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衝突
第006章避其鋒芒
晉王沒有再追上來。
盛連旭回頭看了晉王一眼,見他仍握緊拳頭杵在原處,雙目泛紅,若不是禁軍攔着,應當還會衝上來的模樣。
盛連旭回頭,“你真沒得罪他?”
盛連旭還是不信,“還是你什麼時候得罪了他,自己也不清楚?”
陳倏淡聲,“我上哪裏知道去?”
也是,盛連旭嘆道。
……
中宮門處上了馬車,馬車緩緩駛出外宮門。
陸冕誠已經先去了西郊馬場,他們兩人從宮中乘馬車過去,路上大約要一個時辰左右。
馬車駛出京郊,盛連旭還在感嘆,“太奶奶說,如今的皇室一股子烏煙瘴氣,從上到下都沒幾個好人,就晉王那小子還算股清流,我太奶奶還挺喜歡他的。”
盛連旭雙手環臂,“晉王是惠妃所生,惠妃早前是宮女,在宮中沒什麼地位。天家膝下子嗣凋零,惠妃生下了晉王,母憑子貴,這些年暗地裏沒少折騰。要不怎麼說晉王還算一股清流?這小子這些年竟跟她母妃對着幹了,惠妃憋了一肚子氣,但他母子二人反而沒有礙到旁人的眼,所以到眼下還好好留在宮中。要不我剛才怎麼覺得奇怪,他衝著你來做什麼?”
陳倏沒有吱聲。
他同晉王和惠妃沒有交集,也想不出今日在宮中晉王突然衝出來同他衝突的緣由。
“管他呢。”陳倏並不關心。
盛連旭輕嗤一聲,也是,不相干的人,有人慣來不會上心。
況且,他這一趟入京,原本就另有目的。
所以早前陸冕誠問他話的時候,他緘口不言。
他連他們都瞞着,風聲才不會走漏。旁人才會相信,他入京是為了尚公主。
他人在京中,天家也不會料到萬州敢有動作。
他從入京開始,就在釜底抽薪。
車輪滾滾,揚起塵沙。
馬車內,盛連旭臉上笑容慢慢消失,“皇室式微,燕韓國中多少雙眼睛看着,但誰都沒有動靜,誰要先戳破這層窗戶紙,誰就是出頭鳥,旁人都巴不得有人先動手,這樣他們既能先觀望,又有理由藉此出兵謀取各自利益。鎮不住這些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各方諸侯,就算有萬州的鐘靈毓秀,物饒豐富,推翻了天家,手裏剩的也是一幅爛牌,你當真要做這隻出頭鳥?還是腦子一熱,見縫插針,只是為了替死去的祖父和父兄報仇,破釜沉舟?”
盛連旭說完,不由握緊了手心。
陳倏在豐州呆了三年,他知曉陳倏有多恨天家。他是怕陳倏為了報仇,將自己和萬州都搭進去,得不償失。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要謀定而後動也要審時度勢,想清楚後果和退路。
盛連旭愁容,“此事非同小可,長允,你怎麼沒找太奶奶先商量?”
陳倏避過他目光,沒應聲。
但盛連旭忽然想到,“是不是大哥的緣故?”
盛連旭突然開口,陳倏不由看了他一眼。
盛連旭當即心知肚明,聲音卻更沉了幾分,“大哥找了你,讓你別告訴太奶奶?”
陳倏垂眸,“大哥在邊關雄踞,兵馬強盛,治軍嚴明。朝中不少官員都投在大哥門下,軍中效忠的心腹更多。軍心所向,民心所向,也是大勢所趨。燕韓如今內憂外患,要明君,也要鐵腕。”
盛連旭嘆道,“話雖如此,但道理還是一樣,局勢尚未明朗前,所有人都在觀望,都不會跟着大哥一起!”
陳倏平靜,“所以我不幫他,還有誰會?”
盛連旭語塞。
“大哥有恩於我,他若取了天下,還能比現在更差嗎?”陳倏反問。
盛連旭欲言又止。
是不能,但也許未必……
盛連旭沉聲,“太奶奶常說我們幾個裏,你最沉穩,冕誠直率,大哥心氣太高,心思極重,心胸卻不廣。原本太奶奶就覺得你同大哥走得太近,不是好事,如今你還要幫他取天下……”
陳倏目光沒從他身上離開,平靜道,“人無完人,大哥有他的弊端,行事也有不善考慮的時候,我們幾人自幼一處長大,知根知底,大哥若登基,不好過旁人?”
盛連旭無法反駁。
大哥是仗義,但仗義里多了幾分陰鷙和偏執。
他們幾人都同大哥要好,大哥也一直如兄弟一般照顧他們,盛連旭原本不準備再說,還是沒忍住,“自古登上帝王位的,幾人善待過身後之人。你就不怕狡兔死,走狗烹?”
陳倏噤聲。
盛連旭微惱,“你就這麼信得過大哥?別忘了你萬州物華天寶,人煙阜盛,就沒有一絲讓人忌憚之處?”
陳倏沉聲,“那就避其鋒芒。我對江山社稷沒有興趣,也不會留在朝中,更不會威脅到他。等大局一定,我就離京,同你一道去豐州看太奶奶。”
盛連旭深吸一口氣,“你說的?”
陳倏笑,“我說的。”
盛連旭又吐出一口濁氣,話鋒一轉,“那帶媳婦兒的事怎麼說?”
陳倏輕“唔”一聲,徐徐道,“等這邊的事情落定,我先去接她,然後一道去豐州看太奶奶,還能趕上給太奶奶做壽。”
盛連旭好氣好笑,“哄鬼呢!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媳婦兒的影子在哪兒啊?”
陳倏慢悠悠道,“在去平南的路上。”
***
從宜城出發,差不多十餘日,這一路都順利通暢。
棠鈺心中不由感嘆。
跟着鏢局一處,的確要比單獨上路了平順太多。
是日,中途在涼茶鋪子小歇。鏢局的人,有的去飲馬,一部分人看管貨物,剩下的人在涼茶鋪子裏輪流歇腳。
進入四月天,晌午時候的日頭也開始毒了。
日頭一毒,人便容易困,精力不集中,押鏢的人大都會避開這段時間再出發。
涼茶鋪子裏,棠鈺玉簪束髮,衣領一絲不苟系好,正端坐在方桌處,一面聽着劉青峰說著,一面落筆,替他寫家書。
盧家鏢局負責這趟差事的鏢頭叫劉青峰,約莫二十五六上下,已有十餘年押鏢經驗。腰背挺拔,高大結實,話不怎麼多,卻老成穩重,同行的鏢師都很信賴他。
劉青峰家中只有一個老母親在。
他常年在外,怕母親擔心,所以只要在外押鏢,每隔幾日就要託人代寫家信給母親保平安。
這也是押鏢路上最讓劉青峰頭疼的事。
他一路上都要四處花時間找人代寫,而且每至一處,就要換代寫人,一換人代寫,言辭間分寸感就有微妙不同,容易讓家中的母親擔心。有時候尋到的人,他洋洋洒洒說了一堆,對方卻草草幾筆,他回家時聽母親說起,都以為他當時出了意外,當時嚇得不輕。
棠鈺主動幫忙,解決了劉青峰的大麻煩。
劉青峰感激。
於棠鈺而言,只是舉手之勞罷了。但這舉手之勞,卻讓她一路上得了劉青峰的照顧。
其實不止劉青峰,這十餘日相處下來,棠鈺與同行的鏢師也都熟絡了。
旁人只道他是總鏢頭侄子的朋友,正好順路同他們一道去平南。
棠公子性子溫和,處事周全有禮,眉目間又很清秀,一看就是書生模樣,又少了平日裏不少書生的酸腐氣,很好相與。大家見棠公子幫鏢頭寫信,也試着請他幫忙,棠鈺從未嫌麻煩。
涼茶鋪里,棠鈺正好寫完家信,念給劉青峰聽。
劉青峰頷首,“很妥。”
一側,旁的鏢師打趣,“頭,你這樣每隔幾日寫信回家也不是辦法,應當早日娶個嫂子才是!”
押鏢這個行當其實危險,劉青峰早年是有未婚妻的,後來聽說他在押鏢,兩家便鬧着解了婚約。劉青峰也所幸不上心這件事了,一心赴在押鏢上,先攢些銀子再說,所以婚事也一直耽誤了。這兩年母親催得緊,但手頭的活又不能停。
原本他也是想等這趟鏢結束,就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眼下聽手下的人這麼打趣,劉青峰睨了幾人一眼。
幾人邊笑邊躲,又有好事者朝一側的棠鈺道,“棠公子,你有沒有姐妹可以說給我們鏢頭的?你也看到了,我們鏢頭什麼都好,就是有些喜歡欺負人,嘻嘻!”
分明是挑事的話,見劉青峰真要揍人了,幾人跑開。
劉青峰歉意,“這幾個口無遮攔的。”
棠鈺笑笑,“無妨。”
官道上的這類涼茶鋪子主要是給來往商旅歇腳的,一般都不小。
鏢局的人並未將涼茶鋪子坐滿。
棠鈺同劉青峰說話的時候,又有旁人入內,在稍遠的一桌坐下,離他們有些遠。涼茶鋪子的老闆上前招呼,旁人見是鏢局的人,沒敢多看,鏢局內也有人盯梢。
劉青峰看了一眼,沒多投目光。
幾人落座,一面喝茶,一面說些茶前飯後的閑談,“聽說了嗎?月前晉王在宮中同敬平侯生了衝突,在宮中動了手,被天家罰去行宮思過了,恐怕要等太后壽辰,晉王才會回京。”
棠鈺端起茶杯剛至唇邊,聽到這兩個名字,指尖不由抖了抖。
茶水溢出了杯中,剛好浸濕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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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鈺:感覺不太對,,,
陳倏:我也感覺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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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很肥呀,不短呀,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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