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女人一樣的男人
饒是衛允素質不錯,但此時仍忍不住想罵人:“這……是縣衙?”
他面前兩堵蛛網般開裂的牆垣中間,是兩扇左搖右擺、好像隨時會散架的破大門。
歪斜的牌匾上,佈滿了污泥雪沫,怎麼看都像塊變了形的棺材板。
薄薄的積雪,蓋不住尚未腐爛的荒草,幾片黃葉隨風亂舞看,一片破敗之相。
見帶路的軍士點頭,衛允苦笑:“若不看匾,本縣還以為到丐幫總舵了,這也太破了。”
軍士面容苦澀:“自打上任太爺死後,就沒人再願補臨章的缺,挺好個縣衙,也荒廢了。”
四下望了望,衛允這才開口道:“你回去吧,再敢為難百姓,本縣決不輕饒。”
既然為官一任,那就不能讓治下百姓受苦,況且,若北遼人再來,還要仰仗他們。
軍士賭咒發誓般答應並離去后,衛允這才推開了縣衙的大門。
裏面的情況,跟外邊沒什麼不同,漏雪透風,破爛的不成樣子。
他還沒進大堂,就看見堂中一個衙役打扮的單薄人影,正趴在桌上打着瞌睡。
腳步踩着積雪上的咯吱聲,讓堂中的人影,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擦了擦眼屎,又打了個哈欠,這才轉頭問道:“什麼人,竟敢擅闖縣衙?”
此人與衛允相仿,約莫二十五六歲。
他雖一臉睏倦,卻長眉細眼、唇紅齒白,加上陰柔的聲音,活像一個嬌滴滴的大姑娘。
只是他的頭髮有些散亂,而這正因如此,才使得他白凈的臉上,又多了幾分凌亂之美。
看見此人的瞬間,衛允的第一反應,就是臨章確實沒人了,就連衙役都得拿女人充數。
見來人直勾勾的看着他,堂上之人頓時單手叉腰:“怎麼不說話,你別不是來偷盜的吧?”
偷盜,你還真敢想,衛允苦笑,就這破地方,老鼠來了,都得含着淚出去。
他幾步走到那人面前,掏出包袱里的聖旨和大印:“我是新任臨漳令衛允,你是何人?”
眼睛掃過兩樣物什,女人似的男人頓時嬌笑:“哎呦,原來是新來的太爺啊,真是失敬。”
他一把拉住衛允的手,嬌滴滴的道:“太爺,人家叫段秀,是府里的衙差,見過太爺。”
滑膩膩的感覺,頓時讓衛允有些窘迫:“段姑娘,男女有別,請自重。”
段秀笑容瞬間凝固:“太爺,說什麼呢,人家可是實打實的純爺們。”
純爺們哀怨的小眼神,讓衛允立時一哆嗦,取這麼個名字,你爹娘還真有先見之明。
平復了一下心情后,衛允才開口道:“段秀,立即將其餘衙差都叫來,本縣要升堂問話。”
段秀蘭花指一翹:“太爺,您面前的,就是衙門全部的人了。”
全部,衛允雙眼一陣發黑:“就你一個,連師爺都沒有?”
收起蘭花指的段秀,抿嘴一笑:“我也可以是師爺。”
衛允頓時無語,他將純爺們上下打量了一遍:“你這……也不像啊。”
誰想段秀卻回身,抓起一頂師爺專用的青布小帽,一把扣在頭上:“這回像了吧?”
衛允差點吐血。
他深吸了幾口氣:“怎麼不再招幾個人,這以後怎麼辦事?”
段秀幽幽長嘆:“沒用,北遼人一來,還不是全部完蛋?”
衛允皺了皺眉頭:“他們都被北遼人殺了,那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段秀舉起白嫩的小拳頭,在他胸口輕輕一錘:“說什麼呢,您就這麼盼着人家去死?”
“若非人家武藝高強,幾次保住了小命,又怎麼會有跟太爺今日的緣分?”
緣分,不男不女的東西,讓兩世為人的衛允,頭一次動了輕生的念頭。
老天爺,你打個雷快劈死我吧!
而段秀則又握住了他的手:“太爺,以後就咱相依為命過日子了。”
“您可要好好待我,我就是您的全部,懂不?”
衛允死命將手拽了回來:“再不好好說話,這衙門裏,就一個衙役都沒了。”
悻悻收手的段秀,卻根本不怕:“打發了我,誰給你做飯?”
衛允服了,趕緊再換個話題:“別鬧了,說說城裏的情況吧?”
見說起了正事,段秀也稍微收起了些玩鬧的樣子:“咱這地界,可不樂觀……”
他才說了幾個字,衙門口的兩扇破門,突然砰的一聲,被人給踹開了。
隨即,一個頂盔貫甲的漢子,就帶着兩個士兵,大步流星的闖了進來。
段秀細長的眉毛皺了皺:“他怎麼來了?”
衛允還沒問來人是誰,壯碩的漢子,就已經到了二人面前。
此人滿臉橫肉、膀大腰圓,雖眼睛不大,但配上一部鋼針般的絡腮鬍子,卻更顯彪悍。
怒氣沖沖的漢子,粗大的手指朝衛允一指:“你就是新來的縣太爺?”
雖不知此人是誰,但出於禮貌,衛允還是拱手道:“本縣衛允,閣下何人,有何貴幹?”
閣下二字,讓漢子的臉上,綻放出一絲笑容:“聽好了,本將是都尉大人的親信。”
“專門負責城中守衛的九人長,曹德坤。”
九人長,衛允暗笑,看這派頭,不知道的,還以為越王城裏的大都督到了。
見他笑臉相迎,曹德坤更加託大,直接拽了把椅子,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
衛允不禁有些惱火:“閣下,有何指教?”
曹德坤摸了把大鬍子:“衛大人,聽說你一進城就抓了本將的人,怎麼回事?”
此事早在衛允意料之中,他淡然一笑:“閣下說的,是那個歪嘴吧?”
“他當街辱罵本縣,還動了手,抓他有何不對?”
曹德坤冷哼道:“此人隸屬都尉大人帳下,就算衝撞了大人,也有軍法約束。”
“如此越俎代庖,你將本將至於何地,又將都尉大人的臉面至於何地?”
“不瞞大人,都尉大人對此人頗為倚重,還請大人賣個面子,把人放了。”
衛允卻寸步不讓:“那要等本縣判決后再說。”
曹德坤漸漸收起笑容:“你可能沒聽明白,本將說了,都尉大人對此人頗為倚重。”
“在臨漳,開罪都尉大人,可不是明智之舉。”
“一旦北遼人再來,連你也要仰仗他老人家的庇護。”
“能坐上縣令的位置,衛大人應該也是個聰明人,你可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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