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探春的心思
“斗指東南,維為古夏。萬物系此皆長大,故名古夏※
轉眼間,京城裏的風物又再次換上了濃重的夏之色彩,直而茂密的大樹間,許久未見的知了開始鼓足了氣力聒噪起來,卻更是增添了大觀園的幽靜和空謐。出乎賈芸的意料。看似波瀾詭誘的京城,竟然也平靜的度過了他的又一個春天。
都說氣韻交匯而能互漲,少了姑娘們的大觀園,似乎也變得寥落了很多,往昔的楊柳依依,落英繽紛。如今卻顯得形單影隻,莞葳孑立。沒有了那些穿花蝴蝶一般的身影和銀鈴似的笑聲,再好的景緻也彷彿失去了味道,正如沒有了寶玉和黛玉的賈府,似乎一下子便少卻了無數的靈氣。
賈芸站在窗前眺望遠方,思緒紛亂如麻,直到背後的探春抬起頭來。闔上手中的賬箔,揉着自己的雙眼說道:
“都已經收點蔣楚了。並無什麼差錯。”
“恩,辛苦了。”
賈芸回身點了點頭,探春接過侍書遞上的新茶,淺淺的抿了一口才說道:
“這算什麼,比起以前來,如今的府里少了這麼些人,這帳目上的出入也簡單了很多呢。”
探春的話中雖沒有抱怨的意思。可是賈芸如何不知道這些日子來三姑娘的辛勞?!原本顧盼有神的雙眸早已略略露出些難掩的倦色身形也瘦了一圈。更令人感動的是,探春執意不願跟隨眾人第一批南下。只是希望能儘可能的多幫助賈芸一些,她是知道賈府過往未來的那些事情的,也明白賈芸動員南遷的用意,只不過,,
“自己畢竟和那些不知稼稿的姊妹們不同,有我在這裏,芸哥兒身上的擔子便能輕鬆一些。”
這正是探春心中的真實想法。“三妹妹,如今春夏兩季的租賦和內外用度基本釐清,你也帶人離開這裏吧,南面既然要建立商站,也少不了個總攬責權的人,二老爺太過迂刻,我也不放心呢。”
賈芸繼續做着探春的思想工作。雖然京城目前依舊是風平浪靜,可是十多天前,倪二冒險夜探寧府,果然如自己所料,在一所小院落里找到了被軟禁的齡官兒,又在重金收買的寧府小總管俞祿的幫忙下,順利逃離了寧府。
從齡官的口中,賈芸證實了自己的猜想從賈薔在鐵網山事變之後,登上寧府家主之位不久,賈珍和賈蓉父子便明裡暗裏大肆活動,尤其在齡官和賈薔的事情上大做文章,一方面,他們並不完全禁止兩人的往來,使得賈薔在外人眼裏落下一個紈絝子弟的惡名,也使得他在娶親的問題上一直首鼠兩端,而內室虛懸的結果,保證了賴二等人能夠繼續掌握寧府的內務大權。
另一方面,他們又派人嚴密監視齡官的舉動,梨香院內外,佈置下十多名暗哨,皇帝御駕親征之後,更是明目張胆的將齡官軟禁,從而將賈薔牢牢的控制在他們的手中。在外人看來,賈薔似乎是寧府說一不二的當家人,可是在背後,真正推動寧府的卻依舊還是好色如命的賈珍和賈蓉父子。
“好厲害,連我都沒有看出來。”
賈芸喃喃自語道。
“這賈珍父子還真是鐵了心站到了北靜王一邊啊。”
“芸哥哥,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可是,我在這兒畢竟還能幫到你。別的不說,就是眼下園子裏這麼些沒事幹的丫鬟婆子,難道教你一個大男人來管帶?”
探春一句話提醒了賈芸,由於那些少爺小姐們離開的時候輕車簡從。各人都只帶了一個丫頭,使得大觀園裏如今剩下了一大堆沒有着落的奴僕,所謂無事方能生非,這些長舌婦們便成日介聚攏在一起,說著那些府里府外,不三不四的閑話口就在昨兒,林之孝還當著所有下人的”正狠的痛罵了頓怡紅院裏的秋紋,只因為她私下散佈亦吠…汗之策,乃是要侵吞賈府田財的計劃。
“你說的是啊,這麼些人聚在一起。實在是容易滋事,可是,”
看着賈芸緊緊皺眉的表情,探春微微一笑道:
“這事兒說來其實也不難,你只要牢牢拿住了三個人就行
“是誰?”
“鴛着、平兒、襲人!”探春伸出三軸旨頭,一一解釋道,
“鴛鴦是老太太最信重的手下,這次老祖宗南下,卻只帶了琥珀。而把鴛鴦留了下來,正是為了助你一臂之力,她雖是個丫頭,可是平素極有威望,說出的話,便是老祖宗的意思,就連老爺太太見了,也都要客客氣氣的,何況是下人們?!”
“鴛鴦自然是可靠的。”
賈芸用力的點點頭,只聽探春又繼續說道
“鳳丫頭的左右手,這麼些年來。那就是咱們府里的一把總庫鑰匙,加上人又謙和,脾氣溫柔,在下頭人里比鳳丫頭還要讓人敬服。只不過,在經過了那樁事情之後,鳳丫頭固然失了威風,平兒也跟着受了牽連,不再人前顯露罷了。若是二爺能善待撫慰,得到她的歸心輔助,卻又是一着妙招。”
探春說得那樁事情,自然是指王熙鳳和蔣玉函偷情被抓之事。賈漣雖然聽從了自己的主意,沒有將這件事情鬧大,可是畢竟乃是天大的醜聞。鳳姐被關進了賈漣當日用來偷窺的那間暢軒之中,有三個老婆子輪流看管,除了送飯換衣,不許任何人與她說話,賈鍵搬到了尤二姐的院子裏,並把牽涉其中的無辜的平兒。也一併帶到了那裏,還逼着她把王熙鳳公中私下的那些私房都供了出來,其中的貪墨往來,更令賈漣膛目結舌,連帶着把隱瞞不報的平兒也恨到了骨子裏。至於蔣玉函因為有賈赦的力保,加上背後北靜王的勢力,到是不了了之,只是被逐出了榮國府。
“那襲人呢?你的寶哥哥對我可是銜恨已久,要想籠絡襲人這個他的貼身大丫頭,只怕不易呢
“別人不了解龔人,難道芸哥哥這麼聰明的人也看不透她?”
探春又飲了一口茶,說道:
“襲人是最講規矩倫常的,所以她從來都是主子眼裏的好奴才,只要芸哥哥還是咱們府里的當家,襲人就斷不敢違背你的意思,所以這次南遷,寶哥哥沒有帶上襲人,而選了晴受,就知道他對於襲人也並不是完全放心。”
“嗯,你說的很是!”
賈芸不得不佩服探春的眼光。在原著中,襲人就曾屢屢遭受賈寶玉對於怕紅院告密問題的質疑。就像那一次最重要的“送舊帕”給黛玉、私定終身之事,寶玉也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晴變,可見襲人雖然是怡紅院的第一等丫頭,可是在寶玉的心中,確實並不完全信任,用曹公的原話,服侍賈母的時候,心裏只有賈母。等服侍寶玉了,又心裏只有寶玉,其實,這話說得隱諱了,襲人的心裏,既沒有賈母,也沒有寶玉。只有一樣東西,禮教!
“還有,這些事情,芸哥哥最好不要出面,畢竟看在外人眼中,倒有教唆離間的嫌隙。”
“那卻是讓誰去說?”
“小紅!”
探春說著,突然抬起頭來,直直的看着賈芸,
“不過在此之前,芸哥哥,恕我說一句逾禮唐突的話,看在她這兩年小心勤勉的份上,也看在老管家林之孝的臉面上,將她收了房裏吧。
“啊?!”
賈芸顯然沒有想到探春會大着膽子說出這番話來,頓時愣在了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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