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曾經的孽（2）
微風陣陣，吹亂了沈念的頭髮，伴隨着微風飄在空中的是不遠處的桃花林的香味，和落下枝頭的綠葉。
林靖添懶得再自討沒趣，沈念也沒有出手的想法，林靖添怎麼可能用真身來見自己？這很明顯就是林靖添製造的幻影。
“走吧，去西域聖林了。”沈念感到十分的疲乏，太陽穴不停的在跳“你們也跟着一起吧，留在這裏很危險。”
指不定林靖添拿心狠手辣的孽障就會打一個回馬槍，對他而言讓沈念不痛快的事情他都干，所以這對可憐的夫妻還是跟着自己比較安全，正好也可以帶路。
前往西域聖林時一定會路過一片桃花林，桃花林距離街道很近，才導致剛才沈念聞到了桃花的香味。
好美的桃花林，成片成片的一望無際皆是嬌艷的花朵淡淡的，抹在那裊裊娜娜的枝條上，使桃林紅成一片，山坡紅成一片，猶如天上的紅霞撲向了大地，使人猶如置身霧中。
一朵桃花從沈念面前飄落，沈念忍不住駐足回看，於靜謐的桃林中，任憑思緒紬繹地動蕩。
沈念抓住那個花瓣，手指一捻，送到鼻下，喃喃自語“桃花林中桃花仙，桃花樹下舞翩翩，風起桃林花飛舞，只願遠離紅塵間。”
沈念在桃林之中改林靖添的‘顧晟’之名為顧安，意欲真正接受顧安，將他視為弟子不再是替身，後來兩人也訣別於桃林，林靖添放棄顧安之名，立誓要讓沈念付出代價。
沈念當時被一道雷劈通任督二脈后第二天就帶着‘顧晟’來了桃花林，當時的‘顧晟’第一次見那麼美的場景，不到六歲的小男孩站在桃花之下，拈花微笑，微暖了當時冷了很久的沈念。
“師尊，我昨天才在樹上看到了一首寫桃花的詩，你今天就帶我來了桃林真的好巧啊！”‘顧晟’現在的情緒十分的激動開心，他感覺自己和沈念就是心有靈犀。
沈念瞧着這般溫暖陽光的‘顧晟’心中不忍與愧疚更甚，輕撫了一下他的頭“哦？是哪首詩呢？”
此時的‘顧晟’還需要仰頭看沈念，他歪頭想了想道“桃花林中桃花仙，桃花樹下舞翩翩，風起桃林花飛舞，只願遠離紅塵間。”
他就像一隻等待獎勵的小狼一樣，露出了自己的虎牙，此時的‘顧晟’無疑是全身心信任沈念的，他將沈念視為此生最重要的人，立誓要保護沈念一輩子！
繁茂的桃樹林上長滿了個體豐潤的桃子，當一陣春風吹來，粉色的花瓣迎空飄灑，沈念踮起腳摘下一個桃子遞給‘顧晟’，他十分開心的收下了桃子，還不忘揚起自己稚嫩的小臉“師尊你喜歡桃子嗎？”
當時的沈念想都沒有想，就下意識的點了頭，但其實沈念當時只是在敷衍‘顧晟’，沈念其實最喜歡橘子的，誰知這小男孩卻當了真，他高興的跳起來“師尊我將來一定會長得比你還高，天天摘桃子給你吃。”
沈念盲目的點了頭，答“好。”
當時‘顧晟’一口咬開這桃子就覺得怎麼會有那麼甜的桃子呢？他樂滋滋的吃桃子，是不是甜滋滋的看沈念一眼，等到他把桃子吃完了，沈念才提到改名的事。
沈念拉着‘顧晟’在一個樹榦上坐了下來，柔聲細語“你以後就不叫顧晟了吧。”
他被嚇得瞪大了眼睛，傻傻的盯着沈念“為什麼？我做錯了什麼嗎？”
“不。”沈念立馬安慰了他，直言到“對不起，但我昨天想了一個晚上，我覺得‘晟’字不適合你，安得詩書成保社，略容岩壑有心期，就叫顧安，好嗎？”
顧安並不在乎這些，名字而已，別說顧安了，就算是顧狗他都不在乎，只要是沈念取的他都喜歡，剛才震驚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沈念要幹什麼，還以為她不要自己了，被嚇到了而已。
現在知道沈念不僅不是不丟他，而且還想了一個晚上給他改了一個更好的名字，感動得不行，撲過去抱住了沈念的大腿“師尊取得名字我都喜歡，我最喜歡師尊了。”
同一天的周而復始，時間像箭一樣的飛逝......
顧安長大了，沈念卻絲毫沒有變化。
在得知顧安的狼子野心后殺死顧安一切都結束了，但到底是沈念養了二十年的狼崽子，怎麼捨得啊？於是沈念假死，離開了顧安身邊，顧安順理成章的成為的大祭司。
哪怕心中有所不舍，但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沈念懂，於是她毫不回頭的走了，一走走了十年，在深山躲了十年，不聽，不聞，不憐憫外界的一切，十年後再出山想得也是顧安也該忘了自己，正好自己去看看現在社會怎麼樣了。
結果剛一走出深山，一切都把沈念驚呆了，她勵精圖治近百年才動搖的奴隸制根基，才將原本黑暗的世界一點點從深淵拉出來，現在卻一朝回到了解放前，不......這比百年前更加黑暗。
戰爭四起，官員腐敗，階級壓迫，民不聊生......彷彿隨時都可以聽見戰鼓鳴鳴聲和吶喊聲，走兩步就是被沙石掩埋的屍體，天空中隨處都飛旋着禿鷲，廢墟之上，仍遺留着數個殘垣斷壁的房屋，久無人居住，毫無生活的氣息，人去屋空，歪七扭八的房屋破爛不堪，再無炊煙升起。
和十年前的一切簡直大相逕庭，為什麼會這個樣子？
而這一切，所有的一切都直指現在昭國的大祭司顧安。
兩人再次在桃林相見，祭祀府中的桃林還是那樣的美麗，美到讓沈念覺得刺目，外面哀嚎不斷，身為大祭司的顧安卻大興土木，通入大量財力，物力，人力到一個桃林身上。
當顧安看到沈念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他控制不住的狂喜，眸中含淚，想要跑到沈念面前“師尊！”
但卻被沈念一掌打飛了數米，當時的沈念有着一種無法剋制的情緒，她覺得，她以為顧安會是一位好的領導者，好祭祀，從小沈念也是按賢主明君來教導他的，為什麼他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
顧安被這一巴掌打醒了，他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笑得孤寒且凄涼“師尊啊師尊，自你走後我就一直糟蹋你嘔心瀝血的國家，你怎麼現在才出來？這個國家已經被我毀了！”
“你瘋了嗎？為什麼要這麼做？”顧安還跪在地上喘氣，沈念的月下劍卻已經架在了顧安的脖子上。
顧安笑得肆意又猖狂，任由淚水佈滿了臉頰“我早就瘋了，從你撿我的那一天我就已經瘋了，你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沈念，你為什麼要離開我？”
“你在報復我？”沈念幾乎我可置信的問出這句話。
“對！”顧安卻承認得乾脆“就是報復，你不是在乎黎民百姓嗎？那我就讓他們痛不欲生？你在乎家國興衰，我將要它戰火四起......”
一巴掌，這是沈念養了顧安這麼多年第一次動手扇顧安“安得詩書成保社，略容岩壑有心期，顧安你知道我給你取這個名字的意義是什麼嗎？你從小適合王孫公子一起接受教育的，禮義廉恥，忠義道德，深明大義，你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嗎？”
“去他媽的深明大義！”顧安也瘋了，他扯着嗓子大吼“禮義廉恥，忠義道德，深明大義，我都不在乎，你給我取顧安這個名字是為了什麼自己心裏清楚！師尊......”
“閉嘴！我不是你師尊，我沒有你這個逆徒！”沈念此時已經被氣昏了頭“你！離經叛道，罔顧人倫，厚顏無恥！所犯之罪罄竹難書！”
顧安笑了，笑出了聲，他眼底最後一點光彩好像消滅了，他自嘲“是了，離經叛道，罔顧人倫，厚顏無恥，從始至終在你眼裏我都只是他的替身，不，連替身都算不上，你真的在乎過我嗎？師尊，對着我這張臉你有過一刻的真情嗎？不是對顧晟，而是對顧安，有嗎？”
沈念也被傷到了心，她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不明白自己哪對不起顧安，她教導他禮儀人倫，授以他詩書樂理，異能武功無一不是傾囊相授，衣食住行樣樣精細，為什麼顧安到頭來會這樣想自己？
但在顧安眼裏，沈念不說話就是默認了，他強行掙脫開沈念的手，站起來“師尊，和我打一場吧，曾經我許諾長大之後天天給你摘桃子這誓言怕是完不成了。”
沈念沒有言語，拔出劍就朝顧安攻了過去，顧安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天才，但相比沈念着實略顯稚嫩，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顧安敗了。
他強撐着“呵，到頭來，我原來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到最後沈念還是沒能下得去手殺顧安，沈念收回了月下劍，踮起腳摘下一個桃子遞給顧安“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師尊的錯......”
說著說著沈念流着淚站了起來，背對着顧安，轉身走遠了“顧安，你走吧......”
手中的桃子，胸口的疼痛，沈念的背影，無一不刺激着顧安，他嘶吼着“沈念！不是你的錯！你也不是我師尊，你徒弟顧安已經死了，我再也不是你徒弟了！”
這嘶吼響徹了整個桃林，隨後爆發的就是沈念來不及阻止的顧安拔刀自刎......
大紅色的鮮血與桃紅的桃林並不相符，一陣大風刮過，捲起了地上的落葉，卷落了樹上的桃花，淚止不住的掉......
時光悠悠，夕陽重重，陽光透過熙熙攘攘的樹葉灑下了斑駁的夢的碎片，轉眼望向樹林，雖桃花依舊，然舊人不在。