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姝顏笑(207)
景姝以前總愛說這句話。
要麼是耍性子,要麼是威脅。
但唯有今天,她說得無比決然。
被火焰吞噬的牆立在她身後,熊熊火焰照亮她的臉,卻照不出她眼底的光。
她不說話,也不動,好像在等。
端木若寒看着她,許久,才道:“好。”
景姝鬆口氣,抬腳往小巷外走去。
她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個血色腳印,她自己像沒有發覺,走得愈發堅定。
直到與他擦身而過的那個瞬間,她身體終於再支撐不住,向前倒去。
高吾下意識想接住她。
但還沒碰到,就被旁邊的人擋住。
他單手扣住她的肩膀,將她橫抱起來,快速走出小巷。
高吾連忙跟上。
白螭默默捏緊拳頭。
她看了眼地上的血腳印,才彷彿受到鼓舞似的,追上去道:“王爺,殿下這種情況,不宜奔波,不如我們先找個客棧將她安頓,屬下這就去請個大夫……啊!”
沒等她把話說完,一道強勁的氣流就掃向她的面門,將她震飛出去。
她背脊擦過地上那些散落的鐵蒺藜,疼得她尖叫。
直到撞到那幾個黑衣人的屍體,才勉強停下來。
她連續咳出好幾口血。
再抬頭看向端木若寒的時候,眼中充滿迷茫和不解。
高吾也沒弄明白怎麼回事。
但他不敢亂說話。
既然王爺給她這個懲罰,那就證明她肯定有做得不對的地方,而且若非她沒把事情辦好,殿下也不至於弄成這樣。
不管怎麼說,她都有推卸不掉的責任。
端木若寒沉默離開。
高吾緊跟着。
他們直接找了家醫館。
高吾跑去踹開大門,將睡得迷糊的大夫從床上拎起來。
老大夫頭髮已經花白,看着這兩個凶神惡煞的“歹徒”,嚇得兩腿直顫,“你們、你們是何人,三更半夜強闖民宅,我、我……”
“對不起大夫,人命關天,還請你擔待!”高吾急切地將人拉過來。
“咦,這、這不是今日來鋪子裏買滑胎葯的那位姑娘嗎,怎麼弄成這樣?”老大夫看清那女子的面容,也忍不住道。
跟下午時那活潑靈動的女子不同,現在她衣裙都被鮮血染紅,氣息微弱,看起來命在旦夕。
高吾聽罷,也是一愣,“什麼,滑……”
“先救人!”
端木若寒沉聲開口,周身都是戾氣。
老大夫這才反應過來。
他讓人把傷員送到屋裏,自己則跑去拿藥箱。
端木若寒將人放在床榻上。
隨後,就被趕出來。
他手上都是血。
但跟這相比起來,他臉色更加難看。
高吾之前並不知道景姝已有身孕,只能安慰道:“王爺放心,屬下之前在濟州城打探的時候,就聽人說過,這位大夫很厲害,他肯定能治好殿下和小世子的。”
發生這樣的事,誰都不願見到。
面前的人看着滿手鮮血,彷彿石雕,一動不動。
高吾無法,只能又硬着頭皮道:“殿下和小世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會有事。”
他反覆安慰。
不知這話是否起了點作用。
站在原地的端木若寒忽然轉頭,沉沉看向他。
那眼神讓人頭皮發麻。
高吾覺得自己背上的寒毛都豎起來,顫聲道:“屬下,說錯了什麼嗎?”
“你為何篤定,她腹中的孩子是本王的?”
“……啊?”
聽完這話,高吾一臉茫然。
“王爺您胡說什麼呢,孩子不是你的,還能是誰的?哦對了,您現在忘了很多事,肯定覺得疑惑,不過這話可不能當著殿下問,不然她肯定要生氣,哄都哄不好。”
“為何要哄好?”
“啊?這……屬下也不知道,可以往您不是最捨不得她不開心嗎?雖然您現在想不起來,但等以後想起,豈不是要把腸子都要悔青?”高吾滿臉認真。
端木若寒眉頭皺得更緊。
許久,他才道:“為何一定要想起來?”
“這……”
這個問題把高吾給問倒了。
為何一定要想起來?
他也不知道啊。
這些年來,萬事以長公主為先,一直是他們的行事準則。
這對他們來說,這就像每天要吃飯那麼理所當然。
現在忽然被問為什麼,說實話,他也答不上來。
但是,王爺那麼喜歡殿下,如果他想不起來的話,後悔的應該是他吧?
“總之,今日殿下遭難,並不是您的錯,王爺以後……也不要自責。”高吾小心翼翼地道。
端木若寒垂眸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老大夫終於出來。
他滿臉凝重。
高吾連忙上前,道:“大夫,人怎麼樣了?”
“哎。”
“別在這兒唉聲嘆氣,你只管用最好的葯,我們付得起錢!”他說著,又要去掏兜里的銀票。
老大夫見狀,抬手阻止道:“不是錢的問題,老夫已經把最好的葯都用上了,只是這姑娘的情況……”
“喂,你不是這濟州城最好的大夫嗎,你一定能救她的!不,你一定要救她,她不能有事!”高吾激動起來。
他的反應比端木若寒還要大很多。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孩子的父親。
老大夫搖頭,道:“老夫已經儘力,但那姑娘自有孕以來,就沒好生將養,身子虛弱,今天又動了胎氣,這孩子……實在是救不回來了。”
“怎麼會……”
“只不過那姑娘身體底子不錯,你們放心,作為大夫,老夫一定會竭盡全力救人。”老大夫一臉嚴肅地說完,又轉頭進去。
“怎麼、怎麼會這樣……”高吾傻眼。
他自言自語地念叨許久,才反應過來身旁站着誰,連忙捂住嘴。
但至始至終,端木若寒都沒說話。
他只是站在那裏。
高吾不敢再開口打擾他。
他甚至慶幸自己剛才胡亂說話的時候,沒有被一掌劈成兩半。
這個時候最需要的是沉默。
他捂住嘴,想偷偷挪到某個不起眼的位置。
可這候,老大夫又很沒有眼力勁地出來,手裏還拿着一堆血布,讓人拿去丟掉。
高吾自告奮勇地接下這個任務。
“要丟到哪裏?”他多問一句。
老大夫嘆氣道:“你們自己處理吧,雖只有兩個月,還看不出形狀,但畢竟是個小生命……算了,我不該說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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