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師傅怕打雷
“你們都在外面幹什麼呢,快進來。”
景辭一邊擦汗一邊招呼着小徒兒進來。院子裏頭比外面的荒蕪好不到哪裏去,到處都是斷垣殘壁,斷裂的只剩下一半兒的窗戶搖搖欲墜,被風吹的咔咔作響,像是厲鬼哭嚎。
林右咋舌:“師傅,這是鬼屋吧?”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景辭嘆了口氣,“收拾收拾還是可以住人的。”
轟隆隆。
打起了雷。頭頂的黑雲大片大片的壓過來,與山頭間只隔開一道白色的縫隙,像是將天與山撕開般。
景辭道:“快進來吧,等會就要落雨了。”
她是個有法術在身的小長老,使了個歸原口訣之後便將院子裏的髒亂清理好。庭院雖然破舊,但現在看起來也還算整齊了。
幾人轉了一圈,發現這裏一共只有兩間卧房,一間書房,一間廚房。院子左右兩邊分別有顆梨樹和桃樹,現在正是大熱天兒,枝頭長了些果實。
景辭將大卧房給了三個徒弟,在門口道:“自己收拾吧,等會兒為師給你們做些飯菜。”
林左邊拿着掃帚清理牆上的蜘蛛網,幽幽道:“師傅因為我們才被連累的,但是她卻一句怨言也沒說......”心靈似乎被觸動了。
林右也點頭:“我也覺得,她都沒有罵我們,來到這個鬼地方之後還說什麼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安慰我們。心裏有些感動。”
蕭澈:“......”他就靜靜聽着不說話。
牆角的蜘蛛網被掃帚拉扯下來,林左眯了眯眸子:“你們覺得,我們之所以被趕到這個地方是因為誰?”
自然是那幾個小孩!明明是他們先欺負人的,怎得好意思倒打一耙。雖說他們師傅臭名昭著,但今日卻真的沒有動手,怎得能說是欺負。
林右惡狠狠道:“我遲早要將那幾個小孩揍一頓。”
林左琢磨着他的那句話,輕笑:“我倒覺得,不關是他們需要收到懲罰。”
“什麼意思?”
“若是我們師傅當上了掌門,便不會出現這樣的局面。”
聽了師兄的話,林右有些發愣,之前師傅的意思是不願做這種欺師滅祖的事情。
林左偏頭看向正在床上打坐的蕭澈,他正一聲聲不坑的背對着自己,身形冷漠。
開口問道:“小師弟,你覺得如何?”
不知為何,他心裏總是覺得這位小師弟年紀輕輕,可是心裏的想法卻和自己很是類似。
果不其然,蕭澈回頭淡漠的看過來,薄唇輕抿,然後道:“挺好。”
“既然師兄師弟都這麼說,我也沒有顧慮的了。”林右呵了聲,“這個橫行霸道山,遲早掌握在我們手裏。”
“若是師傅不同意呢?”蕭澈突然慢悠悠的開口,目光似不經意的往外掃了一眼。
“我們的師傅比較蠢,既然她不想干大事業,就只能當徒兒的多多籌劃。”林右口無遮攔的說:“不過是讓她欺師滅祖,奪個位兒罷了。俗話說得好,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也!”
門外。
景辭冷不防打個哆嗦。她本來是想問問他們晚上想要吃些什麼,不料正好聽見這群孽徒的話,心裏涼了半截兒。
徒弟們想讓她謀權篡位,行大逆不道之事。如果她現在背棄自己的師傅,那日後她的徒弟也有可能背叛自己。
不行不行,不能樹立壞榜樣。
她勢必要將這幾個小孩兒領回正道上來!
“咳咳!”
景辭走進去,雙手背在身後:“徒兒們,你們今天晚上想吃什麼?”
蕭澈露出甜甜的笑容,明亮的眼眸滿是無害:“師傅,你做的我都喜歡吃。”
林左詫異的看了眼小師弟,不知為何,他越笑越讓人覺得瘮得慌。
景辭卻不這樣覺得,她看見的是蕭澈那濕漉漉的眸子,亮閃閃的,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好看,再加上他又是一副人畜無害的可愛模樣,讓人很難將他與大魔王聯繫到一起。
幾個徒弟都說對吃的沒有什麼要求,隨意吃點就可以。
飯做好后,幾人坐在廚房旁邊的餐桌上,三個徒弟目瞪口呆,好半天,林右眨巴了幾下眼睛:“師傅,這些都是什麼?能吃嗎?”
“......”
“師傅,你想要謀害我們就直接說。”林左拿着筷子夾起一條黑漆漆的魚尾,無奈道:“這條魚的家裏是着火了嗎,怎得都燒成碳了。”
“額.....好長時間沒有煮飯了,有些手生。”景辭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她沒用過這種木柴燒的大鍋,把握不住火候,桌上的小青菜和那條魚變成了黑漆漆的炭,看着就沒有食慾。
蕭澈看着碗裏的木炭,眼角跳了跳。他的蠢師父似乎不會做飯。
景辭拿起筷子將黑乎乎的魚皮扯開,然後從裏頭挑了塊肉。其實也不是特別難吃,還殘留着鮮美的味道,就像是烤魚。
“其實味道還可以,你們試試?”
沒有人願意。
於是她靈機一動,紅唇微微勾起,一把抱住旁邊的蕭澈,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小孩兒,你試試!”
“......”
魚肉送到他的嘴邊,隱隱的聞到一絲焦味兒。
“小孩兒,你是最乖乖的小寶貝,張嘴,啊~”她完全用哄小孩兒的方式對待他。
蕭澈臉龐一紅,“我不是小孩子。”他變扭的說,嘴巴剛張開就被塞進一塊魚肉。
其他兩個師兄滿臉期待的看着。
“好吃嗎?”
“有點焦,有點苦。”他實話實說,看了眼景辭失落的神情,補充道:“但是味道還可以。”
景辭一喜,還是她的小徒兒貼心啊,捧着他的腦袋,對準軟糯的臉頰親了口,“真乖。”
蕭澈:“......”這個女人又在輕薄本君!
幾人將就着吃完飯,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沉下來,雷聲炸裂,將天空劈了道口子。
這雷分兩種。一種是惡人要遭天譴被雷打,還有一種是有靈氣的修鍊者經歷雷劫,從而渡劫飛升。
林左站在屋檐下,抿了抿唇道:“不知今夜是何方道友在渡劫。”
林右感慨:“不知他可否能成仙.....”
景辭嘆了口氣:“不知是哪個渣男在發誓,還好我收好衣服了,不然被淋濕了可咋整哦。”
蕭澈:“......”
幾人站在屋檐下吹着風,很快,大雨傾盆而至,落在地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林左冷不防開口:“師傅,別的道友都在渡劫飛升了,我們何時才能開始修鍊?”
“不要攀比。”景辭輕輕說:“不論別人如何,咱師徒幾人始終心平氣和,佛系修鍊。切勿急躁。”
哦彌陀佛,善哉善哉。
夜裏,景辭坐在油燈下,看着手中的書本上映着密密麻麻的文字,頗為頭疼。
她應該如何去教自己的徒弟們?她似乎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什麼都得現學現教。
轟隆隆,雷聲可怖。
景辭自小就怕夜裏的打雷閃電,現在一人住在古色古香的房間裏心中瘮得慌。
扔了手裏的書,一鼓作氣的跑到隔壁卧室門口,敲了敲門:“徒弟,你們睡了嗎?”
林左與林右正在下棋,而蕭澈正面對牆壁打坐。
聽到門外師父的聲音,林左起身開門,“師傅,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事情嗎?”
“我......”身為師者,怎得好意思說自己是因為害怕打雷才過來的?多麼難以啟齒。
景辭清了清嗓子,雙手被在身後一本正經:“為師想要與你們談心。”
具體談什麼,容她再想想。
景辭與大徒弟二徒弟坐在桌子前,兩個小孩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好像是在期待什麼。
終於,林左忍不住開口:“師傅,要不我們下棋吧?”
“好啊。”景辭問:“你們會下什麼棋?”
“基本上都會。”
她笑:“那就五子棋吧。”
其實她只會下五子棋,只是他這徒兒是個下棋全能小高手,基本上所有的棋都會。
景辭以前經常與同學在紙上畫格子下五子棋,為此還專門學了些下棋的小技巧,很是受用。
她眸色清冷的看着棋盤,抬手毫不猶豫的放下棋子,棋局虛實相交,讓人難以琢磨。
林左也挺厲害的,硬是與她在棋盤上周旋許久,直到最後被吃完了最後一粒棋子,終於嘆氣:“我輸了。”
她淡然一笑:“沒事沒事,輸給師傅不丟人。”
林右從未看過哥哥輸過棋的,愣了下,然後崇拜的看着她:“師傅,您好厲害啊!”
果然啊,身為橫行霸道山的小長老也不是一無是處。
景辭朝他們眨了眨眼睛,“只要你們乖乖聽話,日後我就將技巧全都。”
蕭澈神色晦暗的看着景辭。方才他一直坐在床上觀棋,那女子倒是從容不迫,從開始便找對了順序,以守為攻,以攻帶守,完全將人套路住。
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景辭偏頭微微淺笑,臉頰上漾着酒窩:“乖乖小徒兒,你光看着作甚,快到師傅這裏。”
蕭澈未動。
那為師過去便是。
景辭走到床邊將他一把抱在懷裏,親昵的在他小臉上親了口:“小孩兒,這大晚上的打雷也太恐怖了吧,為師抱你去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