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日暮蒼山

韓少傅聽見了阿碧驚叫，趕緊把田千秋扶靠在了洞壁，轉身過來一看，果然看見小雅全身是血，躺卧在哪裏，只見她五指僅僅拽着那白綾，顯然是死也要保住那小嬰兒。

阿碧上前蹲下，要伸手去抱那嬰兒，就在此時，小雅身子一陣顫動，竟然睜開了眼睛，喝道：“別動我兒……”

正說著，她一手便朝着阿碧的手腕抓來，阿碧本待一個縮手回來，卻是擔心那嬰兒被弄傷，便任由小雅抓住。

只是小雅雖然抓住了阿碧的手腕，卻是渾然無力，阿碧便反過來把她手握住，柔聲道：“小雅，是我們……”

小雅聽到那熟悉的聲音，身子激烈的一顫，方才緩緩的問道：“我大哥哥呢，他來了嗎？”

韓少傅一聽，趕緊往前一蹲，附在小雅身側，道：“小雅妹妹……你會沒事的，我們這就帶你離開！”說完，韓少傅便要用手去抱她，阿碧急忙阻止道：“少傅，不可，不要動……”

小雅勉強的動了一下身子，最後把目光對着韓少傅，斷斷續續的問道：“大哥哥，我還……漂亮嗎?”

韓少傅見小雅已經是命在垂危，已然是回天乏力，便鄭重的點頭道：“小雅，你是大哥哥的好妹妹，無論什麼時候，你都是大哥哥眼裏最漂亮的小妹妹！”

小雅聽得慘然一笑，道：“只是一個好妹妹嗎？當初……我見着你的時候，便是喜歡上了你，只是……只是，我是被欽點的太子妃，怎能跟你一起？況且，我知道你有阿碧和璃墨兩個紅顏知己的姐姐，那當真是讓我又妒忌又恨……”

阿碧和璃墨聽得小雅這個時候，還來說這些，都不由得低頭，不知道如何安慰是好，只見小雅又悠悠的道：“其實……阿碧和璃墨姐姐可以做你的媳婦，我……便做一個小小的丫鬟，伺候在你身邊，那便心滿意足，每日看着你吃飯，看着你穿衣，看着你睡覺……我便無怨無悔……”

韓少傅不由得眉頭一皺，心中震駭，原來小雅對自己，可不是結拜哥哥這樣簡單，只是一直便深藏在心裏而已，心中激動，便道：“哥哥只是一個身世可憐，無父無母狂妄小子，如何能受得起小妹摯愛？”

此時，小雅卻轉了話題，伸出那有氣無力的手，抓住了韓少傅，顫巍巍的道：“哥哥……我求你一件事情，我這兒子取名詢……你幫我養大，讓他遠離仇恨，休要捲入這無休無止的殺戮……”

韓少傅鄭重的點頭，道：“哥哥但有命在，定要保他性命，決不會讓人欺辱他，你就放心好了！”

聽見了韓少傅這一說，小雅那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的笑容，接著說道：“我和太子雖然談不上摯愛，但是他……自殺而救我們母子，我這便要隨他而去了，儘管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然而，他的聲音愈來愈小，最後卻是再也聽不見，如同睡著了一般。

韓少傅哽咽道：“小雅，少傅會把你兒子劉詢帶好的，或者他是皇家中人，將來他的路，便由他自己來決定吧！”

三人動手把小雅抱出來，璃墨卻是哼了一聲，去抱那嬰兒，見那嬰兒很是可愛，便賭氣道：“怎麼什麼人都來喜歡我的師弟……連太子妃也不想做，卻去惦記人家的心上人，真是既有此理！”

口裏雖然這樣說著，璃墨卻是小心翼翼，抱着那嬰兒甚是喜愛，那嬰兒只是嘴不斷的嘟着，就是不哭不鬧。

此時，田千秋雖然受了極重之傷，只是這一翻調息之後，已經能站立起來，他拖着沉重身軀，朝着韓少傅一鞠躬道：“多謝少俠收留少主！”

田千秋一向自負高傲，對韓少傅也是趾高氣揚，此時卻是執禮甚恭，他從一邊撿起了一把槍桿做拐杖，勉強能支持身子。

韓少傅亦是淡淡的回了一禮，道：“小雅和我乃是結拜姐妹，在下將她兒子收養乃是天經地義，田前輩言重了！”

田千秋點頭道：“此子出世之時，天道崩隱，正好遇着了神龍遨遊，從命相來看，當是執掌江山絕世英才，他日大漢江山，看來或者還得靠他來傳承！”

一旁的璃墨聽見田千秋之言，哼了一聲道：“你這老東西，又來打這小可愛的主意，太子若不是你們蠱惑……怎會到了這地步？”

田千秋聞言，臉色一紅，這一次太子起而造反，雖然是江充之流欺人大甚，只是想來，未必便要做出這等極端事情來，以至於皇后、太子皆因此而亡，他臉色一動，慘笑道：“田某有生之年，必還太子清白，以贖己罪！”

說完，田千秋一個跨步出了石洞，竟然自顧自顧揚長而去。

韓少傅、阿碧和璃墨把小雅抱出來，三人一商議，只得在洞口下刨了一個坑，把她屍首埋葬在了那裏，又在深谷中找來一些柴火點燃，把洞裏的屍體一併火化，而後，三人施展絕頂輕功，掠上了那萬丈絕頂。

此時，最後一縷夕陽從雲層破出，金光燦爛，萬仞山川，如同被塗上了一層金黃的線條，顯得嫵媚多姿。

從峰巒之上北望，可以望見帝都在餘暉中巍峨存在，似乎那些官道之上，又恢復熱鬧，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或者，歷史的車輪便如那永不停息的滾滾長河，奔流不歇，江湖中多少的傳說，只是在其中泛起一絲的漣漪而已，之後便會無聲無息，或者只能留下一丁點的傳說。

韓少傅長長的嘆息了一聲，他戰鬥過的那個地方，不遠的帝都，那裏正傳來晨中暮鼓，在最高的帝殿之上，那一把象徵著權力的寶座，不知道讓多少人瘋狂，又在瘋狂中消失。

見到了韓少傅痴痴的看着那帝殿，璃墨和阿碧相視一笑，問道：“師弟，你難道想去坐一下那一把龍椅嗎？”

韓少傅呵呵一笑道：“自古有志男兒，誰不想去坐一下……”阿碧和璃墨一聽，同時嬌叱了一聲，一人伸出了左手，一人伸出了右手，各自扭住了一隻耳朵，猛的向上一提，罵道：“想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想做皇帝！”

韓少傅趕緊求饒道：“好了，好媳婦，不敢了……況且我韓少傅也沒有做皇帝的命……你們輕點，耳朵要被扭斷了……”

……

至此，全書已完，此戰之後韓少傅、阿碧和璃墨三人回歸南疆射廣峰，結廬而居，退出了江湖，創造出又一絕世神功。

三人把小雅留下來的兒子撫養長大，授予武功，數年之後，武帝幼子劉弗陵繼位，早逝其無子，於是霍光等重臣親往南疆射廣峰迎回少主，登基為帝，是為宣帝。

武林領袖田千秋帶着重傷，匍匐跪拜而入帝都，為太子申冤，感天泣地終於使得漢武帝醒悟，所謂太子謀反實乃是子虛烏有，於是愧而鑄思子宮。

田千秋忠心不二，為死後太子冒死鳴冤，感動天下，皇帝認命其為大鴻臚，並下令將已經伏誅的江充滿門抄斬，將蘇文燒死在橫橋之上。

這一場武林浩劫，終於得以平息，丞相劉屈髦武功修為被廢，踏入帝都便被隨行內侍郭穰密告，被下旨腰斬於東市，其妻梟首華陽街。

“橫空出世，莽崑崙，閱盡人間春色。飛起玉龍三百萬，攪得周天寒徹。夏日消溶，江河橫溢，人或為魚鱉。千秋功罪，誰人曾與評說？”

……

數年後，站在射廣峰絕頂之上，韓少傅北望帝都，此時已經是宣帝本治四年，天下一片昇平，在韓少傅背後，是一座巨岩，那上書“布衣天子”四個大字，身後四人緩緩的走了過來。

便聽見一人道：“女兒，這世上不管是誰，倘若是要欺負你，你便拿彎刀刺他……這天下只許我們欺負人，可不許別人欺負！”

韓少傅回頭一看，不由得眉頭一皺，笑道：“璃墨師姐，你怎……這樣教孩子？”

正在此時，卻見有一個女孩嗚嗚的跑了過來，徑直走到了韓少傅的身側，搖着他的手臂道：“爹爹，妹妹又打我了！”

他的聲音一落，一個艷絕少婦也是笑盈盈的出來，笑道：“璃墨師姐的女兒打人，你只能是白挨打了，若是想不挨打，你便把輕功練到天下第一，超過你爹爹，看誰還能打得到你？”

少女一聽，咯咯一笑，忽然朝着那山下一掠，身輕如燕，傾瀉而落，而另一個少女一見，便也凌空而起，追了下去，道：“想跑？那有那麼容易呢！”

兩個少女一奔一走之間，竟然在絕壁之中如履平地，若是武林中人得見，那非得要驚掉下巴不可。

韓少傅哈哈大笑，左抱右擁，朗聲笑道：“做皇帝，那有我這般神仙眷侶，消遙自在？”

……

最逍遙，江湖外，只是這天下幾人能捨得名和利？

一壺濁酒，一桿吊鉤，暮色歸來，聽那鳴蟲蛙聲，躺卧美人膝下，悉數那流水纏綿，濤聲依舊。

此時，天外又是什麼時辰？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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