颯爽。
雖是黑了點，卻能讓人一看就覺得——當兵是能吃飽飯的。
小向陽當然也看出來了。
不對，在那個時候，向陽還不叫向陽，八歲的他還沒有名字。吃着百家飯，也有着百家名。
這一家的嬸嬸可能會叫他“小瘦子”，那一家的大伯會叫“誒”。
孩子，小孩兒，小崽子這一類的稱呼層出不窮。
他還記得，當時他的第一個名字是叫“包子”。
那是街上的包子鋪的嬸嬸給他取的，因為他當時很喜歡吃那個嬸嬸做的素菜包子。
而肉包，對於當時的他來說，只能是夢裏才能吃到的美味。
於是那天他跑到徵兵的地方想要報名的時候，審核官問他叫什麼名字，他就說自己叫包子。
向陽和江林說這件事的時候，還笑着回憶道：“當時那個審核官的表情奇怪得不行，因為我的個子太矮了，隔着桌子他看不到我，還以為是我後面那個壯漢說的呢。”
排在向陽身後的那個壯漢一臉懵逼的看着審核官。
只見那位審核官用一種“你人長得這麼壯，沒想到聲音竟然和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一樣，名字也這麼可可愛愛”的眼神看着他，然後一臉驚悚的在報名表上寫下了“包子”兩個字。
就在他要把報名表遞給那位壯漢的時候，那個時候還叫包子的向陽伸出了手去接那張表，審核官這才發現自己桌子前面還有一個小孩子。
當即便把表格給抽了回來，大聲朝四周喊道：“誒——這是誰家的小孩子啊——怎麼跑到這裏來了？他的父母呢——”
可是喊了半天，他也沒看到有誰過來認領這個小孩，復又想到：“誒不對啊？這裏是徵兵的地方，怎麼可能會有父母把小孩子給帶到這裏來？”
思來想去，那個審核官只覺得這個小孩子應該是走丟了，不小心跑到了這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